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对魏景鹏来说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夏天。
孔庆辉赴美学习交流,她本人自是收获多多,也唤起了魏景鹏心中沉睡的对遥远的未知世界的渴望,他打心眼里羡慕孔庆辉们,不禁憧憬起军营外的自由生活。
而魏家的小女儿,他的小妹妹魏玉兰经过一年的高中补习,参加了7月的高考,这次高考关系着魏玉兰的前途和命运,是魏玉兰的头等大事,也是魏家的头等大事。
魏景鹏虽身在部队,却也时时在关注高考,为魏玉兰而紧张和担忧。直到收到魏玉兰被她理想的上海华东师大中文系录取的喜讯,他心头悬挂的那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77年恢复高考,魏景鹏的老同学好朋友吴贤明一举考上了上海交大,毕业之后又留在了上海工作,吴贤明多次在信中邀约魏景鹏到上海去,他却一直未能成行。
刚得知魏玉兰也要到上海读书的消息时,魏景鹏马上就想到了吴贤明的邀约,于是就到干部科请事假,想亲自送妹妹去学校报到,并顺便探望好友吴贤明。
因为非家庭突发紧急事件,魏景鹏的请假未获批准。沮丧之余,魏景鹏分别给好友吴贤明和小妹魏玉兰写了信,他拜托吴贤明在上海照顾自家小妹,嘱咐小妹到了上海好好学习,有困难就找吴贤明帮忙。
9月初,大学新生报到季。魏玉兰独自去华东师大报了到。吴贤明也不负魏景鹏所托,专程到华东师大找到魏玉兰,并让她把自己当成大哥,在人生地不熟的大上海,也有一个亲人一样的存在。
魏玉兰刚安顿好,魏景鹏又收到大姐魏玉莲代表家里的来信,得知二姐招娣通过相亲,已经和S县食品公司职工郑伟洪谈了对象,并准备在国庆结婚,家里希望他届时休探亲假,以便回家参加招娣的婚礼。
魏玉莲在信中评价说,郑伟洪是农村子弟,初中毕业参军到了西藏部队,为人正直善良,吃苦耐劳,虽然文化程度低了,但也算是招娣的良配。
魏景鹏年少时,母亲严淑芬过于严厉,大姐魏玉莲又早早下乡当了知青,招娣对他又特别照顾,因此他心中对二姐比对母亲还更亲近些。
当年为躲避上山下乡,招娣仅小学毕业,就借病辍学在家,因而天资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差的招娣,就成了兄弟姊妹中文化最低的那个人。
招娣小小年纪就打零工补贴家用,后来好不容易有了正式的工作,却又是乡区的供销社。文化低,工作地方偏远,直接影响了她的婚恋,一来二去,招娣就成了当时的大龄剩女了。
因此,招娣结婚,自然也是魏家的一件大喜事。
魏景鹏又赶快去干部科递交国庆期间休探亲假的申请。这次,他获准休假了。
国庆来临之际,到处张灯结彩,举国上下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
魏景鹏如期回到家乡S城,探望父母,参加二姐招娣的婚礼。
郑伟洪当了七年兵,当过班长,在部队入的党。复员转业回S县,安置在食品公司做仓库保管。由于公司家属宿舍紧缺,仓库就是他的家,一张床,几样简单的家具,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如今结婚,他和魏招娣的新房也就布置在偌大的仓库的一角。
魏景鹏被招娣带去看新房时,进门就见灰白的墙上悬挂着一个实木的相框,相框里镶嵌着魏招娣和郑伟洪在照相馆照的一张黑白结婚照。墙上帖着几个剪纸的大红喜字,它们与一个朱漆的三门大立柜上的大红喜字相映衬,托出了一些新房的气息。
“二姐,你们是要把以后几十年的生活用品都全部准备好吗?”魏景鹏不解地指着墙根处,那里一字码放着几个热水瓶、几个洗脸盆、几个搪瓷缸……。
“呵呵,这些是亲戚朋友送的结婚礼品。”魏招娣笑着解释,又把三门立柜门拉开,现出里面的新棉絮,铺盖床单等等,“你看,妈和大姐、引娣给我准备的嫁妆是八铺八盖,这些枕巾、床单、尼龙袜都是别人送的贺礼,要说用一辈子也差不多哈。”
“结婚不是讲什么‘三转一响’吗?你这儿,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咋一样不见呢?”魏景鹏说着就皱起了眉。
“手表我有一块了,”魏招娣把左手衣袖撸起来,亮出手腕上的女士机械表,“刚结婚,用钱的地方多,这些东西以后慢慢买吧。”
“你说得也对。”魏景鹏赞同道,然后又说,“你结婚我应该是要送个大礼的,但是我才工作一年,平时也不太节俭,所以没什么存款。我就送一样大件给你,缝纫机和收音机,你看你要哪样?”
