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这样便是那车子的一轮，圣教会坐在那车子里，卫护她的光荣，而且在内战中公然得着胜利，那么你当然很明了其他一轮的卓绝，关于他，托马斯早已在我之前加以赞扬了，（托马斯说圣方济与圣多明我是两位王子（或战士）。此处巴尼奥雷吉奥又喻之为车之两轮。（参见《净界》第二十九篇））然而他的遗骸现在被人舍弃了，从前有酒石的地方现在却生了霉。（此处言圣方济教团团员之变坏。“酒石”为葡萄酒酒桶底之结晶，有此可表示酒之美质，但酒而生霉则味败矣。）他的家族，以前一直跟着他走，现在却反其道而行了，就是说：脚尖正踏着脚跟的印迹；不久我们可以看见坏的收获，那时稗子要以不得入仓而抱怨呢。（《马太福音》第十三章有“稗子的比喻”，说是在收获的时候，先把田里的稗子拔出来，捆成捆，留着烧，唯有麦子收在仓里：喻坏人不得入天国也。）“然而假使有人一页一页翻查我们的书，也许找着一页，那里写着：‘依然故我。’但这一位既不从卡萨勒来，也不是从阿夸斯帕尔塔来，从那儿来的对于我们教规的解释，一个失之太松，一个又失之太紧。（圣方济故后，其徒对于教规之宽严已有争论。在但丁时，卡萨勒的乌伯尔提诺（一二五九—一三三八）主张从严；而阿夸斯帕尔塔的马德阿（一二八七年被选为团长）主张从宽。此处但丁使巴尼奥雷吉奥主张中道，而反对极端。——“依然故我”谓尚有未变坏之团员也。）“我是波那温图拉·达·巴尼奥雷吉奥灵魂，他常把左手的事放在大事的后面。（波那温图拉接近博尔塞纳湖之地。“左手的事”即俗事，“大事”即神圣事业，精神事业。）伊卢米那托和奥古斯丁是在这里，他们是最初脱鞋的穷兄弟，因为那根绳子，他们做了上帝之友。（伊卢米那托曾伴圣方济往东方圣地，奥古斯丁于一二一年即加入为团员。）圣维克多的雨果是和他们在这里，（圣维克多为巴黎一修道院，后渐成古学之中心，与以亚里士多德哲学为教义之基础者区别。雨果（一九七—一一四一）为著名神学家，为彼得及理查德之师，见第十篇。）还有彼得·孟稼独，（彼得·孟稼独，法国神学家，著有《经院哲学派历史》，卒于一一七九年。）还有彼得·伊斯巴诺，他的十二本小册子授光明于下界；（彼得·伊斯巴诺（一二二六—一二七七）医学家，神学家，著论理学书十二小册至“文艺复兴”时代尚甚通行。）先知拿单，总主教克里索斯托姆，还有安塞尔姆，还有竟敢着手于第一种学问的窦那图斯；（拿单为希伯来先知，曾明斥大卫国王之罪，见《撒母耳记》下第十二章。——克里索斯托姆（三四七—四七）君士坦丁堡之总主教，以大胆之演说著名，曾斥朝廷之过，卒被放逐。安塞尔姆（一三三～一一九）英国坎特伯雷总主教，神学家，称经院哲学之第二父，（第一父为第九世纪之Scotus Erigena）窦那图斯（第四世纪）为著名文法家。文法为七种学问之首。普利珊（第六世纪）之文法，更为典型之著作，见《地狱》第十五篇。）拉巴努斯也在这里，在我旁边亮着的是卡拉勃利亚的住持乔瓦齐诺；他富于预言的精神呢。（拉巴努斯（七七六—八五六）曾为主教，作百科全书二十二卷。卡拉勃利亚的乔瓦齐诺以著作许多预言书得名。彼非圣方济派而为西司特安派，然圣方济派之主张从严者颇受其影响。）“因为托马斯热烈的颂扬和他谦逊的言论，激动了我颂扬这位如此伟大的勇士，而且也激动了这些朋友伴着我。”
13
太阳天：圣托马斯再谈所罗门、亚当及基督的智慧问题。
