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鹏过往的生活经验中,邮票无他,只寄信时需要,邮票也只有两种:寄本地的邮票面值4分,寄外地的面值8分。事实上,4分面值的邮票,还是某次邮局无8分邮票,工作人员把两枚4分邮票给他以足8分邮资时他才知道。
所以,当课间操曹杰从邮局回来,拿着吴贤明从上海交大写给他的回信,讨要图案由红旗、齿轮等构成的色彩鲜艳的邮票时,他毫不在意地慨然答应:“你要你就撕去就是。”
“不不不,我是在集邮,撕下来的话就弄坏了,要不得了。”曹杰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剪刀,“我要把邮票连同信封一起剪下来,回寝室后再用水浸法取下来。”
集邮?魏景鹏不由一头雾水,他以前从来不曾听说过。
曹杰用剪刀在信封上比划一下,看着他,再次确认道:“我剪咯?”
在魏景鹏点头之后,曹杰利落地剪下邮票,然后把赫然开了大洞的信递给魏景鹏:“谢谢咯!”
这天午饭后回宿舍,魏景鹏就特别好奇地盯上了曹杰。
只见曹杰拿出自己的大瓷碗,到盥洗间装了大半碗水放在桌子上,然后把从他信封上剪下来的邮票和纸,轻轻地放在里面。
“我上厕所去了,你们都莫来动我的东西哈。”曹杰向室友们打完招呼,就离开了寝室。
魏景鹏爬上自己的铺位,第一次午间没有睡意。
大约十几分钟后,曹杰回到寝室。魏景鹏翻身趴在床上看他。
这时,水里的邮票和纸已经分家了。曹杰从文具盒里拿出一个小镊子一张吸水纸,然后一手用镊子夹住邮票一角,另一只手放入水中,小心地在邮票背面轻轻抹着。过了一会,他才把邮票放在一旁的吸水纸上。
“现在就等水干了?”魏景鹏终于按捺不住,压低声音问曹杰。
“这样等水干还不行,邮票会翻翘或起褶皱,破坏品相。”曹杰低头摆弄着吸水纸,也低声说,“等水吸得差不多的时候,还要把邮票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晾到八成干后再夹在书本里压平,等它慢慢地干后,我才能用护邮袋装好放在集邮册里。”
“这么麻烦?这个集邮也太费时间和精力了。”被一串新名词袭脑后,魏景鹏直接点评道,然后躺回床上。
“集邮,是一种高雅的兴趣,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同时也是一种极好的投资。你不懂。”曹杰头不抬,声不高,但听在魏景鹏耳里,未免轻蔑之意。
魏景鹏的心又一次被刺痛了。他没再说话。
当天晚上在图书馆,魏景鹏就有意识地去查找关于集邮方面的书刊资料,于是他知道邮票不只是4分和8分的面值区别,邮票是分普通邮票、纪念邮票和特种邮票的。票面底部印的邮票发行序号和年代,称“志号”,而“J”为纪念邮票的志号,“T”为特种邮票的志号。集邮的邮品,不仅是邮票,还包括首日封、国际邮资航空信封、纪念封、邮资明信片、邮资封、小全张、小本票、小型张、纪念邮戳等。
仅仅是初步了解,魏景鹏就感到自己孤陋寡闻了。作为“天之骄子”的一员,他踏进大学校门时原本是自信、自傲的,这事,让他的自信心颇受打击。
不久,魏景鹏和他的同学们迎来了入校以来的第一个大型校园文艺活动。
为了铭记历史,继承和发扬“一二·九运动”的爱国主义精神,培养青年学生热爱祖国,心系天下的豪情,在“一二·九运动”纪念日,“乌大”照例要举行全校歌咏比赛。
辅导员马艳红在年级大会上做了动员工作后,歌咏比赛的事提上了班级议事日程。在老何的提议下,魏景鹏被委任为临时班委的文艺委员,全面负责班级歌咏比赛这事。
接受任务后,作为昔日的校园明星、文艺活动积极分子,魏景鹏也以当仁不让的姿态,满腔热忱地投入到了组织工作中。
他根据民主集中制的精神,让全班同学利用课余时间,先小组后班级进行讨论,在反复讨论斟酌后,他和其他班委一起,最终选定了《太行山上》和《游击队之歌》两首抗战歌曲。
这天晚自习,魏景鹏把全班召集在第一教学楼一个小教室。但演唱歌曲刚一宣布,就有同学高声嚷“不会唱”、“唱不全”。
“不会唱就学,记不住歌词就背!”魏景鹏急得提高了嗓门。
此话一出,教室就像炸了锅,又是一阵喧哗。
这时,一个颇有气质的女生主动站了出来,她大大方方地说:“歌曲确定下来了,唱和记都不是问题,我来写歌单教歌。”
她的主动请缨,让魏景鹏十分感激,他带头鼓起了掌。
一阵噼噼啪啪的掌声后,通过自荐和他荐,班上又确定了由魏景鹏指挥、曹杰领唱这两个重要分工。
前期准备工作算是顺利结束了,然而,排练并不像魏景鹏想像的那么顺利。
那些日子,学校各个班级都在抓紧时间排练,食堂前面的空地和教学楼的教室经常找不到空闲的。
耳听校园里到处是歌声,眼看别的班级练习得如火如荼,而自己班的同学一说排练就懒散拖沓,魏景鹏急得不行。
“老何,你是班长,你得督促大家练哦!”
“哥们,你们得帮我抽起哈!”
魏景鹏抓住班长老何和寝室其他室友,在他们的带动下,全班总算完成了多次排练。
比赛那天晚上,天空寒星闪烁,天气照例地阴冷。而“乌大”的露天广场,同学们拎着凳子,早早地以班级为单位集好合。胸有成竹随时准备上场的,抓住最后一点时间温习歌词、排练的,真是人头攒动,气氛热烈。
当玫瑰色的丝绒大幕缓缓拉开,在台下观众以灰暗为基调的着装背景下,身高体长的魏景鹏,穿着班费借来的一身白色礼服,站上台就特别亮眼。而他戴着白手套,左手自然舒展,右手高高举起指挥棒的潇洒身影,一下子就走进了无数少女的心。
此次歌咏比赛,魏景鹏班最终获得了一等奖的好成绩,而魏景鹏的表现也受到了老师、同学的高度肯定。
魏景鹏自然很高兴,但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底下,他都不得不承认这次的好成绩与曹杰的领唱好密不可分。
曹杰的歌唱得太好了!他那高亢、浑厚、悦耳的男高音,让一向以声音好,歌唱得好受赞许的魏景鹏,也不由对他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
这次歌咏比赛,把过去安静的802寝室变得热闹起来。大家仿佛一下子都成了业余歌手,不仅课余饭后哼哼唧唧,为了唱歌,不会识谱的几个还主动向曹杰和魏景鹏学习识谱。
周末,曹杰回家后,从家里拿来了一把时髦的吉它和一本厚厚的《外国民歌300首》。连续几天,他领头在寝室里一页一页地翻,一首一首地唱,直到唱完最后一页。
魏景鹏还专门买了个软抄本,一笔一划地抄写《橄榄树》《乡间小路》《外婆的澎湖湾》等校园歌曲。
一时间,课余时间里,人们就能听见802寝室里曹杰的吉它声,魏景鹏的口琴声,大家的歌声。高兴起来不知收敛的他们,为此还招来过其他年级学生的强烈干涉。
青春的校园,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然而,并不是人人都是歌唱家,热闹也只能是一时的。热闹之后,等待魏景鹏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