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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十三

邓守仁的父亲邓中铭从儿子那儿知道于成龙今天到访,老先生一早起床,就支使儿子、媳妇忙这忙那,实际上准备工作在前一晚就已经完成了,老人家又检查了一遍,然后匆忙地吃完早饭,又叫人从箱子底下找出一套长衫,说是要穿唐装迎接唐山的人。一时料理清楚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在客厅中央,喝着盖碗茶,等候客人的到来。

上午九点刚过,于成龙、归泓业、尤冰开着车子来到邓家。

老先生亲自迎进客厅,半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于成龙,这才对儿子邓守仁说:“这就是于先生,坐纛儿的?”

于成龙一时没听明白过来,只是笑着说道:“老先生,我叫于成龙,您老好啊?”

“好,好,请坐,请坐。”邓中铭热情地招呼客人,随口又对旁边的人说道:“看茶,巾栉侍候。”

于成龙来时,尤冰就告诉他,邓中铭是这里有名的“活古董”,讲话半文不白,有时让人家摸不着头脑。但为人正直,古道热肠,在侨界颇有声望。只是这几年已不大管事,在家读书养花,过着悠闲的日子。于成龙出于对今后工作上的考虑,还是决定在临离开利马之前,专门拜访一下老先生,因而才有今天的聚会。

“于先生事务倥偬,身居高位,还拨冗光临舍下,齑盐布帛之家,诚备感荣幸。”

于成龙对抿嘴欲笑的尤冰瞪了一眼,虽说听得懵懵懂懂,但“身居高位,光临舍下”是确实听懂了,赶紧答道:“哪里哪里,客气客气。我这官在这儿是个西瓜,到了上面就成了芝麻。”

“于先生毋须客气,事大役艰,万千重担,都在于先生一人肩上,所谓千人遴万人选,没有过人之处,何以堪此重任?”

“我一个凡人,连大学都没上过,有何过人之处?实在见笑。”

“于先生差矣,自古英雄多出自平凡,大丈夫何患乎文凭?”

于成龙见如此说,赶紧双手抱拳道:“老先生千万不敢这样说,‘英雄’二字,实在差得太远。”

“于先生客气,于先生当之无愧。”

邓中铭愈是雍雍穆穆,揖让谦恭,于成龙愈是手足无措,跼蹐不安,又被左一个先生右一个先生叫得发毛,心说再这么谈下去,自己非发神经不可。看到屋内摆着一张半人多高的柜子,正中一具形制极其新奇的铜香炉正烧着香,青烟袅袅,香气四溢,似兰似麝,触鼻心荡。铜香炉的两边,右边放着一面镜子,左边放着一个瓷瓶。于成龙对这种摆法感到十分新奇,乘机转开话题,向邓中铭求教。

邓中铭一听这个问题,当即收敛笑容,肃客入座地说道:“这是我新近才搞的摆设,用意十分明显。你看,右为瓶,左为镜,也即是‘平静’的意思,表明一年四季,平平静静,也就是平平安安的意思。中间放着香炉,供上香,诚则灵,种瓜可以得瓜,种豆可以得豆,因果不能不信。”

于成龙点头道:“有意思,还是新近的摆设。”

邓中铭继续道:“于先生,说句冒昧的话,贵公司过往一段日子,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守仁都大约跟我说了。老夫已矣,尸居素餐,百无一能,蛰伏斗室,虽有报效之心,实乏济世之力,唯以此祈盼日后事事顺利,岁岁平安,方慰吾心。”

于成龙又点点头道:“承您贵言,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话说‘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才须待七年期’,七年恐怕是长了点,但良莠宜多考察啊。贵公司的康总裁,与我有一面之缘。此人给我印象志大才高,识见闳通,是个儒冠中人,讵料行事却出乎老夫意料之外。生意人图利,原是天经地义之事,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能只顾眼前蝇头小利,忘却春秋大义,这三字经还是要从这里念起的嘛。”

