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博①)在洛②下,曾诣房玄龄,相送于衢路。玄龄谓之曰:“公生平志向,唯在正直,今既得为从事③,故应有会素心④。比来激浊扬清,所为多少?”文博遂奋臂厉声曰:“夫清其流者必洁其源,正其末者须端其本。今治源混乱,虽日免十贪郡守,亦何所益?”其瞽直疾恶,不知忌讳,皆此类也。于是朝政浸坏,人多赃贿,唯文博不改其操,论者以此贵之。遭离乱播迁,不知所终。
初,文博在内校书⑤,虞世基⑥子亦在其内,盛饰容服,而未有所却。文博因从容问之年纪,答云:“十八”。文博乃谓之曰:“昔贾谊⑦当此之年,议论何事?君今从事仪容,故何为者?”又秦孝王⑧妃生男,高祖⑨大喜,颁赐群官各有差。文博家道屡空,人谓⑩其悦,乃云:“赏罚之设,功过所归,今王妃生男,与群官何事,乃妄受赏也!”其循名责实,录过计功,必使赏罚不滥,功过无隐者皆尔。
《隋书·李文博传》
【注释】
①李文博:隋博陵人,耿介正直,留心名教,察己行事,品行廉洁,为人称道。
②洛:今河南洛阳市。
③从事:官名,州郡刺吏的佐吏,主管文书,察举非法。
④素心:平素的心愿。
⑤内校书:官署名,管理朝廷图籍撰写校勘工作。
⑥虞世基:隋大臣,有文才,博学知名。
⑦贾谊:西汉人,少年时即以才学知名,汉文帝召为博士,迁太中大夫。后出任长沙王太傅和梁怀王太傅,忧郁而死,年仅33岁。
⑧秦孝王:隋文帝杨坚第三子杨俊。
⑨高祖:隋文帝杨坚。
⑩谓:认为。
【译文】
李文博在洛阳的时候,曾去见房玄龄,玄龄送他到大路上,对他说:“你平生的志向,只在公正直道,现在你已经做了从事之官,应该满足了你平素的心愿。近来你荡涤污浊,导扬清流,做了多少事情呢?”李文博听后举起双臂,厉声说道:“导扬清流首先必须清洁它的源头,端正末梢首先要扶正它的根本。现在源头混浊秽乱,即使每天罢免十个贪污的郡守,又有什么用呢?”他痛恨邪恶,不懂得忌讳,就是如此。此后朝廷政治日益败坏,官吏多贪赃受贿,只有李文博不改变他的清廉操守,评论者以此对他评价很高。李文博后来遭受离乱和辗转奔波之难,不知死在哪里。
当初之时,李文博在内校书任职,虞世基的儿子也同在署府为官。这年轻人讲究外表,穿得很华丽,而从不怕人说闲话。李文博于是从容舒缓地问他多大年纪,他回答说:“18岁”。李文博便对他说:“西汉的贾谊在这个年纪,关心讨论什么事情呢?你现在却致力于穿着打扮,原因何在?”又一次秦孝王杨俊的妃子生了一个男孩,隋文帝非常高兴,颁令赏赐群臣,各有差等。李文博家里总是贫穷的,别人认为这回他会欢喜,他却说:“奖赏惩罚的设立是归因于立功和受过的事情。今天秦孝王的妃子生了男孩,与群官员有什么关系,这真是胡乱接受赏赐呀!”他依照名分,贵求实际,记录功劳,计算罪过,一定使赏赐不滥行,功劳罪过都不得隐瞒,所行所为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