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栋一脸肃杀地说：“虽然我们涨价在先，给客户增添了一定的麻烦，但这毕竟也是我们受自身利益所限，且已成为定局。可如果让朗润集团内部别有居心的人借着这个引子随意地发挥，开了这个口子，恐怕会后患无穷。就算当好人，也要由我们来当，让这些小物流商乖乖地听从我们的调配。”
我忧心忡忡地说：“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将徐总监得罪了？”
林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李，你还年轻，有时候容易感情用事。我们与客户打交道有情意，更有利益。这不像我们交朋友，意气相投，肝胆相照。对客户我们一定要做到不卑不亢，既要尊重他的合理要求，但也要让客户明白，我们不是在低声下气地求对方，双方是互惠互利、平等合作的关系。所以，我们在关键时候也要有让客户敬畏的能力，不能让客户随心所欲。”
我追问道：“可照你说的，徐总监摆明了想给下游的罐装加工分厂的厂长们一点好处，或者起码让自己置身事外？”
林栋冷笑道：“这件事情由不得他的意愿。我们这次为了自己公司的利益，看来要好好地规划一下策略了。这件事情也是个契机，如果处置得当，就是我们公司在朗润集团内部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也让徐总监看看我们志化集团的本事。”
我仔细地揣摩着林栋的意思，脑海里瞬间百转千回：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徐总监对当前下游各分厂厂长私自找借口另寻利益物流商的行为默许或者无可奈何，那我们也只能直接与几个罐装加工分厂的厂长短兵相接了。不过，既然他们铁了心要谋求自己的利益，采用其他的物流商作补充发运，我们又该如何断了他们的念想呢？
我问林栋：“既然都是利益诉求，我们要不要给罐装加工分厂的厂长们送点好处？左右也不能我们一家获利，大家稍微都分点嘛！”
林栋摆手说：“这么大的事情，不是我们俩能决定的，而且我觉得这也不是好办法。其一，人的欲~望是无穷的，而且会像吸毒一样不断加重。我们只要走出了第一步，就会面临他们以后无休止的纠缠，得不偿失；其二，这次不一定需要我们出面来摆平各分厂的厂长，我们完全可以找到他们的软肋，或者个个击破，或者统一处理。”
我抓着头发，无可奈何地笑着说：“林哥，你有奇招就快说吧，我的脑子都快炸了。”
林栋笑了，说：“这个嘛，暂时保密。大致的方向我是有了，不过，还要等待合适的契机。”
我急着说：“如今火烧眉毛，人家眼看就要找别人发运了，我们还要等什么啊？”
林栋微笑着摇了摇头，说：“等东风。”
两天后，林栋领着我去找秦总商量对策。秦总在听了目前面临的问题后，直接问林栋道：“你打算让我出马？”
林栋笑着说：“领导一眼万里，早就把情况看得透彻。如果一个个地解决这些下游分厂的问题，我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还是有信心能够办到：下策是我们让出一小块利润给分厂的厂长们，堵住他们的嘴；中策是和陕西火车站打个招呼，以年底车站运力紧张为名，暂时掐断那些小物流商使用铁路发运的请求，让他们即使拿到了货也发不出去，最后还得跑过来求我们。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好的策略。”
秦总笑着说：“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兵不血刃地将隐患一刀斩断，不留后患。”
林栋也笑了，说：“所以，需要麻烦领导您亲自去一趟陕西。每年的这个时候，朗润集团总部都要将分布在全国的各个下游罐装加工分厂的厂长召回开会，总结分析全年整体的经营情况，并制定明年的生产和销售计划。我听说下周他们就要召开集团内部的年度总结分析会。届时，朗润集团的高层、徐总监、其他上游主管物流的领导以及下游罐装加工分厂的厂长们都会云集在陕西。您在这个时间段前往拜访朗润集团的高层，名义上是双方之间正常的交流和沟通，实质却可以借故询问发运计划变更的事情，最好来个当面对质。这样一来，下面的人就算贪欲再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集团大领导眼皮底下耍花样，所谓的临时增加发运的谎言不攻自破，隐患自然就会消除。”
我听了后大为赞叹，说：“林哥，你的主意实在是高，不花一分钱，就能把事情解决地妥妥当当。”
秦总也点了点头，说：“如果让朗润集团下面的人太胡作非为，的确容易给我们将来的发展带来隐患。就这样定了，你们定好行程，我听你们的安排。”
一周后，秦总带着我和林栋前往陕西。时值朗润集团明年的生产计划会议刚刚落幕，其各级人员正在进行内部的日常交流。秦总提前以大客户战略沟通机制的名义约见了朗润集团的高层销售副总张小宁，并以听取客户实际发运信息反馈、改进自身运输服务质量的理由，同时请朗润集团包括徐总监在内的上游物流总监及下游各罐装加工分厂的厂长会谈。