邓中铭的话,让于成龙深以为然,他发自肺腑地说道:“老先生说得太好了,生意人都这样做事,许多事情恐怕会好办得多。”

邓中铭看了看归尤二人,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等就这么几把枪,在异国他乡,势单力孤,就敢跟自己的老板叫板?古语云:‘岂有奸权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乎?’事难为而为之,木浮于怒海而凌驾于巨浪之上,真真让老夫开了眼界,口服心服,不服不行。”

“老先生过奖了过奖了,我们啊没那么厉害。”于成龙摆手客气地说道。

“老夫说的是大实话。自古以来,成十分名者,乃做十分艰难之事者。你们这是在为子孙造福田啊。只是我这个儿子,自以为读了几句子曰诗云,就能参透天下,殊不知一遇到好处,读的书也忘了,春秋大义也忘了,跟着瞎胡闹。守仁,今天你要不当着于先生的面,子丑寅卯地给我一个说法,我可是不依的。”

“是,父亲。”邓守仁恭敬地说道。

“其实,邓先生在我们项目的前期还是做了一些有益的工作,这点我们心里都有一盏灯,明得很呢。”于成龙实事求是地说。

“于先生,你就不要为他打掩护了。守仁他们太不争气了,有本事去赚洋人的钱啊,眼里盯着自己的同胞,这算哪门子本事?”

“邓老先生,我们国内有一句老话,叫‘涧桥虽短,独木难过’,这里的工作,今后还要仰仗你们的地方很多,我今天上门拜访,也有这方面的意思。”于成龙渐渐找回自己的感觉,几句话说得十分真诚。

“哎,什么借重不借重,涸辙之鲋,尚且相濡以沫,何况你我手足同胞?咱们还是不要这样客气的好。”

于成龙刚刚找回的感觉好像又要丢掉似的,正寻思着如何回答,只听邓守仁在一旁说道:“于老板,父亲,这个项目一定会成功的,我会天天烧香叩头,求佛祖保佑。这尊佛还是前年我从中国大陆专程请回来的,灵得很呢。”

“邓先生,难得你这样用心良苦。香要烧,事要干,问题才能解决。邓老先生,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才是有阅历的话呀。敬天命还要尽人事,要不然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于先生,今日老夫一番话语,绝不是一时的率尔操觚,全都发自肺腑,钩玄提要不过数句,你不要见笑。等将来得意,欢然道故,岂非亦算是一段佳话?我早年闯荡南荒,开辟榛莽,游踪所至,阅尽人间世态炎凉,如今已是衰朽残阳,一生庸碌无能,盼只盼我们中国人真正有扬眉吐气的一天。”说到这儿,不知哪句话触到痛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于成龙见邓中铭说这话时,眉目印堂间透着一股气,虽说看不见,摸不着,却使于成龙他们着实产生几分敬意。

于成龙想通过拜访邓家,结识当地侨界朋友的目的总算达到了。到了中午时分,一些在利马有头有脸的华人社团代表,纷纷云集邓守仁开的酒楼。邓中铭与于成龙他们三人也移步前往,与众位来客一起参加农历嘉华年会。于成龙甫一进厅,就颇有遗憾,早知如此,应当把使馆的有关人员请来一同参加才是。

于成龙一直到趋于年关的时候,才从利马返回香港。

到达香港是正午时分,正值一天之中温度最高的时候,但天气寒冷,街上冷冷清清,许多人都回内地过年。街衢上有些卖年货的店铺加班加点,但大多数店铺早已关门,门上贴着纸,红底金字,告知来年何日启市。

