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南唐,大概最著名的就是那位写下“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和“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后主李煜,萧潇刚穿越的时候,还想着来看李煜和大周、小周,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实现一部分。
大周、小周现在大概还待字闺中,不容易见,而她作为燕王李宏冀请回来的客人,见见他的六弟李从嘉,未来的南唐后主李煜,应该不是难事。
李弘冀把她和小鱼安排在燕王府靠近他寝宫的一个院落住下,命人好生伺候,还给了她出入府门的令牌,请她在府里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府里的总管说。萧潇只要每隔三天替他诊一次脉,看情况修改药方,增减药材,其他时候的时间都是自主的。
萧潇谢过他的招待,开始规划在金陵这段日子的计划。
为李弘冀调理身子,直到他恢复的差不多,至少也得三个月时间,只能在金陵过年了。
南唐烈祖李昪原来是吴国旧臣徐知诰,他夺了吴国江山,以李昪这个名字建立唐国,也是上承大唐的意思。
五代十国,有军权就是草头王,改朝换代是司空见惯的事,李昪登基后,以保境安民为基本国策,与毗邻诸国保持了较为平和的关系,同时结好契丹以牵制中原政权,使得江南地区于是保持了较长时期的和平,有“儒衣书服盛于南唐”,“文物有元和之风”的说法。
如今的唐国皇帝李璟,趁相邻的闽国和南楚各有内乱,先后派兵征讨,灭了这两个国家,兵锋之盛,一时大出风头。
虽然李璟用兵多,赋税重,但是有了他父亲时期的积累,金陵还是一片繁华。
萧潇初进金陵,就发现街上商铺林立,比开封要热闹许多,而据她打听,有名的医馆和有名的大夫也有不少,她少不得要一一拜访。其他要去的就是名胜古迹了,有不少后世有名的景点现在还没有出现,不过作为一个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建城的城市,你永远不必担心没有地方可以游玩。
“王妃,听说王爷这次出巡,带回来不男不女的一个人,还安排在沁园,礼遇的超乎寻常呢。”很快有闲言碎语吹风到燕王妃耳边。
王妃受了李弘冀嘱咐,虽然同样对突然冒出来的什么神医不以为然,但还是把这些议论压了下去,严令王府中人不许去沁园打扰。
转眼间已经临近年节,家家户户都在清扫房屋,准备年货,王府里更是千头万绪,每个人都东奔西走,没个休息的时候,只有借住的萧潇和小鱼两个孤家寡人,身处异乡,无家无业,只能看别人忙碌。
萧潇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干脆天天喊上小鱼去游山玩水,江南的冬天室内阴冷,户外倒很适合游玩,她们去过了春秋时楚威王所建的金陵邑旧址,去了道家洞天的紫霞洞,去了南朝时陶弘景隐居修道的句曲山,这一天,她们来到了紫金山上南朝时初建的灵谷寺。
风和日丽,天高云淡,冬日的天空明净如洗,但是不同于北方的天,没有那么肃杀高远,反而带着江南水乡的柔婉,有勃勃生机潜藏其中。“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这几句诗,原来是要在江南才体会的深刻。
萧潇站在灵谷寺最高的佛塔上,看着遥远的好像一条细带的长江,看着江山点点白帆和仍在辛苦劳作的渔家,看着山上树木残留的绿意和那参差不齐可入画的枝桠,只觉得天地苍茫,让人心胸也宽阔起来。
只是忽然想起郭荣来,他会有主宰大地沉浮的一天吗?她看着眼前的锦绣山河,心知某一天会燃起战火,但是天下统一是安定的第一步,只有在血与火中,才能诞生出新世界。
大哥会在这个过程中走到哪一步呢?他现在很受郭威信任和重用,多年蛰伏,终于等到了一展身手的机会和舞台。
等自己老的走不动路了,也许真的可以去投奔他呢,萧潇微笑起来。
她没有力挽狂澜的雄心壮志,但是也不会消极无为地随波逐流,她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同,所以她始终有旁观者的心态,但是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可能是她的影子,所以她在世间行走,也是在认清自己的本心。
天忽然下起雨来,还是那种细蒙蒙,连衣服都湿不了的微雨,将天地点染的朦朦胧胧,如同一幅水墨画,几个僧人从大殿出来,不紧不慢地往后院的僧房走,灰色的衣袂从容摆动,红色的袈裟远看去像一团火,格外醒目。
小鱼道:“先生,我们还是早点回城吧,恐怕一会儿雨下大了,山路难行。而且下雨天黑的早,万一城门也早关就糟糕了。”
萧潇点头称是,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塔来。
迎面走来一行人。
为首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衣着华丽,气度风雅,边走边和陪在身边的大和尚说话,身后的侍从和几个和尚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
萧潇和小鱼停在路边,让他们先过去。擦肩而过时,萧潇看到那少年的一只眼睛是重瞳,她心中一动,再回想一下,他和李弘冀长的有几分相像,难道他就是李煜?萧潇不由得有些雀跃,词帝哎,如果文学史上没有他,该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
虽然他现在还这么年轻,没有经历家国巨变,那些千古名句一时半会写不出来,但是她有的是时间,可以见证这一切。
萧潇忍不住微笑起来,忽然想到,对于李煜本人来说,她这种为了见证名句问世,而雀跃地等待他国破家亡的行为,挺残忍的,不由得叹口气。
小鱼见她突然一会儿笑一会叹息,小声问道:“先生,你怎么了?”
