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跟着袁师父学习书法,从他那里受到最大的影响就是,要爱惜你写的每一个字。
如果连你自己都无法爱惜你的字,你凭什么要求人家来欣赏和描摹。对自己所写的字的自信不是要过分的自大,而是要为了爱惜每一个字,才要认真的、好好的写。
字如其人,你有没有用心写这些字,它就像镜子一样都呈现在白纸上。
看着被叠得褶皱,像丢弃一张草纸一般丢过来的宣纸,杜若的嘴唇微微的颤抖着,心里一直在告诫着,要忍耐,要忍耐。
初雪拉拽了一下杜若的袖子,小声唤着杜若,杜若复而抬起头,试着在脸上挤出笑容来,略有些生硬的说:“三舅母言重了,杜若下次不敢了。”
本以为会讥言相加的,没想到杜若竟然服软道了歉,这让夏堇不由得怒了起来。难道她们家姑娘帮了她儿子还要道歉吗?若是真的不帮,难道她今天不会来闹事,说是姑娘见死不救吗?这种爱挑是非的人,夏堇最看不起,眼珠子一刻不停的死死盯着三太太。
三太太见了杜若福礼道歉,很是受用,鄙夷的神色转变成张狂和嫌弃。
可是刚刚这样自得没有眨眼的功夫,突然如针如芒一般的目光从杜若的身后射过来。三太太抬头搜寻了一圈,目光落在夏堇脸上。
“啪”的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响在杜若耳边。杜若猛的一回头,夏堇扶着半张脸,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这突如其来的耳光令所有人都是一惊。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这样看着我?到底是你没有规矩,还是你的主子根本就没有教给你规矩?”三太太嚣张跋扈的声音在跨院里不大不小的回响着,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或是插嘴,也没有人求情。
在三太太身后为数众多的丫头婆子里,杜若搜寻着,平日里和她还能笑嘻嘻说上话的人,一个都没有站出来或是言语一声。
杜若看了眼湖杏,目光就短短交汇的瞬间,可是她偏开了,抿紧了嘴唇站在三太太身后。
秋高气爽的天气里,杜若突然觉得冷风阵阵。
岑妈妈搂抱着倔强的夏堇,见她强忍着泪水和微微耸动的肩膀,实在看不下去,扳了脸说道:“三太太也实在过分了些,有话可以好好说的呀。夏堇自然有她的不对,但是打狗也要看主人的呀,三太太怎么能这样做呢?”
在三太太恼羞成怒,准备抬起她胳膊再次扇向岑妈妈的时候,杜若突然扬起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虽然没有完全的挡住三太太的力气,但是至少岑妈妈幸免于难。
而三太太那巴掌,在力道被杜若减半之后,打在了杜若脑顶的发髻上,穿过来的簪子尖恰好不强不弱的扎了她一下。
三太太尖叫了一声,忿忿不平的抽回了手。
杜若晃了晃脑袋,神色平常的注视着三太太的一双逐渐趋向于三角眼的眸子,笑道:“三舅母想打的人如今已经打了,应该可以消气了。况且岑妈妈说的对,打狗还要看主人的,您打夏堇,自然是应该的,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主子。如今三舅母打了我,我还真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找老太太讨一丸凝神散来,好让今晚睡个好眠。”
听了这话,三太太脸上有些扛不住了。哽咽了两下喉咙,拂袖而去。
看着她们走远,杜若回过身来看着半边脸颊红肿起来的夏堇,心疼得泪光闪闪,“对不起……”
夏堇抬起头来,看着杜若眼睛里的怜惜,一时笑道:“姑娘哪里用得着对我说对不起,要说,也应该骂那个老巫婆几句,出出气!”
杜若用帕子小心的擦拭着夏堇嘴角渗出的血迹,听了夏堇仍顽性不该的脾气话,狠狠点了下她的鼻头,“刚才已经过了,她毕竟还是府里的三太太,难道你要为难她不成?况且泽儿还是那边的呢。”
提到了泽儿,夏堇的眼泪又泛上来,“大不了跟了姑娘嫁出去,给姑娘做陪房也好啊。”
杜若知道她是真心的,她又何尝不想身边的人都一直陪着她,可是夏堇和泽儿都是家生子,父母都住在府内,难不成让他们永远离了父母不成?
