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说减肥的秘诀是管住嘴,迈开腿,那么逆向思维一下,要增肥,无非就是多吃、少动。
第一点,多吃。
张宏左手一只饼,右手一盆饭,面前是四荤两素菜外加一盆紫菜鸡蛋汤,已然被消灭了一半。父母分立两侧做啦啦队。
“吼吼吼,好久没有吃得这么爽啦,而且没有任何负罪感!”
在神秘力量的作用下,张宏以十分夸张的角度张开大嘴,一下子撕下半张饼,右手三秒之内向口中夹入了三大块红烧肉、十张牛肉片、两颗花菜、五块酱豆干,填了满满一嘴,然后整个闭合,舌头与牙齿在内部进行切割、碾磨、搅拌,油脂和酱汁满口流淌。
啊,这是何等的享受啊!
“吃啊,吃啊,加油!”父母再旁拍手打劲。
张宏吃得脸上笑成一片,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兴奋地打颤。才嚼了一半,就端起香气四溢的紫菜蛋花汤直接张口喝,“咕……咕……啊——”
“好,再来,再来!”父母欢欣鼓舞,“这样吃下去,总该有些效果吧。”
最后一口汤喝完,张宏激动得把不锈钢大盆捏弯,打了一个长而满足的饱嗝,“呃——”
第二点,少动。
收拾交给父母去做,张宏已经躺倒在加宽版的竹凉床上一动不动,进行食物消化,同时也是为了减少活动。
张宏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能量,急切地想要跑、跳、剧烈地消耗,但是为了活命,张宏只能努力压抑着四肢,尽量保持静止。
一个小时的折磨之后,张宏在父母的期待中站上了称。
“四百……三百六十二……天啊,又降了这么多!”父母哭丧着脸。
真是奇异的景象,张宏想,父母头一次为我体重下降而伤心。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父母商议起来,“是不是因为你的体重大,好像比其他人降得还要快些。”
“我已经到极限了。”张宏说,“人类的消化能力毕竟是有限的嘛。”
张宏这样说着,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我为什么一定要依赖人体自身的消化能力呢?人类最强大的不是头脑吗?”
纵观整个人类演化史,人类的消化能力其实是一直在下降的,牙齿在退化、嘴巴在缩短、胃和肠道也日益缩小。如今,人类已经不能像远古先祖那样撕咬并消化生肉了。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人类的热量摄取下降了。正好相反,人类的热量摄入获得了飞跃!秘诀正在于火的使用。
消化是一个通过消耗能量获取能量的过程。牙齿的拒绝,胃的蠕动搅拌,胃粘膜的更替,酸环境的维持,消化酶的制造,体温的维持,等等,无一不需要大量的能量投入。据统计,黑猩猩醒着的时候,有一半时间用于进食。有时候,人使用了热量很低的食物,不仅无法获得额外的能量,反而由于小于消化消耗掉的能量,而会越吃越饿,比如蘑菇。
但是,食物经过了火的烹调之后,不仅杀死了可能含有的病菌,而且会进行预分解,变得易于消化吸收。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就可以获取一天所需的热量,闲下来的人们开始进行思索、创作、发明,由此催生了整个文明。而相对应的,也就越来越不需要强大的消化能力了。
随着技术进步和财富积累,人类的食物变得越来越精致、易消化。将肉煮熟,把鱼肉发酵,磨碎豆子制作成豆腐……最终,人类创造了最纯粹的能量来源:糖。纯糖的每一个分子都能够被吸收并分解,不含有任何无法被利用的部分。分解过程也极为快速,可以迅速转化为能量。正因为如此,人类如果过量摄取糖,很容易导致热量过剩,从而引发一系列的健康问题。因此,糖也被称为健康杀手。
如今,糖类的生产已经工业化了,便宜而充足的糖正在全球范围内制造着越来越多的肥胖症患者。
张宏欢喜地大叫起来:“我想到了,快,去买糖!”