“你一定要送,就缝纫机吧。我学会了踩缝纫机,以后做小孩衣物,缝缝补补都用得上。”魏招娣也没多做推辞。
“好,过两天忙过了,你就和我一起去买。”魏景鹏一锤定音。
吃晚饭的时候,魏景鹏与二姐夫郑伟洪第一次见了面。
郑伟洪中上个子,宽皮大脸,魏景鹏用一个男人,也是军人的眼光去打量他,觉得他有军人干练的气质和忠厚老实的可信任感,心中就认同了魏玉莲关于“良配”的评价。
也许是对军人身份的认同,平常不善言谈的郑伟洪和魏景鹏一见如故,打开了话匣子。
“边防部队条件非常艰苦,连队住的还是实木结构的房子,很多团领导都住的活动板房。山沟上的连队住的干打垒,就是泥巴筑的房子,上面盖的是铁皮。前沿部队都住在坑道和半坑道的宿舍里。”郑伟洪回忆着。
“那时候,我们中流传着一首诗:冬住水晶宫,夏住水帘洞。冬天边防真的很冷,4000多米的山上,全部结了冰棍。夏天又是亚热带气候,受印度洋季风的影响,经常下雨,干部战士住森林里和山顶上,被子都是湿的。”郑伟洪的眼睛望着前方,似乎穿越时空回到了雪域高原。
“边防战士真的不容易,没亲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这些情况的。”魏景鹏不禁唏嘘感叹起来,和边防战士相比,他们这些驻守在城市的兵,实在太幸福了!
“是,你为祖国守边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2斤猪肉,就提来我家做订婚礼也成功了哈。”魏招娣在一边打趣道。魏景鹏也笑了起来。
国庆这天早上,魏修德让魏景鹏在大门上帖上一张大红喜字。
酒席虽从简,但双方的亲朋好友加四合院的近邻,也不下六桌人。于是,家里厨房摆了一桌,起居室摆了一桌,院子的天井里摆了四桌。
魏家的锅碗瓢盆不够用,从邻居家里借一部分,桌子板凳不够,邻居家里抬来。
严淑芬主厨,魏玉莲和魏引娣帮厨,虽然菜色简单,但鸡鸭鱼全上了席,魏家也是倾尽全力了。
这天,郑伟洪著蓝色西装,魏招娣穿一套红色的新西服,两个人胸前挂着新郎新娘的大红花,满面笑容地在院子里招呼前来贺喜的宾客。
魏修德和魏景鹏也拿着香烟和喜糖,前前后后地热情招呼。
田园和田野用红毛线绳扎着头发,一边吃糖,一边满院子地跑。小孩子爱热闹,第一次见家里院子里这么多人,那兴奋劲谁也憋不住了。怕小孩子跑来跑去惹出事,田军就负责盯着孩子招呼。
中午十二点,魏家准备了几天的喜宴,在四合院正式开席。婚礼由魏景鹏主持,简单而隆重。魏修德致辞后,新婚夫妇就逐桌敬酒。
参加婚宴的大都互相认识,大家沾着喜气,喝着几块钱一瓶的白酒,说笑着家长里短,一院子喜气洋洋。
一顿饭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