到达陕西后，朗润集团负责接送我们的司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貌不惊人，不过，其驾驶的车倒真的是好车——奔驰S300。汽车开动后，车里很安静，我感觉不到发动机的明显噪音，便不由自主地赞道：“人都说开宝马，坐奔驰，果然是名不虚传，你们集团的接待用车真棒。”
谁知那年轻人笑道：“这哪是我们集团的车？这是我自己的车。”
我惊讶地问道：“自己的车？那么说起来，您是朗润集团的高管？”
他不以为意地说：“做高管很累，我才懒得操那份心。我就是个司机。”
我更惊讶了，问道：“你既然能开奔驰S300这样的好车，那还上什么班啊？司机一个月的工资对你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那年轻人无奈地说：“我前几年玩得太大了，闯了不少祸。我们家老爷子逼着我出来上班。一是有人看着我，二也是怕我闲在家里继续出去惹祸。”
我们都听得目瞪口呆，暗叹原来现在的社会已经进化到如此神奇的境界。
朗润集团在陕西当地是纳税大户，集团总部依山而建，功能齐备，地上有充满果品文化的博物馆和展览厅，地下还设有存储佳酿的酒窖，当真是气派非凡，别具一格。
一时间风云际会，硕大的会议室里挤满了朗润集团内部大大小小的领导，我们一行三人身处其中，略显势单力薄。不过，秦总和林栋显然见惯了大场面，反而更加地气定神闲，怡然自若。我则浑身绷得紧紧的，等着看一出好戏上演。
朗润集团的销售副总张小宁朗声说道：“各位同事，随着业务发展规模的不断扩大，我们集团果汁外运能力薄弱的问题逐渐显现。为了满足集团未来发展对物流运输的需要，今年上半年，我们和志化集团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将下属各生产基地的罐装果汁原料全部委托志化集团运输。合作半年以来，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物流整体的发运顺畅，保证了我们集团生产和销售的正常运行。集团领导非常重视和志化集团的战略合作，要求朗润集团的全体人员要紧密配合志化集团的工作。此次，志化集团的秦总专程赶来聆听我们双方企业在合作中存在的问题，共同研究解决方案。希望大家能够珍惜我们双方的合作友谊，共同推进果汁运输项目的良性发展。”
秦总笑着说：“感谢张总对志化集团的信任和支持。志化集团长期致力于根据客户的需求，推出适应高端客户发展、满足高端货物的产品和技术，并提供最先进和安全的物流服务。今年与朗润集团的战略合作，标志着我们志化集团新开发的运输产品正式进军果汁物流运输市场，取得了全新的进展和重大的突破。志化集团自与朗润集团合作以来，已经从陕西外运出果汁六万多吨，在运输能力、管理效率和服务水平上精益求精，有效地提升运输品质、降低货物损失，保障了朗润集团的生产成本和产品品质。这次会面，我们也希望能够进一步提高服务质量，为朗润集团在发展中的物流需求提供更多有力的保障。”
正当我听着各位领导的场面应酬恹恹欲睡时，秦总话锋一转，切入了主题：“今年，我们根据朗润集团未来的产能扩张及销售增长需要，预计在制造工厂再额外追加两千个新型运输产品的订单，用于保障贵企业新的运输需求。仅此一项，我们的投资就将近三个亿。我们有信心、也有能力为朗润集团的规模化发展提供更多的支持。”
秦总顿了顿，林栋看准时机，朗声接续道：“秦总和张总对我们双方的整体工作部署做了大量的支持和指引，我想我们有义务将具体的工作做精做细。我们一定会遵从两位领导的要求，在保持一如既往地为朗润集团提供高品质果汁物流服务的基础上，尽全力提高服务质量，为朗润集团接续生产、控制成本、提升产品质量做出贡献。作为物流服务商，我们也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各位分厂领导的想法，尤其是对志化集团运能保障方面的意见。各位分厂领导，近期我们的发运量一直比较稳定，不知道后续是否还有增运计划？如果有，正好双方的领导都在，重大决策领导当场解决，我们双方共同商定解决方案，也方便日后工作的开展。”
说完话，林栋目光炯炯地扫过每一个分厂厂长的脸，那眼神虽然和善亲切，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权威和杀气。
全场鸦雀无声。
我内心蠢蠢欲动地巴望着前阵子叫嚣要另寻物流商的那些罐装加工分厂的厂长们会跳出来摇旗呐喊，届时，双方唇枪舌剑，短兵相接，来个当面对质，岂不热闹？可惜那些分厂厂长此时个个噤若寒蝉，哑口无声。看来所谓的新的增量计划不过是个幌子，更多的是他们在为自己的利益方争夺资源。如今，朗润集团的高层云集，每个高层领导对生产计划自然了然于胸。就算是下游工厂厂长们的欲~望再强，也不敢贸然编造虚假信息。徐总监在秦总旁边，全场安然稳坐，谈笑风生，不时和集团领导及秦总低声交谈，会心微笑，显得周旋自如，落落得体。
一场硝烟缓缓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