等待的过程中,张宏翻出旧书柜里的生物书,简单复习了一下高中生物知识。
“……蔗糖是由两个单糖构成的,在小肠中的被分解为葡萄糖……葡萄糖是单糖……”
张宏读到这里,立即又对刚刚回来的父母说,“再去买,这次要葡萄糖,越多越好!”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张宏接过两大箱白砂糖。他一开始干嚼。虽然经过强化的牙齿可以胜任这项工作,但是糖的吸水效应让张宏嘴巴、食道发干、发疼,需要不断喝水。而且,这实在是齁得人难受!张宏转而调制糖水饮用。为了减少反胃感,加入了冰块降温。
这一招果然效果显著。一天之内,张宏消耗了半箱白糖,体重下降速度大大减缓了,胃部还有余力吃下许多蔬菜水果——补充额外的营养物质。
“知识就是力量!”张宏由衷地感叹。
虽然体重还是在下降,但是危机感已经大为减轻。张宏在获得许可之后到村子里看看。他已经很多天闭门不出了,一切外客都被拦截。但是张宏还是捕捉到一些村里的消息。在偷听父母和客人慌乱的交谈的时候,张宏无意识之中强化了自己的听觉。
到处都在举办丧事。死者有老的,有小的,有的家里死了一个,有的家里死得只剩下一口。有的悲伤过度病倒,也有想不开寻了短见的。
满眼看去都是凄凉的白布,除了家属,并不见来客。
最后,张宏来到张童乐家,发现他不在。步入大堂,张宏看见一具棺材,正中摆放着张童乐的遗像。他吃惊之下眼泪就流出来了。
棺材旁,张童乐的妈妈正在往火盆里添黄纸烧,黑灰被热气托着上升游动。
“你是……”张童乐的妈妈憔悴了很多,双目红肿。
“我是张宏啊。”张宏说。
张童乐的妈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是你。你怎么……难道你也……”她又哭起来。
“小乐什么时候去的?”张宏问。
“几天前的事情了。”
如果我早点想到这个主意,张宏想,也许就能够避免这个悲剧了。如今村里这些发病的人中,只有他还在苟延残喘。张宏忽然感觉到一阵孤独与无力感。
“你什么时候发的病?”张童乐的妈妈问。
“同一天的事情。我因为胖些,所以撑得久一些。”张宏说。
忽然,张宏注意到,张童乐的妈妈眼色变得冷淡、阴郁,用着正常人绝不能听见的、喉咙里的声音,说,凭什么他还活着,我的孩子却死了。
张宏感觉背脊一阵发寒。他掩饰自己的神色,悲伤地说:“哎,我想我也快了,只是多挨些日子。”
张童乐的妈妈瞧向张宏,眼神突然充满了悲伤、怜悯、慈爱。她又忍不住哭起来,跌坐到地上大叫到:“老天爷,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的儿啊……”家里人过来劝慰。
张宏泪落下来,躲避忙乱的人群走到外面,停了一阵就离开了。
许多家都门户紧闭,里面已经空了,连牲畜和猫狗的叫声也没有。
张宏的步子沉重,心不停地下坠。这凄惨的景象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也许那颗陨石真的不是什么吉兆,而是凶兆,自从那天……”张宏愣了一下,“陨石……”张宏飞速地搜索这自己的记忆,一个个比对,一个恐怖的真相开始浮现出一角。
“那天接触过陨石的人,我所见的,除我以外,已经全部死亡了!”
张宏奔向张本思家。神秘力量加持下,张宏脚步飞快,转眼就到了。
张本思一家只剩张本思的儿子——张达飞,在收拾东西,门口停着面包车。他们也要搬走了。
“我是张宏啊,还记得我吗?已经几年没回来了吧。”张宏首先表明身份。
张达飞因为几年没见过张宏了,印象还停留在之前,反而更快认出了他。
“啊,是啊。哎,我是个不孝的儿子。家里人都到城里去了,我也就要离开了。你有什么事吗?”
“本思叔的那颗陨石呢?”张宏问,“村里发生的事情,似乎都与它相关。”
张达飞一脸不悦,“谁乱传闲话?我爸的事情我并不太清楚。我回来的时候,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张宏着急了,“我也得了那种怪病了。似乎是触碰了之后就这样了。你没有碰吧?要小心!”
张达飞疑惑地看了张宏一眼。张宏听见他的心跳猛地加快,随后又舒缓下来。
“我妈也说这样的话。她坚持不要我碰它,让我用铜盒子把石头包裹起来,找个隐秘的地方埋了。你放心,不会有人再找的到了。哎,本以为是喜事,没想到……”
张宏松了一口气。怪病发作很快,他既然到现在还活着,应该是没有接触过的。
张宏猛然想起,那天也瞧见孙小花了。他又赶去孙道士家。门上挂着锁,里面一片寂静,显然已经人去楼空了。虽然张宏轻易就能翻墙而入,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透过门缝瞧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丧事的迹象,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现在,村里也无人可以打听,这件事情只得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