面对这一切,于成龙恍如隔世一般。坦白地说,他的心情非常复杂,秘鲁的角力,似乎告一段落,但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现在只剩下两个年轻人在那边打理工作,这对当兵出身的于成龙来说,得胜的感觉并不强烈。更何况,自己这样匆匆忙忙地赶回来,倒不是为了过年,而是奉命参加大年二十九在省城召开的董事会,那无疑又是一场短兵相接的冲突,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其实,于成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康文彬早于成龙几天返回香港。翌日早上,就到公司找财务部经理高进取走了八条渔船的股权证明书和空白股份转让书。消息被正在查询该批文件的卞大律师知道后,立即报告吉景贤,吉景贤当即指示律师以一切合法手段追索这批重要文件。第二天,康文彬的律师发来律师信,指出吉景贤要查询这批文件必须亲自看,而且还要在董事会上先行提出。吉景贤征询律师意见,认为这不仅违反常理,作为董事长居然不能查阅公司文件,而且还要先在董事会上提出,也违反了香港公司法。从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康文彬在文件中可能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他指示律师,答复康文彬,按照香港法律,董事或董事代表均有权查阅公司文件,如果在过年之前康文彬不交出有关文件,将诉诸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康文彬得到这封措辞强硬的律师信之后,隔了一天,通过律师转告吉景贤,说已将有关文件送交公司的核数师保管,并于傍晚派人送来核数师的收条。吉景贤的律师认为,文件既在会计师楼封存,非到万不得已,不要采取强硬措施。建议以董事长名义,正式照会核数师,在没有董事会的决议以前,谁都无权取走这批文件。

考虑到八条船的股权证明书和空白股份转让书代表着八条渔船的财产,吉景贤充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立即将这些情况向程铭森副省长和万世铨厅长报告,并建议程副省长打电话给康文彬,要求康立即协助把文件移交给中方,同时召开董事会,罢免康文彬的总裁职务。

当日深夜十一点,程铭森打电话给万世铨,首先传达了省长的两条指示:第一,这个项目是好的,要积极努力搞好,同时要采取坚决果断的措施,保证国家财产的安全;第二,处理问题时要冷静。程铭森对万世铨道:“他康文彬不要不识时务,水大也不能漫过船去,他的总裁职务要撤,是否让他担任副董事长的职务也要考虑。我意见年二十九在省城召开董事会议,因为第二天除夕,之后就是长假,夜长梦多。告诉吉景贤,请他务必从旅游公司弄几张从香港直飞省里的机票,不要让对方以买不到机票为借口。实在不行,会议改到深圳去开。至于康文彬,你们按此要求正式向他通知会议议程,通知发出后,我亲自给他打电话,谅他不敢不参加。这件事要不做好,大家都别想过年。”

吉景贤得到万世铨的通知后,立即打发人着手进行各项准备工作。这阵子,面对康文彬的不合作,他一直考虑着自己上回在程铭森副省长面前提出的方案,即要彻底解决康文彬的问题,不留尾巴,只有走公司清盘的路。后来与香港的律师、会计师一商量,才发觉根本行不通。清盘要有清盘的条件,金富公司总部设在香港,在省里有分公司,有物业,在利马有子公司,有八条船,想清盘,这些资产必须或卖或送,似金富这么大一个投资盘子,手中握有几千万美元的资产,又如何清盘呢?可见自己又犯了拍脑袋想当然的毛病,要真在董事会上提出,还不让康文彬讥笑一通,成为笑柄?

清盘的路走不通,但撤掉康文彬总裁的职务则无论如何是完全行得通的。

2月13日即大年二十九,上午九点正。

在省城南湖宾馆后区一间装修得十分精致的小会议室里,吉景贤、万世铨、康文彬、于成龙、菲力及向裕集团、省水产厅、金富省城分公司的有关负责人出席或列席了会议。

没有太多的寒暄,也没有先拜个早年,吉景贤只是环视了大家一眼,即张口说道:“人数到齐了,开会吧。”

“我有一个要求。”康文彬举着手对大家说道,“这次会议非常重要,为了百分百保留这次会议的原始情况,我请求录音。”说完,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索尼牌微型录音机,放在桌上,小巧精致。

大家还未回过神来,于成龙叭的一声,将一个枕头般大小的四喇叭国产录放机重重地放在桌上,也举着手对大家说道:“吉董事长,我也请求录音,这国产机虽说大一点,但录音效果绝对不会走样。”

