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在接到芮儿从北京回来的电话后,直奔机场。我飘在东子的身边,这个我曾经无比热爱的男人,这个曾经说无比爱我的男人,现在为了芮儿,如此急切地往机场上奔走着,我飘在他的身边,他可以视而不见,而我对他的急切却有着本能的心痛,尽管去见的那个女人是我最好的朋友,尽管我在心里知道,她与他的相识到相恋,我以为中的一种相恋,可能缘于我的死因,芮儿还没有放弃对我的死因的查找,尽管我心里一直这么想着,可当他们热线地通着电话时,当东子为了芮儿不顾一切地往机场赶路时,我还是那般地为自己,甚至为朱小燕叫屈,当我成为一个女鬼后,我竟然会和朱小燕站到了同一路线之上,这是活着的时候,我怎么也不可能做得到的事,现在,我却飘在东子的身边,想象着朱小燕,甚至希望朱小燕能够跟踪东子,象以前东子和我交往时,她无处不在一样,我现在是那么需要朱小燕,需她的存在,她的跟踪,甚至是她的破坏,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够和朱小燕联手在一起,如何才能够破坏东子和芮儿的交往。
爱,真的就是这样长着小利牙的吗?真的就是这样无处不在地咬着所喜欢的人吗?作为女鬼的我,除了飘在东子身边外,就是目睹着他和芮儿的交往,让我无限心痛的一种交往。
东子的车开到机场后,芮儿直接扑了过来,我愿意用一个扑字,尽管芮儿还是象上次东子接她的时候一样,挥着手臂叫着东子的名字,可她的表情,她的急切,她故意放慢的脚步都让我有一种扑向东子的念头,这种念头让我的心跟着起起伏伏,我很想飘走,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的眼皮底下,融化成为一体。这个念头闪了一下,我真的向东子车窗外飘去,我想,我应该通知朱小燕,朱小燕才是唯一可以阻止东子和芮儿在一起的人。
我真的向东子的家飘去。东子和芮儿被我暂时性地丢在一边,我发现尽管我已经成了女鬼,可我的醋意却仍然是那么大,在我往东子家飘的路上,朱小燕,这个曾经被我恨过千次,万次的女人,第一次用了直接而又具体的同情。
我到达东子的家时,朱小燕在家里搬着那些小摆设,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折腾,她搬得满头热气,却似乎乐此不彼。我围在她的身边转着,我总想着把电话机弄倒,引起她的注意,弄了几次都没有达到目的,就在朱小燕把最后一个小摆设摆好的时候,电话自动响了,我飘向了一边,朱小燕急步走到了电话机边,她在拿话筒的那一瞬间,脸上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这种笑让我有种不寒而颤之感,我猜朱小燕肯定在实施着某种计划,而这种计划肯定与东子,与芮儿有关。
朱小燕的声音响起来了,她在问:“他们到哪里了?”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他们去了东湖路,正往东湖边的住房开去,我还需要继续跟踪吗?”
朱小燕面部表情很冷静,她对着话筒说:“不用了。你的任务完成了。”
朱小燕放下话筒后,去衣柜里拿了一件咖啡色的大衣,她把大衣套在身上后,提着小包包出了门。我一直跟着她,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朱小燕的对手,朱小燕早明白东子要干什么,早就请人跟踪着东子,我却自作聪明地想要通知朱小燕,想要和朱小燕联手破坏掉东子和芮儿的相聚。
朱小燕下楼后打了一辆车直奔我原来的那个小家,东子和芮儿又去了我的家,他们又会坐在我的床上去共同回忆我吗?
朱小燕的车到我居住的小区后,并没有去我家的那幢楼,她直接去了另一幢楼,我家对面的一幢楼,她敲开一家住户的门,一位老人打开了门,她对老人说:“我就住在楼上,衣服掉下来了,我捡一下好吗?”老人让朱小燕进了她的家,朱小燕径直走到了凉台,她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一样,老人在身后问她:“你是新搬来的吗?”朱小燕说:“是的。我才从汉口搬来的,武昌的居住环境比汉口好一些。”朱小燕说。老人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接着说:“那时,那时。我儿子也是刚刚从汉口搬到这里来的,不过,我还是喜欢住在汉口。”朱小燕一边和老人周旋着,一边从包里掏出望远镜,她的设备真是齐全,我不得不服了朱小燕。
芮儿和东子都在我的小房子里,他们并没有牵着手坐在我的大床上,而是双双在凉台上种植着我的花,朱小燕看了一下,很快就收起了望远镜,老人走近了凉台,朱小燕对老人说了一声谢谢,就急匆匆地往外走,老人在后面喊:“你的衣服找到了没有?”
