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致在府衙门口等了一会,才见皇甫嵩与朱儁回府。待刘致和田丰被引进厅堂,皇甫嵩与朱儁分左右并列坐在正位,下首各有一副将坐陪。见礼过后,示意刘致和田丰各挨着副将身旁落座。皇甫嵩一副饱经风霜的面容,显露出笑意,使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我在城上见到辽东士卒训练有素,甚是精锐,不料想你却这般年轻,让人羡慕啊!”朱儁脸色略显白皙,三缕须髯更加黑亮,爱惜地抚顺胡须接话道:“辽东军兵器盔甲不逊羽林军,只可惜人马略少些!”刘致见二位上司大人同时发话,不知道先回应那个,只好先不作声,恭敬的听着。皇甫嵩对刘致颇有好感,当即又询问道:“这可是你辽东郡全部人马?”刘致起身回禀:“大部分都在此,辽东郡地广人稀,青壮甚少,难以再扩充军队,也只能打造得精良些。”皇甫嵩赞许地点点头。朱儁却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即然能如此年轻有为,可是出自哪里的名门世家?师承又是何人?”刘致依旧恭敬回道:“我自幼便随家师生活在西域塞外之地,一年之前回到中原。”朱儁眼中失望之色一闪即逝,略作点头后。转向田丰攀谈起来。皇甫嵩却对辽东士卒的兵器盔甲饶有兴趣,对看到的辽东军中,感到新奇器械都问过一遍,才算作罢。从官府出来,在路上田丰就开口询问刘致:“对这两位中郎将有何评判?”刘致随意说道:“皇甫嵩是统军之将,只单纯关注军事。朱儁则对战事之外的事,更热心一些,对寒门出身有些不屑一顾。”田丰亦有同感,随即便提醒道:“将来朱儁官职不会止步于此,且不能轻易得罪,徒生隐患。”
第二天,辽东军就被皇甫嵩调动到城里,协助守城。与辽东军营相邻是各地助战的义军营寨,见辽东士卒们军容严整,装备盔甲器具齐全,羡慕不已。刚安营完毕,便有义军首领前来拜见,刘致这边郡校尉虽说在中原郡府中并不出众,但在这些还没有功名的义军众首领面前,也是官府军中武将,也都要听令于刘致。与众人见礼后,听过各自报出名号,皆是刘致未有过印象之人,虽然是无名之辈,刘致仍以礼相待不敢小觑。
长社天气以至盛夏,酷热难熬。围城的黄巾军不但没有攻城,反而声势愈小,人马日渐稀少。皇甫嵩唯恐波才使出计谋,派遣数人日夜打探黄巾军动态。等清楚波才人马难以忍受酷热,均驻扎丛林之中阴凉处避暑。让皇甫嵩感到压力骤减,便在心里苦思破敌之策。
巨大的树冠上,枝叶遮挡住火热的阳光,波才赤膊半躺着,享受树下的清凉。心中依然充满烦躁,作为张角弟子,对师命自然是难违,原先预定下来自己由南向北进攻洛阳,以配合张角北路的主攻。现在传过来张角兵败巨鹿,已退守广宗,现在形势巨变,是继续进攻还是转战它地,广宗又音信全无,顿时让波才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好在粮食算是充足,便在山林之中安营,先等天气转凉后,待大势已定再做打算。却不知道临阵犹豫不定,犯了兵家大忌。
作为征战沙场半生的老将,皇甫嵩敏锐的找准了这个时机,经过一番周密谋划,充分的准备后,皇甫嵩自信一战必胜黄巾军。天色已晚众将领聚集在皇甫嵩府衙内,朱儁与他并排坐着,下面是依照官职大小,众武将站立两侧,神情肃穆地聆听皇甫嵩调派各自任务。皇甫嵩心里早有计较,调度起来人马自然快速。刘致杂在众将领中,仔细听着皇甫嵩的安排,不久之后便明白了皇甫嵩的战术,是用火攻!在方圆近百里丛林放火烧山,执行放火任务的只能是皇甫嵩信任的自己部队去,朱儁部队负责围剿追杀。当皇甫嵩令辽东军跟随同朱儁一起行动时,却被朱儁拒绝了!这显然出乎皇甫嵩意料之外,紧皱眉头不解地扫了一眼朱儁,朱儁则不紧不慢对他提醒道:“此次全军尽出,城防亦是如同虚设,恐有万一,我手中兵马已足矣,辽东士卒就暂且守城为好!”皇甫嵩瞬间就明白了!朱儁是怕辽东军与自己争功,毕竟朱儁已先败过一阵,需将功补过。皇甫嵩也不再坚持,转令刘致领兵守城,随时候命支援。
