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做饭喜欢用葱蒜,细细的切,撒在面条里,耀眼的白,嫩嫩的绿,赏心悦目。而且,而且还有一股清清的,淡淡的香。
烧汤也用,碎碎地飘在汤里;烧菜也用,长茎细叶温暖地依偎在一起。孩子们都说,妈快变成“葱蒜队长”了。
队长是他们见过最大的官。母亲就笑,有饭吃还堵不住嘴?看书去!
于是,母亲就见缝插针地种葱种蒜,一大片一大片,青翠欲滴。母亲还是下面条用,烧菜用,烧汤用,就连凉拌菜也撒上些葱蒜。
于是,孩子们在母亲的呵护下渐渐长大了。长大了的孩子开始发现有葱蒜的饭不纯粹,疯长的身体渴望单纯的面食或者五颜六色。老大用筷子一拔拉,妈,以后不要放葱蒜了。
母亲沉了脸,快些吃上学去,妈知道怎么做饭。
母亲放的葱蒜,并不见少,孩子们筷子拨拉得更勤快,还用鼻子嗅嗅。母亲说,吃饭。最小的孩子闪着明亮的眼睛,听说人家放白白的粉未,老二打断他的话,那叫味精。
母亲说,吃饭!那东西,味道不正。孩子们便想,放了味精的饭是什么味道?
伴着想象,孩子们开始长大,他们开始知道不仅有味精,还有鸡精,茴香,八角,以及许许多多不知名的,香味独特的中药,让胃口大开,食欲猛增。他们开始习惯坐在豪华的包间,优雅地吃着精美的饭菜,嗅着各种名贵的气息。
只有母亲,还在乡下,守着老屋与菜园。
过节时,兄妹们轮流接母亲到城里过。母亲过完节就回来,说不习惯,住也憋闷,吃也憋闷,菜没有材料多。
他们忙,一般也都没时间回乡下去。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们的孩子说乡下奶奶做饭不卫生,味道也不好。终于,在母亲六十岁那年,孩子们决计回去,给母亲过寿。
母亲很高兴,非要亲自做饭。孩子们都说,我们都会做,家家有食谱,做着好呢。母亲说,那不行,多少年没这么齐整过,听话,还是妈做。
母亲用力赶的细面条,母亲亲手烧的木柴火,还有切得细细的,碎碎的,白白绿绿的葱沫蒜叶。一人一碗,热气腾腾。孩子们嗅了嗅,开始吃饭。
妈,你还别说,你做的饭真香。母亲笑了,又往锅里撒了些青翠的葱叶蒜片,那是葱蒜的香气。
我知道你们长大后不愿吃,母亲又细细地切着葱蒜,可日子穷,没钱买佐料,葱添味,蒜消毒,正适合我们吃,要不然你们都长得跟牛犊子似的。
牛犊子们都笑了,笑的并不爽朗,然后是埋头吃饭,大口地吃。
母亲拿起勺子,将锅里的面条搅了搅,清清的淡淡的味道更浓了。
孩子们知道,那是母爱的味道,清清的,淡淡的,弥散在空间,在心间,一直不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