两个录音机,一大一小,一高一低,形成鲜明对比,构成特殊景观。

康文彬是有备而来,想在气势上先为自己争得一分。

于成龙则是灵机一动。他一早来到宾馆,被南湖宾馆客房部吴经理撞见,硬是拉到办公室开玩笑讨“红包”。两人在于成龙担任向裕集团行政公关部经理的时候已经熟稔,每年春节于成龙都会到这些挂钩单位拜年,联络感情。

于成龙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一个录放机放在桌上。吴经理告诉他:“那是我平时学习外语用的。”于成龙灵机一动,笑着说:“现在这可是件宝贝,等一会儿要借用一下。”说完将录放机和录音带一股脑儿全部塞进塑料袋中,带进会场。他想,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事情的发展不幸被于成龙言中,他庆幸自己的警觉性高。当他用力将录放机放到桌上的时候,这才想起录放机里很可能没有装上电池,心里一咯噔,脸上却不动声色。

吉景贤心说于成龙真是鬼灵精怪,眼中露出赞赏的目光,说道:“如果大家没有意见,我看可以。”

康文彬想了想,赌气地将录音机收了起来,塞进脚边的手提包里。

于成龙看了看,若无其事地将录放机从桌子上拿下,随手撂在椅子边。

会议尚未开始,双方觌面交锋,剑拔弩张,火药味极浓。

“那好,我先说。”于成龙说道,“今天既然是董事会议,公司所有的董事全在这儿,都不是外人,关起门来说话,有啥说啥。我们公司在秘鲁从事捕鱼项目已经两年多了。当项目进行到十分关键的时刻,康文彬先生作为公司总裁,不是把主要精力和时间放在工作上,相反却利用公司的人力、物力、财力,大肆从事私人生意和渔船买卖活动,损害公司利益;还瞒着董事会,违背董事会决议,私底下搞渔船抵押,在法律上做手脚,企图鲸吞中方资产,使整个金富秘鲁公司完全处于失控状态。对于那些敢于抵制他的做法,揭露他的阴谋的人,他不惜百般刁难,威胁、恐吓,甚至纠集当地不法势力,大耍流氓、特务手段,诬陷、利诱、打击,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使馆对他有看法,秘鲁合作者对他不能接受,整个公司业务无法正常运作。试问这种人如何能够继续担任总裁职务?为了金富公司的未来,事不宜迟,请董事会立即做出决定。”

“看来今天是要来一个了断。接到开会通知,我早已做好思想准备,奉陪到底。”康文彬睥睨于成龙,继续说道,“刚才于成龙先生一口气给我列了几条罪状,不是无中生有,就是夸大其词。冷静想想,我也可以把事实摆在桌上,谁是谁非,你们可以自己判断。”

“说我把船只抵押,盗用资金,其他人是法盲,在座各位多在国外或香港工作多年,难道还不懂这点法律常识吗?公司的资产要拿到银行去抵押,所有的股东或董事都要亲身到银行签字,派代表都不行。小小的写字楼是这样,更何况是价值千万美元的船只?我回香港后,立即查船的产权文件。对不起,我怕有人销毁文件陷害我。上帝保佑,这些文件会计部门还保管着,我将它们送会计师楼保管,以杜绝别有用心的人染指。现在真相大白,船的产权完整无缺,根本就未抵押,你们说我抵押船只是为盗取资金私用,根据是什么?拿不出证据,就不能不了了之。金富公司是在香港注册,受香港法律约束,这种谣言,我和律师商讨,已构成刑事诬陷罪。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为了还我清白,我会在香港依法起诉,法律解决。”

“公司和维拉签订租赁合同时,并无船不可抵押一条,是维拉方面硬要加上去的。当时船已待发,我们不得不让步,但显而易见,这对我们非常不利。我数次在董事会上提出,如果船只可以抵押,如果银行可以接受抵押,有希望先收回一半以上的投资。余下部分,再慢慢解决。我几经辛苦,软硬兼施,为的就是要逼维拉就范,但于成龙把内部矛盾暴露在维拉面前,他哪里还愿意取消这条限制?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加上水平低,法律、经济、会计、管理,狗屁不通,焉有不误事之理?”

