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越暗道一声“不好”,换了个姿势,左手抱紧白白,右手提起裙子。
黛黛见状,张口,刚想要出言制止,卿越已经提着裙子,快速奔跑起来。
长长的头发和裙摆一起飞舞着,端庄娴静的气质荡然无存。
黛黛无可奈何地哀叹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历史没有改变,很多事情都随着时间的来临,慢慢应验。
三年前,大夏帝王的第一位皇子、从婴孩时就跟随昆仑山清虚仙师学习仙术的三弟子——夏侯齐光,偶然来到女儿楼。
这是卿越自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活的仙人”,他踏风而来,一袭锦袍只衣摆随风飘荡,几捋青丝擦过红唇,剑眉星目,翩翩风采,闪了不知多少怀春少女的眼睛,却也只给卿越带来一丝“原来真有仙人”的恍惚情绪。
大夏虽有仙巫之说,但因他们隐匿山林,醉心修道,少有出现,平常百姓也只当传说。
卿越上辈子是个巫女,位阶巫师,却也只是个尚且没有出世的巫师。
这几年来,她不与外界多交流,不理楼外之事,一心沉醉在自己认为的自由生活中,想都没想起这些事。
夏侯齐光的出现,让卿越心中,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但是,连她自己也没发现。
夏侯齐光在游赏一番之后,(假装)酒醉之余,提笔写下“天下第一楼”。
女儿楼因为这位神龙不见神尾,仿佛只存在在传说里的修仙剑客(剑修),名声大震。
同行外道,酸言酸语有之,好奇揣测有之,更有大夏皇族认为有失体统,加以施压,楼里一众,过得又风光又苦恼。
金姨苦思冥想了数日,最后,决定不该拘束于花楼中,女儿楼可以有更好的发展。
于是,女儿楼的产业,从收购零散的小花楼、涉猎酒楼、商铺,到如今的丝绸制造,短短两三年,一跃成了商圈新贵。
卿越想:夏侯齐光应该就是女儿楼覆灭的导火索了吧。
夏侯齐光此人,前世卿越听到过,天下人知道他自小不在皇宫中的原因是:他自婴孩时期,身体羸弱,被送到昆仑山,一为修养身体,二为得道修仙。
卿越知道的原因却是——大夏前国师预言,其为煞星转世,克父克母,会为大夏带来灾难。
大夏帝王为避祸事,差人将刚出世的夏侯齐光扔入深山老林,本着听天由命的意思,让他自生自灭。
谁知,恰好碰到游历到此的清虚道长,仆人不忍心,求了道长,他才免去一死。
据说,夏侯齐光此番下山,是为了探望多年不见的父母,心中感怀,为敬孝心。
修行二十载,身有父母,却不受其爱护,要说夏侯齐光心中无怨,卿越是绝对不信的。
都说修仙者清心寡欲,他要真是如此,又何必下山呢?
他要真是风轻云淡,又何必与凡间花楼扯上关系?
如果没有身为皇子的夏侯齐光的帮助,一个花楼女子,怎么能这么快打通商道?
没有任何根基的皇子,游离于朝堂之外,扶持不受任何势力控制的花楼女子开拓商路,怕……也是为了争一争吧。
也是自那段时间起,玉簟、玉秋忙碌起来,金姨更是隔个三五日就要外出应酬,几乎不见人影。
无论多忙,无论金姨、玉簟、玉秋三人身在何地,隔个十天半月的,卿越总能收到些小礼物,或是写信描述所见风光,或是地方特产的吃食或者小玩意儿。
三人对卿越,无微不至,关怀备至,五年的相处,卿越不能说不感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是何原因,导致了她们对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这样好,这几个亲人,我认定了。”
一路飞奔至小门,守门的女护院朝她躬身,道:“小姐,玉簟姑娘和玉秋姑娘,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卿越步履不停,冲她们点点头,放下提裙子的手,搂搂被甩得七荤八素的白白,矜持地踏进院子。
迎面,熟悉的二人背对着卿越,低头细细询问着。
院子里,照顾卿越的一干人等,站成一排,一一汇报着什么。
实实在在地见到了人,卿越心中的惊喜才慢慢蔓延开来,已经有两月余没见着的人,就在眼前!真的是她们回来了!