杜若粲齿一笑,拢了拢夏堇松掉的头发,几人相携着回了屋。
用浸了凉井水的帕子敷了脸,杜若看着夏堇尚未消肿的脸,站在一边又捻起了耳垂。
“岑妈妈,你在这里照顾着夏堇吧,我带着初雪去三哥那边看看。”那里总归是要去的,东院里的二小姐和四小姐,西院里的三小姐恐怕都在杜晟睿那里,想来三太太这样气势汹汹的来,也是瞧见杜若没有露脸才起疑的吧。
让初雪拿上最好的活血化瘀的药膏,杜若快步去了杜晟睿的院子。
门口丫头婆子站了许多,有端着铜盆的,有焦急往里探头的,有出出进进换水的,有拿来换洗衣裳的。杜晟睿躺在卧房里,正呲牙咧嘴的喊疼。
就听见祝妈妈抽泣着吩咐身边的人,“还不快去取老太太的化瘀膏。”
杜若忙走过去,将初雪带来的药膏递了过去。祝妈妈先是一愣,见是杜若,笑着点了点头,拿着药膏给露了半个屁股的杜晟睿涂抹。杜晟睿本老老实实趴着,祝妈妈的药膏一上,顿时尖叫着嚎了起来。可是一回头看见杜若站在身边,立即羞红了脸,不再尖叫,忙嚷嚷着让人将床帘子撂下来。
三太太正坐在拔步床外的杌子上抹眼泪,见了那药膏,讪讪的别过了头。
杜若给她福了身,说道:“老太太那里刚安置完,我就赶过来了。老太太还说,三哥平日里娇气,受不得这苦,怕有湿毒留在体内,让多喝点绿豆汤解解湿气。”
三太太一怔,以为杜若果真是去给老太太告状去了。可是算了算时间,这么快就过来了,应该是还没告诉老太太,杜若的话,不过是在告诫。随即三太太装模作样的谢过,花妈就端了杌子来让杜若坐。
杜若摆摆手,让初雪将杌子搬到屏风外面去,和其他几位表妹坐到了一起。
东院大老爷有三位姨娘,除了一位凤姨娘——原是大太太身边的丫头——生下了四小姐杜玥华,其他的姨娘都无所出。而大少爷杜晟杰、已逝的二少爷杜晟麟和二小姐杜玥琪和已经出嫁的大小姐杜玥琴都是大太太嫡出。
西院三老爷这边有两位姨娘,胡姨娘生了四少爷杜晟甫,石姨娘生了三小姐杜玥淑。三少爷杜晟睿已经顽劣,没想到日日厮混在一起的杜晟甫更加要不得,小小年纪整日里净想着看画册,没有出息。
所以相比而言,西院这边人丁本来就少,能够扶起来的就只剩下三少爷杜晟睿,也难怪三老爷会这样生气。
看着坐过来却兀自出神的杜若,二小姐杜玥琪不禁扫了眼杜若臂肘上的披帛。
那是一种柔嫩的紫色,又像是天蓝,又像是水粉,迎着光,就发出不同的色泽来。绘着银花的薄纱罗面料,看着,就觉得是柔软和飘逸的。那垂下来的弧度,和落在大红地毯上的形状,让杜玥琪目不转睛的欣赏着。
杜玥琪忽而又蹙起了眉,看了眼自己臂肘上搭着的月白色披帛,顿时觉得黯淡无光起来。
那上等嫩紫薄纱罗是年前礼部尚书程大人的母亲程老夫人送给老太太的,没想到就挂在了杜若的臂肘里。
杜玥琪抿着嘴,目光往前面扫了扫。
杜若的脸颊柔腻带光,细长的脖颈和下巴勾画出一条如弦月一般的弧线,勾着人的目光。杏核一样的眸子闪闪发亮,扇形的睫毛每次扑扇都好像能从眸子里挤出水来一样。樱唇微启,上面涂着她自己鼓捣出来的胭脂,亮晶晶的。
哼,没想到她出落得这样标致了。
杜玥琪冷眼坐在后首看着,心里不免冷讽。她只比杜若小一个月,见了面,她这个府里堂堂的二小姐也要称呼她一句“表姐”。而老太太时常认为这个“表”字让人生分,所以总是让她们去了,单称“姐姐”。杜玥琪心里根本不服,她除了那个嫁到礼部尚书家里的杜玥琴,什么姐姐都不承认。
那杜若一个私生女,也配称她一声“姐姐”?
尽管杜玥琪这样想,杜玥华因为是庶出不敢言语,但是三小姐杜玥淑却是和杜若极好。两人见面,互相见礼,携着手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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