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摇曳,王胜皱着眉,默默添着柴枝。火苗蹿出,舔上他额前碎发,他也未察觉。若非聂天意气用事,一拳击在胡公子侧脸,胡公子也不会立刻发火失了耐性。或许他们还有些办法,与他周旋。此刻,小姐与紫烟没了踪迹,不知吉凶,他们却完好在这里。王胜自觉对不起姬媚人,闷声不言,恨不得被劫的是他自己。
夜色中一袭白衣行来,出声慵懒:“咦?”待看清眼前人物,急急行来,揪住王胜道:“你家小姐呢?”
王胜识得这是姬媚人的朋友,却不知道他名讳,只隐约记得似乎姓陈。
“陈公子……”王胜被他揪住,非但不恼,反如见了救星一般:“陈公子快救救我家小姐!”
陈聚名迷糊的脑袋如浇了冷水,沉声道:“出了何事?”
王胜将这一日发生的事情与他详细道出,陈聚名皱着眉,脑中一闪。昨夜他隐身在附近喝酒,却遇上一个貌美的小狐妖。狐妖骚媚,又擅魅术,哄得他赴锦州喝了几坛老酒,直至方才,他才醒来。
聂天见了他,吃力起身:“陈兄!”
陈聚名已知他是为护着姬媚人才受的伤,不好多加责怪,抱拳道:“聂兄请安心疗伤。明日你三人直管前去凤来,我自会寻回姬小姐!”言毕,撩袍行去,出了几人视线,纵身飞掠,直往风雷岭龙头寻去。
风雷岭绵延百里,龙脉蜿蜒,龙头便是胡公子洞府。聂天不认识胡公子,却听灼月提过此处妖主。他不知灼月与苍雪沿途寻来,扮作路人哄了福祥,问清姬媚人下落,寻去风雷洞。只道时日过半,姬媚人怕是玉身难洁。脑中闪过阎君冷峻侧颜,一个激灵,寒意陡升。莫要铸成大错才好!
洞内玉璧生光,炉鼎熊熊。宝座上,艳丽男子威严不语。座下两旁,侍女列次行礼:“公子!”
胡公子寒面不语,笑嘻嘻的面容一去不复。狐姬自殿外匆匆行来,恭声道:“公子,小姐已经醒来。”
白袍公子整了整胸前玉镜,撩袍跟去。座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公子为何突然沉面?
玉白大床,雪白纱幔。四壁生光,红烛垂泪。灼月与苍雪守着床上迷糊的姬媚人,松了一口气。
“姐姐!”姬媚人轻声唤。方才挨下那一掌,着实难受。现下醒来,却好了许多。
灼月责怪道:“你非鬼仙,不会法术。怎能生生替姐姐当下老狐狸一掌?若是出了差错,你叫我如何与自己交代?”
苍雪摇着头,面色惨白:“妹妹着实莽撞了,你灼月姐姐就是挨她一掌也不会有大碍,你却是要受苦!”
紫烟立在床下,见着姬媚人眼睛含泪:“小姐。”这一日发生太多,紫烟终觉出她们的无奈来。若无陈聚名与阎君,若无灼月与苍雪,她家小姐该如何?这聂天真是个该死的,为何与他一处,便不得安生?她不也该死么?除了哭,她还能作甚?自保尚难,如何保得姬媚人?
“公子!”门口守着的粉袄女子恭敬出声。胡公子轻轻踱进门内,望一眼躺在床上的美人,笑道:“醒了?”
灼月起身抱拳:“胡公子!”
“上仙无需多礼!”胡公子拱手含笑。若换了旁人,谁能想到方才他们还在激烈交战,置对方于生死?
姬媚人见他们如此客气,想到胡公子与她围着炉鼎转圈的模样,翻身向里不理他。
胡公子笑嘻嘻道:“美人,见了哥哥也不招呼?”
姬媚人不语,也不动。
胡公子笑嘻嘻道:“美人不理哥哥也无妨,吉时已过,咱们也不讲究那些。这便拜堂罢!”
“什么?”
室内众女惊疑转头,姬媚人翻身坐起。胡公子看着望来的四张面容,笑嘻嘻道:“既是要做夫妻,怎能不拜堂?难道,美人想与哥哥今夜宿在此处,明日再拜?”
姬媚人环视片刻,明白过来。此间修饰奢侈,用具华贵,不正是他的寝洞?“哼。”床儿轻摇,美人起身,躲在灼月身后不悦道:“谁要与你成亲?”
胡公子笑嘻嘻道:“若不成亲也可以。本公子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出去?”此处乃是他的洞府,灼月与苍雪本就不敌,如今苍雪负伤,更是难耐他。
“公子,洞外有人求见!”狐姬立在门口,轻声道。
胡公子转身不语,狐姬道:“是……是昨夜的白衣鬼。”胡公子寒面皱眉,狐姬垂首道:“属下办事不利!”
胡公子盯她一眼,撩袍行去。狐姬低头跟在后头,噤若寒蝉。姬媚人疑惑道:“定是陈聚名来了!”