“至于刘进益嫖妓宿娼,玩弄女性,有人证物证。刘进益工作失职,水平低下,我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尽量不将事情外泄。事后为吉景贤董事长所悉,取得刘的证供后,不惜改变事情的性质,为刘撑腰。于成龙这次奉命去秘鲁,搞得天昏地暗,内外勾结,公开矛盾,对外投降,本来是小范围内处理合资公司的事宜,却有意闹得满城风雨,还恬不知耻地说这是为了捍卫国家利益,真正让人恶心,正气歌岂是你这种人唱的?”

“再说我勾结秘鲁特务机关的事。本人是秘鲁总统远东事务顾问,虽然不算什么大人物,但秘鲁政府对我的安全采取了一些保护措施,这是别人的好意,我自然不好拒绝。上次我到秘鲁后,安全局的上校亲自来访,除了谈及我私人在秘鲁的安全保卫之外,很客气地告诉我,发现一些从中国用不正当手段跑来秘鲁的人,这些人形成一种独立于传统华侨社会的力量,多数无正当职业,不少人从事非法移民及偷渡工作,甚至有铤而走险的。他们发现其中有些人经常出入我们秘鲁公司的宿舍。我立即表示,绝对不容许秘鲁公司宿舍作为这些人的活动场所。后来安全局的人上门检查,现在却说成是我勾结特务机构,对中方人员进行威胁、恫吓,这又是从何说起,分明是血口喷人。”

“这次董事会必须澄清这些强加在我身上的一切不实之辞,不能不了了之。对我的一切诬陷,我今后将在香港采取法律行动。有人对我说,沉默是金,可我决定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要闹多大,一定奉陪。”

康文彬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一种深受委屈又不甘示弱的表情堆满脸庞,由于过于激动,脸颊通红。

吉景贤冷笑道:“好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天大的委屈,你做给谁看?关于你钻法律的空子,企图吞并公司财产的说法,不是危言耸听,是有根有据有人证物证。”他从随身活页夹中拿出几张纸叭的丢在桌上,说道:“这上面有你亲笔写的传真,有背着董事会与别人签订的合同,以及第三者提供的证据。你不要以为我们是随便说说,我要不掌握得七七八八,我能随便指责一个股东,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当我作为公司董事长请你回来的时候,你说秘鲁公司不属于香港所有,我这个董事长无权干涉!甚至向你索询公司文件时,你居然说要经过董事会批准才行,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干这种事的人,不是白痴就是别有用心。”

“至于以抵押船只先收回一半投资的办法,这个问题在上一次董事会上我们研究过。暂不论现实中维拉能不能让你做到,就算是做到了,单这年息二分三的包袱,如果捕鱼情况不理想,二者合一,就会把我们压垮。万一还不了贷款,中方的八艘船只立即就会被银行没收、拍卖,到时候,谁能挽救这些渔船的命运?是你还是我?再说啦,当着大家的面,你敢否认在这次抵押船只中就不含有你个人哪怕是一点点的私心杂念?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吉景贤又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材料,轻轻地放在桌上,“这是什么?这是你与松江厂签订的八条渔船的合同,第一批四条怕已经造得差不多了吧!”

