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咏比赛之后,魏景鹏不仅认识、了解了班级更多的男生女生,还跨班级跨系别地认识了不少同学,他原本狭窄的生活圈子扩大了许多。
歌咏比赛之后,802寝室热闹了一阵子,虽然热闹之后又归于了平静,但此后每个人身上沉睡的优秀细胞仿佛被唤醒了,802寝室的面貌直接地焕然一新。
魏景鹏和曹杰在77级师兄师姐的引荐下,通过考察,加入了乌大文工团合唱队、舞蹈队,以后就定期去参加练功、学舞、排练和表演等活动。他们活跃在校园舞台上,为全校师生送去了无数的欢乐。
让魏景鹏心生敬意的,是曹杰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杂家”。他不仅能信马由缰地谈北洋军阀、四川袍哥、家族械斗,连青楼妓女他也能如数家珍。
左一龙和沈勇堪称班级的运动健将,左一龙参加了校田径队,沈勇成了校篮球队队员。他们不仅积极去参加校队训练,还爱在寝室比拼俯卧撑,并因陋就简地吊在门框上练双臂曲撑、引体向上。两个人后来都成为校运会上夺名次、破纪录的名将。
戴金丝眼镜的文伟,语言模仿能力极强。他不仅思维活跃,喜欢模仿一些方言俚语引人发笑,还爱搞点恶作剧。晚上学校统一熄灯后还夜不归的人,都遭遇过他门楣上掉落的扫帚和粉笔灰,但他很有分寸,从没让室友们挨冷水浇头。
谭林是个中规中矩的好学生:每天寝室、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也许是入学时总分在班级倒数位置的刺激,他从不翘课,认真笔记。以致他内容详实、字迹工整的课堂笔记,获得了逃课者的追捧。
班长老何是年级辅导员马艳红和系团总支书记古奇的得力助手,除认真上课学习外,他常常在年级办公室、系办公室,呆在寝室的时间反而不多。
与老何相反,小兄弟徐进仿佛是化外之民。据说因为他逃课而被马老师面谈时,当年他们县上的文科状元的他告诉马老师:他初中的老师就强调最有效的学习是自主学习,他高中时更被老师允许自主选择听课和平时考试。老师还告诉他,大学主要甚至完全靠自学。结果进大学出操、上课都点名考勤,自由和自主学习惯了的他很不适应。
马老师或许被他的话触动了,以后年级开会虽照例点名考勤,但缺席者也没见受过什么处分。而徐进就像得了特许,他不进课堂专泡图书馆。
或许因为他太独特,学校图书馆馆长居然给了他享受教师借书的特殊待遇。
他可以进书库自己找书,每次可以借二十本,三个月还。而不像其他本科生,借书先查卡片,拿着书单到流通部借书,每次仅能借五本,一个月还。
在羡慕徐进的特殊待遇的同时,魏景鹏看过他的书单,也翻过他借阅的书,发现他读的书主要是哲学、美学、文艺理论,也有与他们的学习科目相关的书籍,却比教材深得多。
随着同学之间熟悉程度的加深,魏景鹏发现,室友们不仅读书涉猎范围广,而且似乎每人都兼具一两样绝技,听惯了赞扬的魏景鹏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孤陋寡闻的井底之蛙,他觉得自己现在才真正知道了“山外青山楼外楼”这句话的含义!
魏景鹏的自信心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
巨大的学习压力突然落在魏景鹏的肩上,他像谭林一样,认真上课记笔记,又向徐进学习,有空就泡图书馆。但他越学越觉得自卑,越学越觉得苦闷,以致从来倒床就能睡的他,患上了轻微的失眠症。
这天晚上,魏景鹏比平时提早离开了图书馆。
虽不是满月,但夜空澄净,月光透过树木的枝丫,洒在校园的林荫路上,描绘出一副斑驳陆离的画。
魏景鹏猜想夜里的足球场,应该空旷得了无一物,忽然就起了赏月的兴致。
他回到寝室,从箱子里拿出口琴,径直来到足球场。
月色下的足球场分外地宁静,远处虽有隐约的几个身影,魏景鹏仍然觉得正是他想要的样子。
魏景鹏在草地上席地而坐,调整好呼吸后,吹响了他的口琴。
琴声悠扬婉转,仿佛送达了遥远的远方,四围是如此地空灵。
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吹毕,魏景鹏感觉到身边有人停驻,就歇息下来。
“魏景鹏,你口琴吹得不错啊!”一个悦耳的女声在他身后轻轻地响起。
魏景鹏迅速站起来,一转身,身着长长的米色风衣的孔庆辉,在月色下亭亭玉立着。
“今晚你也来这儿?”对他们的偶遇,魏景鹏有点不可思议了。
“天气好的时候,我经常来这里的。白天,我喜欢在这里背课文,背单词。晚上,来走走,转转。”孔庆辉笑着,又好奇道,“以前怎么没遇见过你?你今天是第一次来?”
“不是第一次,但平常来得不多。”魏景鹏的讶异已渐渐平复下来,他在手心敲敲自己的口琴。
“那还真是巧了。”孔庆辉歪头想了一下,“这是我们第三次巧遇了吧?”
“对啊,这是第三次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涌上魏景鹏的心:这样的不期而遇,难道是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他浑身一个激灵,仿佛被自己这一闪念电了一下。
他们肩并着肩在跑道上漫步起来。
“歌咏比赛你在台上太潇洒了!”孔庆辉毫不吝啬地赞美道,“我想你唱歌一定很好,没想到你口琴也吹得这么好。”
“你过誉了,只是能唱唱,会吹一点,说不上有多好!”魏景鹏此时那样说,是如此地真诚,并不只是出于谦虚。
“我可没瞎说,真的很好啊!”孔庆辉分辩道,又透露秘密似的说,“歌咏比赛之后,你可是我们寝室的热门话题之一哦。”
“嗨,别说了,其实我现在郁闷着呢。”魏景鹏打断孔庆辉的话,又补充道,“今晚我来足球场,就是想来散散心。”
在孔庆辉的追问下,魏景鹏就捡重点地说了这段时间自己的学习压力。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了不得的大事,不过就是来自小地方,读的书没有别人多,见识没有别人广。这又怎么啦?出生背景不同,兴趣爱好有别而已。你身上不是也有别人羡慕不来的东西嘛。”听了魏景鹏的话,孔庆辉一脸的不以为然,开导的道理张口而来,“别郁闷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只要你每天都在学习,你就每天都在进步。我们在和别人横向比较的同时,也要和自己的过去作纵向比较。”
孔庆辉的最后一句话,魏景鹏一下子听进去了。是的,既要横向比较,也应该纵向比较。
夜色更深了,魏景鹏把孔庆辉送回了宿舍。
孔庆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道尽头,魏景鹏的心中,却从此有了一根隐隐约约的细细的红线。
“每天求一点进步。”魏景鹏把这句话写在自己的笔记本扉页,当做学习的座右铭。他不再自卑,不再郁闷,他的生活似乎从此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