铿——锵——
剑锋出,人断头。
乌金所铸的匕首削铁如泥,以一个难以捉摸的诡异步伐冲到一丛茂密的长草中,手起剑落,割裂咽喉。
刀剑之声轰然乍开,树林里突然跳出十几个黑衣劲装的蒙面大汉,不由分说的朝叶小蓝冲杀过来。
原来夏长庚悄悄比划的那个七,并不是指七个人,而是指七个方位。
黑衣人武功高强,刀法诡异,不似大齐武学。叶小蓝心中一凛,什么时候得罪了异域的大人物,怎么连她自己都不知?
好在叶小蓝与夏长庚都是暗门中屈指可数的高手,曾经执行任务时配合无间,这一回,当然也一样。
两人都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的交给对方,刀光剑影之下,虽有负伤,但也有好几个黑衣人倒下。且对方出手多有保留,好像并不是为取二人的性命而来。
意识到无法擒捉二人,一个貌似头领的黑衣人大喊一声:“扯呼!”
话音一落,黑衣人抓起地上横呈的尸体,纷纷跳进茂密的草丛,逃之夭夭。
叶小蓝略微松一口气,同时又深锁眉头,“对方逃跑都不忘带走死去的伙伴,不像是一般的草莽杀手。”
夏长庚盯着地上的血迹看了片刻,忽然站起身,道:“我需回暗门一趟。”说毕,身影微动,三两个起落就消失在树林间。
“哎……”叶小蓝还想问他要对付自己的人到底是谁,跑得这么快,想要追去已来之不及。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去看看梁长殷那边的状况。”叶小蓝心道,随即也迅速离开树林,往城门走去。
幽静的树林,只余清风徐送,万籁无声。
来到临王府后,才发现梁长殷居然不在家,问了府里的下人才知道,兴帝急召入宫,好似有大事发生。
御书房内,兴帝面上放着一本折子,是北苑安王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的送来的急报。
“北翟屯兵十万与迦陵关外,欲求娶我大齐公主。今急召皇叔入宫,就是为商议此事。”
梁长殷愤怒道:“三年前,完颜谦才求娶了金安公主,并索取了十万黄金百万白银绫罗锦缎三千匹为嫁妆。完颜谦狼子野心,陛下断不可答应。”
兴帝微微点头,又问一旁的梁昭,“武昭侯以为呢?”
这一回,梁昭倒是站在梁长殷这边,“北翟蛮族乃小人尔,三年前缔结盟约,北翟王曾向天起誓,永不侵犯我大齐一草一木,然而,却是取大齐钱财,养蛮夷之兵,继而滋扰我边疆百姓,烧杀抢掠,罪恶至极。”
梁长殷轻嗤道:“长殷依稀记得三年前主张与北翟结盟之人,可是你武昭侯啊!”
“是,梁昭昏庸无能,被北翟完颜烈巧言所骗,以致酿成今日之祸,陛下若要问罪,梁昭毫无怨言。”
兴帝立即打圆场,忧心道:“过去之事,朕既往不咎。只是去年南河之乱惊动国本,眼下国库空虚,南河双堰也尚未完工,若要兴战,恐军饷不足。”
梁长殷的目光落在梁昭身上,而梁昭却是盯着梁长殷,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假意答应和亲拖延时间,并派遣使者入北翟打听虚实,另一方面鼓励百官捐银,并从各郡县豪商着手,出资最多者,可封为皇商,享受优待。
至于前往北翟的使者,次日早朝议定,由兵部侍郎谢君华担任。谢君华是谢飒飒的叔父,此次出使北翟,谢飒飒亦随军前往。
******最幽静的雅间中,谢飒飒与叶小蓝执手话别。
叶小蓝殷勤的给谢飒飒的碗里夹一块糖醋排骨,“此去北翟,山高路长,道阻且艰,真是辛苦我们的飒飒了。来,吃点肉,北翟那个鬼地方,可吃不到这么美味的糖醋排骨。”
一想到北翟那漫天风沙,谢飒飒就感到割脸般的痛,关键是那地方还缺水,完全靠天吃饭,不仅吃不到这美味的糖醋排骨,想三天泡一次热腾腾的花瓣澡,那也是奢侈中的奢侈。
谢飒飒可怜巴巴的说道:“一块糖醋排骨哪够,这一盘都是我的。”
叶小蓝又给谢飒飒的酒杯斟满,两人对酌一杯。
谢飒飒的酒量并不好,但偏偏又喜欢贪杯,几杯一下肚,说话就开始大舌头。
“小蓝啊,我今年都十八了……他是不是嫌弃我不是二八年华?”
叶小蓝轻轻摇头,顺着谢飒飒的话往下说:“姑娘十八一朵花,正值青春好年华,谁敢嫌弃你?我帮你打他!”