谁要很懂得我所看见的东西，他应当把我所说的印象牢记在心里，像刻在岩石上面一般，你想象那十五颗明星，照耀在天的各方，它们的光芒力透浓雾；你想象那马车，它日夜在天上旋转，它的路线从未没入地下；你又想象那角所张开的嘴，这角的起点就是原始轮的轴心：这些星在天上排成了两个符号，像米诺斯的女儿在觉得死的冷酷时所做的一般；（“十五颗明星”为北天之一等星；“马车”为大熊星座中之北斗七星；“角所张开的嘴”为小熊星座中之二明星，适在北极之两旁，自北极画二直线至该二星，如张开的嘴；“原始轮”指原动天，其旋转之轴心即北极。此二十四颗明星（十五、七、二）比喻前所提及之二十四位神学家及哲学家，排成同一中心之二圈，如米诺斯之女儿亚玲娜临死时所做之花环。（参见《地狱》第十二篇））这两个符号互相放光照耀，它们的旋转是一个领导在前，一个追随在后。如此想象，则你们可以获得那真实的星座及围绕我们的双重舞蹈的一些影子了；因为它们实在都超越我们平常想象之上。一如却那河水流的速度和那运动最快的天相比。（却那河在托斯卡，但丁时南流入台伯河，经污泥之沼泽，水流甚迟。运动最快的天即原动天。）那里的歌唱并非为了巴克科斯，也非为了阿波罗，他们颂扬一个神性中的三位，还有神性和人性联合着的一位。（不颂扬酒神与日神，而颂扬三位一体之上帝与融合神人两重性格在一身之基督。）歌唱和舞蹈都完毕了，这些神圣的火把又把注意转向着我们，欢天喜地的一个职务已了，马上又担负起另一个。
于是，在和谐的精灵之中，忽然有一个光辉出来打破沉寂，他就是曾经对我叙述那上帝卓绝的贫穷人的生平之一位，（叙述圣方济生平之圣托马斯此时再发言。）他说：“一捆已经割了，谷子已经进了仓，柔和的爱又请我做别的收获。你意谓在那个人的胸中，（由此取了肋骨，造成一个可爱的面庞，她的牙齿牺牲了全世界）（上帝取亚当之肋骨造成女人夏娃，夏娃首先尝禁果，以致夫妇二人被逐出乐园，为其后裔之人类亦同蒙不幸。）又在这个人的胸中，（他上面曾受枪刺，使过去和未来都感到满意，因为他的分量已抵消一切的罪过了）（耶稣基督身受枪伤，被钉死于十字架，为全人类赎罪。）那创造彼此的权力把人性所能接受的一切光都灌输进去；于是你怀疑我说及的那第五位光辉再没有第二个这句话。（但丁意谓亚当及基督之智慧应驾于所罗门之上。）“现在请你张大眼睛注意我的答复，你将见到你的所信和我的所说之击中真理，一如圆心的在圆内。那些不死的和能死的一切，只是我们主人一点意念在爱之中所生的反映；因为那活泼的光从他的光源散布出去，（既不和那儿脱离，也不和爱脱离，却和他们成为三的集团）用他的善心，如经过镜子的反射而聚集在九个物体上面，但永远是一个单位。（“不死的”即永久的，如天使与灵魂。一切造物为神意之反映，神智（光）发自神权（光源）虽散于万有，但不脱离神权，神爱而仍保持“三位一体”。“九个物体”指九重天，皆上帝直接创造而不可败坏者。）从那儿步步下降，直到那些最后的能力，于是只能创造些暂时的东西了；我所说的暂时的东西是指有种的，或无种的，从运动着的天体发生出来的。（神光自此天反射至彼天，能力逐渐衰弱，至最下的世界则只能产生不完备而短寿命之物矣。“有种的”指生物（动物、植物），“无种的”指无生物（矿物）。）他们的蜡和使他们成形的模型都不是一律的，所以虽在同一意念之下，他们透明的程度就有了高低，因此同样的树有的结甜果子，有的结酸果子，而你们的天才也是各色各样的。（“蜡”指原料，“模型”指“形成势力”（参见第七篇），一物之原料不同，所爱天体之影响又不等，故结果各异。）假使蜡的质地很好，而天体的力量又那么强烈，则印的光一定显得清清楚楚；然而自然的能力只有衰弱，像一个艺术家，纵然手法纯熟，但腕力不济便有发颤的时候。