康文彬的眼里射出愤怒的目光。

吉景贤挥了挥手说:“稍安毋躁,你听我说完。对,你可以说,这是你自己的生意,我不应过问。但你身为总裁,在外做此业务,就与公司有利益冲突,这是违背公司法,是绝对不能容许的。退一步说,你自己的事,我不想过问,也没有兴趣过问。不过我想,只要你走出这间房子,一定就有松江厂的人在等你要钱,他们已经自己掏腰包为你造船,没有理由你花四十万美元就能够买走这批船吧?松江厂的谭厂长这几天日子很不好过,你大可以去向他问个明白。”

“各位董事,康先生在金富公司担任总裁期间,秘鲁金富公司的股权、合资公司我方的股权,都没有掌握在我们派出的中方人员手中,我们花了巨资建造、在巴拿马注册的八条渔船的三个所有权持有人,也竟没有一个是我方派出的中方人员,所有这一切,都导致了整个公司在经营上处于严重的失控危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康文彬不惜使尽种种手段,对付我方人员。用特务手段,设色情陷阱,陷刘进益于不义;用黑社会清理门户的手段,借刀杀人,将周启荣逐出利马;还纠集不三不四的人,对金富公司宿舍进行围攻,那个叫夏云逸的人,居然对着我们的人动起了手枪;还有,金富公司那辆被炸毁的汽车。所有这一切,有的还在等待警方的调查,如果证明与你有关,是你授意,那么等待你的是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

康文彬在一边叫道:“这不公平,你没有证据,不能将所有这一切都算在我的头上。”

“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这一切,你休想抵赖。”吉景贤大声说道,“联想到过去与你一起共事和合作的人,如维拉、艾尔兰、刘进益、周启荣,当然还有在座的于成龙,当时你曾向董事会报告他们是如何如何的称职,工作是如何如何的好,而今这些人不是与你分道扬镳,就是不光彩地离开,甚至是被你称为有严重问题的人。你指责这个人不对,那件事不好,但从未听你讲过你应对你担任总经理期间金富公司的严重问题负责,哪怕是做一点点的自我批评。这符合金富公司的发展事实吗?与实行总经理负责制的总经理相称吗?”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你口口声声地说要诉诸法律解决,坦率地说,这种话应该由我们向你说。我们之所以还没有这样做,一是因为我们正忙于工作,争取时间,挽救过去的损失;二是因为我们不愿把这些事公开,影响我们省的形象。但如果你执意要打第一枪,对不起,我们一定奉陪,以求得一个公道。”

吉景贤的话,振聋发聩,掷地有声,话音一落,偌大的会议室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可以听见。

过了好一阵子,康文彬才回过神道:“看来,今天我这个总裁职务,辞也是辞,不辞也是辞,容不得我选择,以你们两家的股份合起来,把我撤了,也是一句话的事。我现在就是浑身上下长满嘴也辩不过你们。菲力,咱们走。”康文彬招呼身边的菲力,站起身就想走。

“等等嘛,等开完会再走嘛!”万世铨劝道。

“这个会对我来说已经开完了。随你们怎么定都好,副董事长也好,挂名董事也好,横竖我都认,只是我在这里郑重声明,今后金富公司项目的成功与否,与我康某人完全无关。”

吉景贤一拍桌子大喝一声:“站住!今天开的是公司董事会议,你是董事,有义务有责任完成会议的所有议程,更何况会议主要研究、解决的是你的问题,你不自爱,不懂得尊重自己,但你起码要懂得尊重会议,尊重在座的各位股东。”

吉景贤的震怒到底还是把康文彬逼回自己原来的座位,打从这时候起,一直到会议结束,他基本上没再说过一个字。

这次会议的纪要写道:康文彬向董事会提出要求,辞去董事总经理(总裁)的职务,董事会同意康文彬的辞职要求;总裁职务由于成龙代理,康文彬先生与于成龙先生尽快做好各项移交工作;免去刘进益的秘鲁金富公司总经理职务,责成省水产厅物色德才兼备的干部二至三名,尽快派赴秘鲁工作;对于今后公司运作,如何加强管理,节约开支,增加效益,请于成龙负责筹划方案,报董事会批准后组织实施。

新年的钟声尚未敲响,灰蓝色的天空到底还是露出了数缕阳光,暗青淡紫的暮霭,换成了色色金黄,早起刚来时还觉得的凋年急景,早已荡然无存。

于成龙对吉景贤说道,希望来年的运气会更好一点。等他们匆匆忙忙地赶回各自家庭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是饿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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