“那他为什么总躲着我?是不是因为我喜欢舞刀弄枪,他才不喜欢我?”
“怎么会?我也喜欢舞刀弄枪的,不见得没人喜欢啊。”
“你有临王了,当然这么说,说不定他就是不喜欢我这样的,就是喜欢温婉贤淑的女子,呜呜……他不喜欢我……”说着说着,谢飒飒竟抱着叶小蓝哭了起来。
叶小蓝被吓了一大跳,轻轻拍着谢飒飒的后背,柔声安慰:“才不会呢,我们的飒飒可是百年难遇的好女子,又岂是那些看似温婉的闺阁小姐所能比的?飒飒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仰慕你的人可以从昭阳城南门排到北门去,他不喜欢你,那是他的损失。”
“可是我好喜欢他……呜呜……他不喜欢我,怎么办,怎么办?”
叶小蓝发现自己好像越哄她哭得越厉害了。其实这也怪不得夏长庚,他不仅仅是武昭侯的贴身侍卫,还是暗门的金牌杀手。诸葛云曾经说过,杀手不配谈感情!
“你知道么,我真的很羡慕你……”谢飒飒像是喝醉了,又像没有醉。阳光穿过窗户,洒落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的眼睛格外明亮。“临王他喜欢你,哪怕你是常安公主的义女,他也甘愿冒不伦之名求先皇先后成全……”
谢飒飒顿了顿,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那天天气很好,我追着一只香獐子跑了十几里路,丝毫没有发觉已经跑到的狩猎场外。不知怎地,我的马开始不听话,不停地乱蹦乱跳,将我摔下马来。”
“我的马跑掉了,我的剑却在马上。狩猎场外的林子里有狼,而我只有一根马鞭,脚又扭伤了……”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他,在我最危险的时候,他就像是从天上走下来的战士,我从未见过像他那样快的剑法,也从未见过如此利落的屠杀手段……”
叶小蓝的额角微微的抖了一下,原来冷冰冰的杀人手段也可以俘获少女的芳心。
“总之,是他救了我。我告诉他我叫谢飒飒,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一句话也没说,将我送到谢家军的军医那里。你知道吗,我们当时的军医可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神医赛扁鹊哦!”
谢飒飒眼中含泪,笑靥如花。叶小蓝颇感惊讶,淳于敬闲云野鹤,居然能答应给谢家军当军医,看来谢家军的主帅非凡人也。
“我打听了好久,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许是上天垂怜,又一次我陪哥哥去武昭侯府上拜访,居然又让我遇见他。”
“小蓝啊,我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我都跟他说了,我不在乎他侍卫的身份,只要他愿意娶我,我可以脱下戎装,在家里相夫教子,只要他愿意……呜呜……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我呢?我都十八岁了,他再不喜欢我,我爹就要把我嫁出去了,呜呜呜……”
“嫁出去?嫁给谁?”其实叶小蓝很想问,是哪家公子这么有胆量,竟然敢娶我们威名远播的谢小将军,她叶小蓝必须要认识认识。
谢飒飒抹了一把眼泪,又一连喝了三杯酒,小脸红扑扑的,惹得人很想凑上去掐一把。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谢飒飒突然站起来,脚下一软,就朝地上栽去,若不是叶小蓝眼疾手快,她这张姣好的脸蛋,就要磕到桌角了。
“我送你回去。”叶小蓝道。
“不要。”谢飒飒挣开叶小蓝的扶持,迅速往门外跑去。叶小蓝连忙唤来小二结了账,追着谢飒飒一路来到了武昭侯府。
谢飒飒一脸醉态,抓起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就砰砰砰的叩门,应门小厮还没来得及开门,她已经开始用脚踹,等到她踹第三脚的时候,门开了,一名青衣小厮被她踹翻在地。
“是谢小将军,又来找夏侍卫吗?”
还好,应门之人认识谢飒飒,没将她当做侯府门前乱打人的凶徒抓起来。
“嗯?”谢飒飒歪着头,嘴里喷出酒气,盯着那青衣小厮看了许久,忽然打了一个酒嗝,道:“你不是夏长庚……”
叶小蓝就在不远处,一直盯着谢飒飒,只要一有风吹草动,随时准备营救。
谢飒飒扶着门口的大红柱子等了好久,夏长庚才慢吞吞的出来。
“你来做什么?”夏长庚依然冷着一张脸,叶小蓝有种想冲上去扇他一巴掌的冲动,对女孩子说话就不能温柔点吗?
谢飒飒笑逐颜开,扶着柱子,身子摇摇晃晃的说道:“来道别呀,北翟不好玩,呜呜呜……”
谢飒飒眼泪簌簌,往夏长庚身上靠过去,却被夏长庚避开,使得谢飒飒一个趔趄,径直往大门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