“但若原始的权力，用他热烈的爱和明亮的眼光，亲自加印于蜡上，则十全十美的造物是可以有的。（假使“三位一体”的上帝自备原料，自行工作，则其所成者自当完美，而超于其他受天体之影响所成者。）因此曾经有一次泥土也可以成为完全无缺的动物（《创世记》第二章七节载上帝用地上尘土造成灵活的人，名亚当。）；因此童贞也可以怀了孕。（指圣母玛丽亚之孕育耶稣。）所以我赞成你的意见，人类性格，在以前在以后，都没有能够超越这两位。假使我的话停在这里，也许你要喊起来，说：为什么那一位是无双呢？
“请你稍安毋躁，想想他是何等人，他所希望的目的，当上帝对他说：‘你可以请求！’的时候。我以前没有说，但你可以知道他是国王，他请求的学问是国王所需要的；他不必知道天上有几个运动的；也不必知道必然和偶然的前提是否可以推出必然的结论；也不必知道原始运动是否应当承认；也不必知道在半圆内是否可以画出一个没有直角的三角形。（所罗门继其父大卫登王位，向上帝献祭，夜梦上帝对他说：“你愿我赐你什么？你可以求！”
所罗门说：“……求你赐我智慧，可以判断你的民，能辨别是非；不然，谁能判断这众多的民呢！”（《列王纪》上第三章））假使你记牢我以前说的和现在所增加的，那么你便明白我的意见，正是指着他国王的智慧是无双的了。我说：以后再没有第二个；你要知道，我的眼光只射在那些国王身上，国王的数目是很多了，然而好的是很少呀！（所罗门所求者为实用的治人之学，并非天文学、伦理学、哲学、几何学。此外解释虽然巧妙，然所罗门之智慧即在哲学或科学方面亦甚卓绝。（《列王纪》第五章载：他的智慧胜过万人；他作箴言三千句，诗歌一千五首，他讲论草木，自黎巴嫩的香柏树，直到墙上长的牛膝草；又讲论飞禽走兽，昆虫水族。））我所说的需要辨别者是如此；关于我们的始祖和我们所疼爱的，你可以保持你的意见。
“此后，你对于是和非，在没有看得清楚以前，切勿轻易说出，要像在你的脚下绑着铅块，不能举步而迟迟行动的疲劳者。那些不加辨别，贸然赞成或反对的，都是愚夫，常常因为速断的缘故错了方向，又因为自负的缘故不肯改变。常常有许多人下海去求真理，但因不懂方法，徒然空着手回到岸上，甚至有失其求真理之初愿的。这些例子在世间是举不胜举的。如帕尔梅尼德斯、梅里苏斯、勃利逊和其他许多人都是往而不知其所的；（帕尔梅尼德斯、梅里苏斯、勃利逊皆希腊哲学家，但丁由于亚里士多德之非难而知道彼等，言彼等虽抱求真理之热心，而所得者仅为错误之结果。）还有萨贝利乌斯、阿利乌斯和其他许多愚夫，都是操着利剑向着《圣经》，而使直者曲之的人。（萨贝利乌斯（约卒于二六五年）反对神的“三位一体”，混合圣父与圣子；阿利乌斯（卒于三三六年）以为圣子系圣父造，圣灵又系圣子，各有等第：此等教义皆不合《圣经》所载。）“一个人所下的判断，不能过于自信，像谷子没有成熟便估计收获的这些人。因为我在冬季看见一株玫瑰树已经气息奄奄了，但到春天却又开满了一树的花；我又看见一条船，航行海上又快又稳，可是在到码头的时候翻船了。
“贝尔塔和马尔提诺先生，（贝尔塔，马尔提诺先生并非实有其人，犹中国之张三李四也。）假使他们看见一个小偷，又看见一个祭司，请勿像上帝一般遽下判断，因那一个也许爬起来，这一个也许跌下去呢。”