洞外火光漫天,一袭白袍立在洞口,折扇轻摇,缓缓道:“难道,你家洞主是个缩头乌龟不成?”
“你是谁?为何辱骂本公子?”雪白丝袍出得洞来,胸前护心玉泛着晃眼光芒。
陈聚名瞟了一眼素色玉镜,笑嘻嘻道:“在下哪敢辱骂公子!听说公子娶亲,特来讨杯水酒!”
“哼,少装蒜!可是红颜被本公子掳了,不舍得?”胡公子冷冷一笑,撩袍坐在喽啰端出的石椅上。
陈聚名目色一闪,笑道:“何来红颜,不过垂涎,也未得手!”
胡公子疑惑道:“当真?”
“自然。不然在下为何不近身,反在暗处买醉?”
石椅上的艳丽公子眼珠一转,笑嘻嘻道:“哈哈……无妨,赏你一杯就是!”起身拂了拂左肩,转身入内:“请!”
陈聚名折扇一摇,摆摆手:“稍等!在下有个东西送与公子!”
胡公子笑嘻嘻道:“还有贺礼?”
陈聚名不慌不忙自怀中摸出一支熏香来:“只需折断,便有美人奏乐!”他神色肯定,瞧去极是正经。
胡公子不悦道:“可是通报的密信?少糊弄本公子!拿来!”伸手一探,隔空欲取。
陈聚名飞身一闪,笑道:“公子果真聪明,在下不敢卖弄。老实说罢,正是一支信香。本欲折断招我鬼友前来喝酒,却教公子识破了!”
胡公子闻言大快,笑嘻嘻道:“你尽管招来!大不了,本公子再赏一杯酒便是!”灼月与苍雪二位鬼仙尚且不敌,这白衣鬼也厉害不到哪里,就是再招来些,他也不惧!多些熟人,姬媚人或许还能高兴些。
陈聚名讪讪道:“罢了,既有好酒,还是在下一人喝罢!”收起折扇,将手中熏香丢在地上,拍拍手:“公子,请!”
“请!”
美酒佳肴,众妖行乐。座上一袭雪白大氅的胡公子青帽白袍,艳丽无双。姬媚人一袭雪白纱裙,头上插着雪白珠花与毛羽,瞧去不似鬼妖,胜似仙子。
灼月、苍雪、陈聚名依次坐在下首,面前酒案摆置,身后美侍添酒。只是各人面色皆是冷清,互望一眼,倍加扫兴。
成亲礼还未开始,殿上众妖饮酒不知时日,胡公子笑嘻嘻转头:“美人,哥哥敬你!”
姬媚人冷面看他,转头不理。
殿外笑嘻嘻行来两位红衣姝丽,笑嘻嘻道:“公子,可以开始了!”正是狐姬与老狐。
“好!”右手平举,伸向姬媚人。
深夜寒冷,洞外虽燃着火把,仍是清冷。风雷岭主人胡公子娶亲,方圆百里妖友来贺。至寅时,宾客来的差不多,值守被分配入洞戒备,洞口只余下十来人。
“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一个黑衣侍卫抱怨道。皱着眉望着洞内,目光渴望,嘴角流涎。洞内正在饮宴,他们几个倒霉的却在洞外喝风灌露。
“你小声点!当心叫狐姬听到了!”另一个拾起地上一截熏香,不悦道:“谁叫咱们修行不足,进不了洞?把这些柴枝捡一捡,当心磕到公子,有你好看!”
被骂的同伴磨磨蹭蹭捡起柴枝丢入炉鼎:“要是磕到公子还好,磕到狐姬可就完了!”
火光中,陈聚名坐立不安。姬媚人被胡公子硬拖着行了一礼,小脸青着似要拧出水来。
狐姬冷笑扶着姬媚人,瞪着她教步伐。
胡公子转头道:“哥哥怜你,你莫胡闹!教人看了哥哥笑话!”
座下宾客连连叫好,直言胡公子艳丽,姬媚人貌美,实乃天作之合!胡公子心情大好,捉着姬媚人小手,温声哄了片刻,就欲再行一礼。
陈聚名顶着阎君交代的差事,若是教胡公子娶了姬媚人,他还不得被活刮了?方才丢了熏香,实是抱着破釜沉舟之意。进洞见了灼月与苍雪,多了助力,此刻再也忍不得,酒杯一掷,怒道:“妖狐,受死!”
折扇翻飞,斜斜斩去。
胡公子不料他突然发难,皱眉道:“找死!”
狐姬听他一句,飞身迎敌。灼月与苍雪飞起一脚,直攻狐姬。老狐丢下公子,飞身迎去。
五人缠斗,胡公子笑道:“兄弟们只管喝酒!让他们斗上一斗,咱们只当助兴!”
殿下宾客本欲助他对敌,见他面色,知他不惧这三个野魅,坐下接着饮酒欢谈。
姬媚人见友人斗法,怎能安心成礼,焦急道:“我不嫁你!”死力挣扎起来。清甜的嗓音响彻洞府,座下宾客皆是一悸。
胡公子收起笑脸,冷冷道:“你这人真是无趣!本公子没兴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