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你家这山庄开了有些年了吧?”虎子妈妈喝一口啤酒,随口问到。
“嗯,这片地原本是我爷爷家的一片果园,我妈妈从单位辞职后就慢慢把果园改成了采摘园,最后又发展成现在的山庄。”
“你妈妈很了不起啊!她从前是做什么工作的?”迟瑞姥姥好奇地问。
“她原来是位法官”我如实地回答。
“那她就更了不起了,这两个行业没有任何共同性,她这完全是从头学起啊。从法官到农场主,她可真是一位有魄力的人!”迟瑞姥姥不住赞叹。
“确实,要把果园发展成这么大规模的一个山庄,真得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做到的。那你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和你母亲一起经营山庄吗?”虎子妈妈再次提问道。
“我爸爸是大学老师,教俄语的”
“大学老师啊,这个职业好,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迟瑞姥爷笑着抿一口白酒,侧目和老伴交换了下眼神,两人一同点头相视而笑。
此时此刻,就算我是个傻子也能看出这家人是在考察我的家世背景,而从他们目前的情状看来,应该是对一切都十分满意。
“果果,你家这自酿的酒味道不错啊!你平时也常陪家人喝吗?”迟瑞姥爷装作漫不经心地发起了第二轮考察。
“我不常喝,但酒量还可以”经过一番审慎斟酌,我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只见对面三人的眼睛立即都稍稍睁大了些,显然对于我毫不避讳的回答略显吃惊。可能他们认为一个女孩子在这个问题上,还是应该表现出谦虚或矜持,但我又不是真的要跟迟瑞在一起,所以印象分差不多就行,万一一不小心拿到满分,之后坦白真相时也是麻烦。
“那么你能喝白酒吗?”迟瑞姥爷看一眼我手边的啤酒杯,又举起自己手中装满白酒的酒杯,试探着问。
“能喝一些,但不知道具体的酒量有多大,因为还没醉过”我微笑着回答,希望能给自己削减些印象分。
岂料迟瑞姥爷的眼睛如眨眼似的瞬间闪了一下,眼神竟比之前更加明亮了。
“孩子!那你陪我喝一杯吧!”老人家说着就要去拿空着的一只酒杯给我倒酒。
我见状,忙抓起手边的啤酒杯一饮而尽,空出了杯子,起身接过老人手中已经举起的酒瓶,给自己倒满了白酒。
“姥爷,我自己来!”
在场三人乍一见我的此番举动,先是不约而同地一愣,随即竟笑出了声。
“爸妈,你看果果这样子像咱们家谁?”虎子妈妈忍不住笑着问。
“像我们家的老幺!”迟瑞姥姥一脸慈爱地望着我,已经笑成一朵花。
迟瑞姥爷也笑吟吟地不住点头。
“果果,你这个性真的太像虎子的小姑姑了!也就是迟瑞的小姨!”虎子妈妈从旁为我解释道。
我呆了半晌,心下一片茫然,本想表现出莽撞的个性拉低一些印象分,没想到竟误打误撞跟他家的女儿撞了人设!
“唉,说起百卉这丫头,去年过年都没回家,那么大年纪了也没成个家,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迟瑞姥姥渐渐收起笑容,脸上渐现忧色。
“妈,百卉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主意,这么多年了,什么事都没让家里操过心,结婚的事还是顺其自然吧”虎子妈妈温声劝道。
“是啊,没想到从小那么莽撞又大咧咧的孩子,长大后却突然成了事事不让人操心的人。唉,这孩子要是让你操心的时候,你觉得麻烦,可要是事事都不让你操心,你又觉得心里空唠唠的”
“妈,其实不管什么时候,不让家里操心的孩子都是一定是最体贴的孩子,因为他们知道家人的不容易,所以自己在外边不管多苦多累都不忍心让父母跟着担心。只有自己的孩子才能这么体贴父母,旁人的孩子就根本不管这些,一味地索取,不知回报,欲壑难填啊”虎子妈妈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转变了话风。
我听出,她可能很快就要把事情引到代金权一家人身上了。
“小茹,你这话是有所指吗?”迟瑞姥爷不愧是当了一辈子老干部的人,立即就听出了虎子妈妈的言外之意。
虎子妈妈转头默默望一眼我脑门的纱布,轻叹了一声,回答道“爸妈,你们看看果果家的这份家业,再看看果果这孩子这懂事,又招人喜欢的劲儿!人家这孩子一定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装在蜜罐子里养大的,可就因为跟咱们家迟瑞在一起了,就被代金权打成这样!人家的父母看着能不心疼吗?人家要是问起迟瑞来,迟瑞该怎么跟人家解释?说是自己家一个亲戚打得?人家父母今后怎么看迟瑞?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有这样一门亲戚的人家?迟瑞这孩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咱们都看在眼里,始终就是对找对象的事不上心,说句不中听的,我还以为他要一辈子不结婚了呢,可眼看着他终于迈出了这一步,还找到这么好一个姑娘,咱们家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这么拆他的台啊!”