14
所罗门解答复活问题。上升至第五重天（火星天）：为信仰而战死的灵魂。火星上的十字架。
一个圆盆里放着水，在中心打一下，则水波自中心往四周，在四周打一下，则水波自四周往中心。那时托马斯光荣的灵魂停止发言，这种物理现象忽然叫我记上心头，因为他的说话和贝雅特丽齐的说话，一起一伏有类于此的缘故。（幸福灵魂围绕着贝雅特丽齐与但丁，圣托马斯之说话由圆周至圆心，贝雅特丽齐之说话由圆心至圆周。）她开始说：“这个人有一种需要，他对人没有说出，也没有想在心里，他要追问另一种真理的根苗呢。请你们对他说，这使你们像开花一般的光辉，是否永久伴着你们一如今日；假使永久伴着，那么当你们再露脸的时候，是否对于你们的眼睛有所妨碍呢？”（“再露脸”谓灵魂再与肉体相合而成为可见者，即“复活”之意。复活后当恢复一切感觉，则此灵魂所带之强烈光辉恐非肉眼所能受，或须减弱光辉以适应肉眼乎？此乃但丁未言及且未想及之问题也。）有时在跳舞会中，忽然受到一种欢乐的刺激，那些跳舞的人一定要提高歌声，而且在他们的姿态上表示出更大的愉快。同样，那些圈子上的灵魂，一听见这个神圣的问题，都立刻表示出新奇的愉快，在他们的舞蹈和歌声之中。这些为着升天而必须死去的地上的人们伤心痛哭，哪里见得这永久雨的清凉呢！那永存的且永用三和二和一去统治的一和二和三，他不受丝毫限制而限制一切，（“一和二和三”指“三位一体”中之各人格，合而言之即“上帝”，上帝命令一切，但不受其他权力之命令。）他已受了那些灵魂三次的歌颂，这种歌颂足以报酬一切功劳。
就在那时，我听见一种谦逊的语音，出自那较小圈子中一位最神圣的光辉，那天使对玛丽亚的语音也许就是这样，（此处所罗门回答复活后之问题。“较小圈子”即最近但丁之内圈。“天使”即加伯列，参见《净界》第十篇。）那回答是：“天堂的宴会多么长久，我们的爱便使我们穿着放光的衣服也多么长久。他的亮度比例于我们的热情，热情比例于我们对于上帝的眼力，这种眼力的深浅，则等于神赐的恩惠而更有额外的增加。假使将来我们和那光荣神圣的肉体再联合起来，那么我们的人格更加完美而可喜。（《地狱》第六篇：“他们（灵魂）在判决（最后）以后，要比在判决以前较近于完美。”圣托马斯谓：“灵魂而无肉体，在其性质上不得为完全。”）于是那至善更毫无吝啬地增加我们的光，这就是使我们能够对他瞻望的光，由此增加眼力，增加热情，同时增加由热情而来的我们的光辉。但是炭块虽然着了火，它的亮度足以保持它本身的形态。同样，现在包围我们的光辉，将来必为目前埋于地下的肉体的光辉所克服。而且这些亮光决不足以妨碍我们的眼睛，因为那时肉体的器官也增强了，可以享受关于我们一切的喜悦。”
我看见那两个队伍里的灵魂，在听见这种回答以后，很快很急地叫着：“阿门！”（灵魂闻复活之说而表示喜悦。“阿门”者，希伯来语，“心愿如是”之意。）似乎很希望复得他们的尸体；也许不仅他们自己的，而且还希望他们母亲的和父亲的，以及他们在成为永久光辉之前所亲爱的许多人的尸体呢。
看吧！在这里光辉以外，又有一个相类的亮光，似乎是东方的太阳将近出土一般，（此处诗人描写其由太阳至火星。）又像在黄昏的时候，在天上逐渐显出新的星宿，似乎看得见，又似乎看不见的模样；最后，我辨别得出那是新的灵魂，在以前两个圈子以外，另成一个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