刘致趁天色尚未黑尽,接管了四处城防,最后到南面换防时,守将早已等候多时,此人言语豪爽,举止颇有大将风范,借助火把刘致见他约有三十余岁,面部留一副短髯,鼻正口阔,身手矫健。通报过姓名刘致暗自吃惊,此人原来是朱儁的佐军司马孙坚字文台。二人初见并不熟悉,孙坚也急于去整顿兵马,只例行公事与刘致交接后,匆匆走了。
待各路兵马出城后,刘致下令关闭了四个城门。又在城墙上寻视一番,才交与典韦值守。自己满腹心事回到住处,独自发呆。田丰赶来见刘致情绪低落,宽慰道:“子敬曾言不愿去与黄巾军交战,今如愿以偿,又何必闷闷不乐?”刘致心中所想,乃是见过孙坚后,便联想到以后将出现的局势。这些事情却是不能对田丰说起,只有转移心思,另找话题:“这数万之众,不知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甚是可惜。”田丰一脸严肃劝说道:“这些人即然随张角叛乱,皇帝断无可恕,必杀之以儆效尤。此时不可有恻隐之心,授人以柄,惹祸上身。”田丰缓和一下情绪告诫道:“中原官场各势力复杂,言行举止皆需格外谨慎!”
已近夜深了,刘致站在城墙上向远处张望着,凉爽的风,吹散白日的燥热,远处黑暗的夜幕中,隐约闪动一点红光,逐渐连接成线。皇甫嵩策划的战斗开始了,刘致看了一会,对身边的典韦说道:“将士卒们撤下去好生休息吧!这几天都会要忙啦!”典韦早就查觉到辽东军所受的排挤,不禁负气道:“只是令我等守城,这波才一败,谁还会来攻城?”刘致转身边走边道:“出战兵马不足万人,虽有大火相助,也难敌黄巾军数万之众,况且皇甫嵩与朱儁二位将领力求一战而胜,兵力就难免不足。到时候定会想起辽东军!”典韦微微点头:“我去安排士卒们休息,养足精神,好杀出我辽东军的威风!”
果然,在吃过早饭后皇甫嵩军令传来,令辽东军围剿逃向洛阳的黄巾军。火攻之后,数万黄巾军四散奔逃,除有大股黄巾军撤逃颖川与南阳,也有两万余黄巾军趁火势稍弱,突出包围圈,更有无数小股黄巾军四散而逃,让皇甫嵩兵马捉襟见肘,只能尽量寻其主力歼灭。皇甫嵩唯恐突出围剿的黄巾军危及洛阳,给刘致的任务就是追剿这些逃散的黄巾军。
由皇甫嵩派的士卒引路,刘致统军倾巢出动,一路急行,很快就追上这些拼命冲出火阵,惊魂未定的残兵败将。刘致站在马车上,向前望去,黄巾军虽然是旌旗服色破败不堪,阵型还算完整,尚未惊慌失措,人数近两万余。让刘致不免有些担心自己兵马不足难以取胜,见典韦正有条不紊步置阵型,刘致刚要对典韦说话,猛然间想起有杀赵宠之前车之鉴,便闭口不再指挥,任由典韦布置了。
黄巾军略微整理下阵势,便匆忙发起了进攻,波才把失败的怒气一股脑发泄出来,若不是手下人警觉,波才早葬身火海之中,等杀散放火的官兵,再要救援远处部众已经太迟了!只得带着驻扎左右两侧人马杀出包围,但缁重粮食尽失,听从部众建议,准备绕路回南阳,休整一下。波才近十万大军,被毁于一旦,正在心痛不已,闻听有官军在后追杀上来,波才不由勃然大怒,誓将杀尽官军,以解心头之恨。黄巾军在波才督战下,不畏如雨般箭矢,奋力冲阵,对身边中箭惨叫的同伴视而不见。辽东军弓箭手在射出十余箭后,已然力竭,弓亦开得不满,索性操起枪矛站在阵势后面,一边恢复体力,边等补充伤亡同伴位置。辽东军箭矢渐渐稀少后,几乎同时双方便搅在一起,沉闷的倒地声,和无数痛苦的惨叫交杂在一起,干燥的土地在鲜血喷洒下,开始变得泥泞不堪。刘致初次离战场之近,想不到人的面目会如此狰狞,血腥的场面让他闭上了眼睛。突然,典韦的一声大喝,犹如天空闷雷,让刘致吃了一惊,连忙睁眼去看,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