我默默听着虎子妈妈的话,心里暗自思量到“果然是个谈判的高手啊!先是铺垫情绪,渲染气氛,然后竟偷换概念,把我的伤归因于‘跟迟瑞在一起’所受,最后又彻底把迟瑞推到前面,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可对于这些话,我只有暗暗感叹的份儿,绝不会出言澄清或附和,因为我现在就是个工具人而已”
尽管虎子妈妈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但从两位老人瞬间凝重的神色看来,那些话果然奏效了。看来,拿迟瑞的终身幸福当砝码的这个套路,确实是最有效的。而且有我这个顶着纱布的“受害人”坐在这里,迟瑞姥姥也不好意思直接出言为“凶手”辩解。
虎子妈妈此时已经掌握了一切有利的条件,便乘胜追击道“爸妈,代家这些年来给咱们家添的麻烦真的太多了,从您那一辈到我和虎子爸爸这一辈,难道您还要把孙子和外孙这一辈也搭进去吗?”
两位老人默默低着头一言不发。
接下来,虎子妈妈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细数了这些年来代金权一家背着两位老人私下求虎子爸妈帮忙的事,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听来觉得可笑,有的则令人作呕。
迟瑞姥姥听得是目瞪口呆,表情从最开始的不耐烦,到无奈,又到懊悔,再到愤恨,老人在短时间内剧烈的表情变化,像是在观看一部冗长的狗血家庭伦理剧。
最终,迟瑞姥爷听着听着,突然攥紧拳头大力朝桌子上一锤,吓了所有人一跳。
“太不像话了!简直无耻至极!”老人气得涨红了脸,肩头微微发颤。
迟瑞姥姥见状,连忙抚摸着老伴儿的后背不断安抚着,可自己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爸,您别生气,今天我跟您说这些话,就是想劝您和我妈早作决断。之前我和百川(虎子爸爸名叫程百川)不敢拒绝帮他们的忙,是怕他们去你们那里添油加醋的告状,你们毕竟年纪大了,我们想让你们二老少操些心。可近几年,他们真的是变本加厉,贪得无厌,我们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百川马上要被提拔了,他这么年轻,仕途不会止步于此,可这代金权一家就像是埋在他身边的定时炸弹,帮他们家办过的那些事,如果有一天被人追究起来,我是最清楚那会带来怎样后果的,因为我就是专门查这个的,我心里最清楚,所以也最害怕!”虎子妈妈说着说着,不禁漱漱落下泪来。
这时,迟瑞姥姥眼眶一红,也掉下了眼泪。
我就陪他们三人这样默默无语地坐着,过了良久,迟瑞姥姥突然起身走到虎子妈妈身边,俯身搂住她的肩膀,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小茹,对不起,是我老糊涂了,这些年难为你们了”
虎子妈妈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紧紧握住老人的手,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见状,心里痛快道“癞蛤蟆一家终于在作死多年后,被顺利铲除!真是大快人心,可喜可贺!”
就当我以为一切终于圆满结束,我可以放心吃饭时,虎子妈妈的电话又响了。
又是一段简短的对话后,虎子妈妈抬手擦干眼泪,对两位老人说“百川来了,虎子给他打电话了,他听说这里的事后,就赶过来了,马上就到!”
我的心登即猛地一惊!我家这座小庙今天真是人气爆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