萧潇摇摇头,再看李煜一行,已经进了塔,看不到了,说道:“没什么,一时感慨而已。”
两人回到燕王府,刚进院落,接待她们的管家就迎上来,满脸止不住地焦急和惊骇,说道:“萧先生,王爷从宫里回来,就吐了两口血。他也不让宣太医,一直在等你回来。”
萧潇马上赶到李弘冀的寝宫。
燕王妃守在床前,见萧潇进来,只点头示意一下,让出位置好让她把脉。
萧潇一见李弘冀面白如纸,牙关紧咬,气息微弱,马上借把脉的时候用内息探查,真是奇怪,虽然他外在症状表现的很严重,内里的生命力倒是比前几天例行把脉时旺盛许多。萧潇先取出银针在他头面部扎了几针,他的症状马上缓和下来,床前的王妃和管家顿时松了一口气。
萧潇写个方子交给王妃,让她派人去熬药,自己再探李弘冀的脉象,方才那种如洪水般波涛汹涌的感觉已经大大减退,她方才的几针就是按疏导宣泄的穴道扎的,如此立竿见影,也说明她的判断是对的,李弘冀有点像虚不受补,身体内部突然容纳了超过自己承受范围的东西,所以脉息汹涌,激荡吐血。
但是这外来的东西从何而来?
绝对不会是他每天服用的调理身体的药,她对药方配伍以及对身体的影响很注意,按时把脉,按时调整药物和药量,何况,吃了这么多天都没事,一从皇宫出来,就吐血昏迷,倒是非常可疑。
萧潇想起这些天听来的消息,身为皇帝李璟长子的李弘冀,和被封为皇太弟的李景遂有矛盾,不由得后悔自己一时心软来到金陵,她只记得金陵繁华,金陵有诸多名胜古迹和李煜,怎么就不记得或者没有早些打听出来有宫廷斗争这么复杂严重?
药很快熬好端了上来,燕王妃一勺一勺亲自喂下,李弘冀的脸色显出些红晕来,呼吸也平顺了。燕王妃起身向萧潇敛衽行礼,萧潇忙拦住他,说燕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大约过2、3个时辰就醒了,到时再喂他喝一碗药。
过了2个时辰,果然有人来报,燕王醒了,喝药之后还是困乏,就休息了,明天早起之时,请萧先生去复诊。
之后几天,萧潇都待在王府,除了按时诊脉,也要防止李弘冀再次发作,然而一切风平浪静。
萧潇问起李弘冀在宫中遇到什么情况,竟然回府之后就吐血,李弘冀顾左右而言他,俨然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萧潇猜想大概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也不好寻根问底。
大年三十,李弘冀要去宫里参加皇室家宴,临行前,萧潇再次诊脉,惊讶地发现,李弘冀体内的生命力已经接近正常人,她原准备花三个月时间为他调理身体,没想到一个月刚出头,已经差不多功成。她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药有这么灵验。
萧潇道:“殿下,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今后只要注意身体,就不会再有之前的烦恼。”
李弘冀一愣,说道:“萧先生不是说需要3个月吗?”
萧潇目光清澈,说道:“在下不敢居功,我为王爷开的调理身体的方子虽然能起效,但是花费时间长,至少的三个月,王爷身体转好,并不是在下的功劳。”
李弘冀说道:“哦?萧先生可知道原因?”
萧潇摇头道:“请恕在下才疏学浅,不能知其所以然。”
李弘冀笑道:“萧先生不必过谦。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等过了年,小王就会向陛下启奏,赐封萧先生。”
萧潇道:“在下乡野草民,一向无拘无束惯了,赐封愧不敢当。”
李弘冀道:“萧先生接受了北方汉国皇帝赐予的清逸散人的封号,可是觉得我大唐地小偏狭,不够资格召见、赐封?”不等萧潇回答,他就继续说道,“时辰已到,小王要进宫赴宴,萧先生请自便。”
萧潇告辞出来,信步往回走。李弘冀这几天突然吐血,以及吐血之后生命力的旺盛,实在是有点怪异,她倒是要留下来多观察些日子,看看他生命力衰减是否有好转。而李弘冀发病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她直觉地感到,这一点至关重要。
想到也许会牵涉到宫廷之争,她稍稍有点头大,不过她才懒得理会他们谁会赢,郭威已经登基,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南征北伐,南唐的皇帝当不了几年了。
接下来的时日,李弘冀继续吃萧潇为她开的调理的药方,而萧潇每天为他诊脉,只觉得每天都有好转,生命力衰减虽然仍然比常人要快一点,但是完全在可控制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