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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鸡蛋茶

上高三那年,经常晚睡早起,大家开始想办法给自己增加营养。

先是城里同学喝起了口服液,很大很漂亮的盒子,十小瓶。他们会在早晨优雅地吸上一小瓶,然后将瓶子潇洒地扔进废物箱里,让我们很是羡慕。

口服液很贵,一小瓶一块钱。得知价钱之后,我们摇摇头,又一次捧起书本。一块钱,可以买上一顿早餐了,太奢侈。

班主任没说奢侈,他说推荐一个民间偏方给大家:用土鸡蛋,白糖,沸水冲服。有用吗?我们都有些疑问。班主任笑笑:“药书云:调和肠胃,滋养脾肺,舒筋养脑,主增记忆。”真的?班主任肯定地点点头,“当然,我就是这么喝过来的。”停顿了一下,他又认真地说:“中药有中药的规矩,每天早上起床后喝一次,晚上十点钟再喝一次,效果绝对好。”

于是,学校里多了许多挎着篮子的乡下人。父亲将篮子塞到我手里:“使劲喝,家里鸡蛋多着呢。”这我信,农村谁家不喂十来只母鸡?父亲又说:“还是文化人聪明,鸡蛋也是中药,又便宜。”

我们便毫不心疼地喝起了“偏方”。轻轻一磕,清清的黄黄的倾泻而下,飞速搅动筷子,我们笑着,比赛着,然后浇下刚烧开的沸水,顿时杯子里颜色变白变黄,变成雪花的样子,一小片一小片的。这时,再撒进一小撮白糖,盖上盖子,使劲嗅两次,只有一些糖味。三五分钟后,打开盖子,扑鼻的清清淡淡的香味、甜味在空气中飘散,久久不去。趁着热乎劲,大家都是猛喝两口,抹抹嘴,又捧起书本读起来。

“偏方”有用。我们感觉肚里热了,看书不困了,晚上可以看到十一点半也不饿了。城里的同学在目睹我们的变化之后,纷纷扔掉口服液,改喝鸡蛋茶。猛猛的一大口,张林摇头晃脑,“早喝就好了。”

于是,教室里弥漫着清清的鸡蛋味,从早晨到夜晚。

这种味道一直持续到高考,整个教室里都是甜甜香香的气息。高考结束后,我们都离开了那间教室,奔向更明亮的教室或者办公室、实验室,但是鸡蛋茶的味道在心中一直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烈,醇香。

所以十几年后的今天,我准备把这个“偏方”介绍给我的学生。我打电话请教班主任当年他所说的依据,他犹豫了一会,才说:“叫孩子们多吃点肉多锻炼就行了,别喝鸡蛋茶。”为什么?我很诧异。他笑了,“那时条件差,鸡蛋增加点营养,糖提供能量,热水滋润肠胃,可以抵抵饿罢了,给你们农村学生减轻一些负担,哪能增强记忆?”

可是?可是我想起当年喝过鸡蛋茶后的精神抖擞,想起大家格外珍惜而不浪费一口的情形,想起校园里送鸡蛋殷切叮嘱的父母们,我还是相信鸡蛋茶,相信是它给了我们动力,给了我们希望,还有成功,当然包括营养,记忆。

因为,贫寒中的温暖让人格外珍惜。因为,岁月的沉淀才是人生的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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