朱小燕没有理老人,急冲冲地下了楼,直奔我的住处。她喘着粗气上到我的小屋子后,敲门。东子开的门,我看到东子脸上的表情非常地尴尬,朱小燕盯着东子,东子不说话,朱小燕也不说话,芮儿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在里屋叫:“东子,东子,谁来了?”
朱小燕不理东子,从东子身边挤了过来,等东子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朱小燕已经走进了我的小屋,东子想拦住朱小燕,可朱小燕似乎知道东子会有这么一招,她抢在东子拉她之前,冲到了我家的凉台上,芮儿和朱小燕四目相对,芮儿愣了一下,很快就笑着问:“你是谭冰的爱人吧?”朱小燕反问了一句:“你以为我是谁呢?”
“你是谁与我原本没有关系,我来这里,是因为欣儿。你来这里想必是为了我吧?”芮儿不冷不热地问。
“我来这里找我的男人,你不要打我男人的主意,偷人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朱小燕把声音提高了好几度。
“你认为我需要偷男人吗?”芮儿咪着眼睛问朱小燕,那样子,那神情,充满了对朱小燕的无限嘲刺。
东子走过来了,他去拉朱小燕,朱小燕反手给了东子一记耳光,东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哪里看着朱小燕,芮儿却在耳光响声刚落之际,扬手就地给了朱小燕一记耳光,芮儿一边打一边说:“朱小燕,我告诉你,不要在我面前玩这样的把戏,我没兴趣看别人的夫妻吵架场面,但是东子今天是我请来的朋友,你要打他可以,回家打去,不要在欣儿家里打她最爱的男人,滚。”
场景的瞬息万变,让我和东子都有些转不过来。朱小燕握着被打的脸,转身离开了我的家,东子站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芮儿说话了:“东子,今天你最好留下来,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自己。在欣儿的家里,我是不允许别人碰你一下,哪怕那个人是朱小燕。对不起。”
东子坐了下来,东子说:“芮儿,是我对不起你。欣儿活着的时候,是我对不起她,现在又是我对不起你。”
我听着他们的话,真的有一种五味具全之感,尽管我在开始同情朱小燕,可我却为东子挨的一记耳光而心痛,为芮儿如此刚烈的一面而叫好,我做不到这样,我除了无限地逼东子外,根本就不敢和朱小燕这样针锋相对,大概朱小燕就是抓住了我的弱点,一次次把东子从我的身边抓回家去了,大概东子也是看清楚了我的弱点,一次次弃我而去,逼着我一次次地为东子而自杀。
东子留下来了,在我的家里。朱小燕一次次给东子打电话,每一次电话都是芮儿接的,芮儿说:“朱小燕,不要打了,我不是欣儿。你最好知趣点。”
夜就是在一次次电话的较量中降下来的,东子坐在我的床上,看着芮儿一次次地同朱小燕较量,他不说话,任由芮儿和朱小燕在他面前互相攻击,我飘在自己的家里,生前为着东子,同无尽的寂寞作着斗争,死后看着东子身边的女人为他而作着斗争,悲哀在这样的夜里,成批地涌向了我,我不明白,芮儿为什么甘愿为了东子而受尽这些委屈,这不象芮儿的性格。芮儿以前对我和东子的交往,热嘲冷讽,她总是说:“欣儿,自尊点好不好?男人就真的值得你如此付出吗?”
现在芮儿在东子面前,却也象我一样在付出着,在委屈着。大约爱上有妇之夫,就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吧?
夜一点点地加深了,芮儿说:“东子,我们去外面吃饭吧,吃完饭,你就回家去。”
东子从我的床上站了起来,他走近芮儿,牵着芮儿的手,往外走。象上次离开我的家一样,只是东子这次牵着芮儿的手时,我没有上次那样的心痛,爱,如果有小利牙的话,我愿意被芮儿,东子,甚至是朱小燕而伤着,他们如果同时在我身上留下牙印的话,会是怎样的一种痛呢?
夜,在我质问之中,无尽地黑夜着,我,一个孤独的女鬼,在夜的黑暗里,继续飘逸着,我不知道哪一种爱才是正确的,哪一种爱才是应该的,朱小燕,芮儿,东子成了黑夜里的长鞭,牢牢地缠着我,在布满星星的夜空里,一望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