“玉簟姐姐、玉秋姐姐!”卿越放下仅有的一点儿矜持,飞扑过去。
闻声转身的玉秋轻呼一声,连忙扶住她:“小祖宗哎,你慢点儿。”
玉簟语气中满是笑意,道:“你个小皮猴,都多大了,还跳来跳去的。”
卿越不置可否地嘟嘟嘴,手里揉揉白白,想到了什么,惊喜淡了下去,问道:“一回来就召集他们问话,是不是又要离开了?”
每次她们要外出之前,总会召集伺候卿越的一行人,又是询问又是嘱咐的。
玉簟摇摇头,温柔地打量她,没说话。
玉秋亦没有回答这个扫兴的问题,看向卿越怀里乖乖的白白,轻柔地摸摸它的头,惊讶地说:“哎,白白还是一点儿没长大?”
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白白的身上。
白白闻言,被摸得微动的耳朵猛得一僵。
卿越心里发笑,轻轻地捏捏它的耳朵,回道:“只有这么大了,品种问题,长不了了。”
玉秋“哦”了一声,点点头。
玉簟也移开了目光。
卿越感受到白白随目光转移而放松的身体,安慰地拍拍它的爪爪,白白感谢地舔舔她的手指。
卿越朝一旁低眉垂目的众人挥挥手,道:“你们都回去吧。”
一众人等齐答一声“是”,行礼退下。
这时,玉簟才悠悠说道:“回来也待不了几日,……江南的织金锦缎出了点儿问题。”
玉秋补充道:“是二皇子,总给我们下绊子。还是个大男人呢,小气吧啦的。”
玉簟蹙眉,斜瞥玉秋一眼:“慎言。”
玉秋不服气地闭上嘴巴。
玉簟看着卿越的眼睛,继续道:“此事说来话长,几位皇子素来不对付。我们女儿楼先有大皇子提字,后有庞大产业的崛起。二皇子就当我们是大皇子的人,不论我们做什么,他总来掺一脚。”
卿越笑笑,对于她们的不隐瞒,有些触动。
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明白玉簟不是给她说着听听,而是在教她世故人情。
她也明白,如今的女儿楼,不同于往日,短短几年,声名鹊起。虽有大皇子相帮,到底是新秀,根基不稳,所以,这些年来,她们才会这么劳碌奔波。
一切都是没有办法使然,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唉……
总之,迫不得已啊……
五年,五年,时间已经过了五年……
五年中,前院之事,金姨没让卿越沾上一点儿。
也是这五年里,卿越发现,说好的用来安置十六以下的花女的秀闺里,除了卿越,不见旁人。
五年中,除了学习、逛街、偷跑去竹林和待在房间里,卿越什么烦心事也没接触到。
没有接触,怎么知道女儿楼覆灭的原因呢?
没有接触,怎么改变这一切呢?
是不是……该发生的,终究还是会发生呢?
清亮的眼睛暗淡下去,卿越心中有些怅然。
“黛黛见过两位姑娘。”
黛黛不及卿越跑得快,晚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小院。
行礼之间,话语中还微微有些喘气。
玉簟、玉秋对着她齐齐一点头,看着黛黛几乎气喘吁吁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
玉秋拉高声音:“好哇,我说怎么半天不见人,原来是又一个人偷跑出去了?”
玉簟看着卿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月儿,三番五次这样做,可真就是你的不对了。”
卿越就知道,黛黛一出现,自己肯定要暴露。
果然,玉秋气鼓鼓地叉腰,道:“信不信,我马上修书一封告诉楼主去!”
卿越暗道不好,连忙伸出右手拉住玉秋的袖子:“别别别,我的好姐姐,这段时间,我就这一次呢。”
说着话呢,漂亮的眼睛已经有雾缓缓出现。
顷刻间,大大的杏眼水雾蒙蒙,望着玉秋,泫然欲泣的模样,别提多可怜兮兮了。
玉秋瞅着这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看着,心软成了一团:“好啦,下次别这么任性了。今时不同往日,你一个人很危险的。”
玉簟看见这一幕,和黛黛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齐齐无奈摇头。
她俩心中有一个不约而同的想法:“玉秋太单纯了,被月儿(小姐)骗了那么多次,还是要上当!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