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英山上,纷飞的大雪渐渐躁动了起来,狂风呼啸,卷动着周天寒彻,拇指大小的雪花组成了战阵向刘青的脸发起了冲锋,刘青低下头做着防御,可低头能抵住迷眼的风雪,却不抵住眼眶将溢的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身前的雪地,深深浅浅,没有穷尽。
“我真的想你们了啊!爷爷,夫子!”
刘青肩部不住颤抖着,不住地的呜咽被风雪粗暴地镇压了下来,但那浓厚的悲伤却随着风雪飘出了很远。
“干爹,我们上去吧……”
囚英山的山腰,一颗巨大的青松拔地而起,树的冠撑开了一大块空地,形成了一处天然的供人休息落脚地,而此时,刘钢正抱着小璞圣站在这里凝望着不远处的刘青的背影。
风中传来的哀伤打湿了小璞圣的眼,他搂着刘钢的脖子,如是地哀求道。
“圣儿乖,再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刘钢眼睛微红地笑着说道:“你哥哥他,在和他的爷爷,夫子告别呢,我们就不去打扰他好不好?”
“可是我感觉他好伤心!我想去安慰他!”小璞圣睁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刘钢,如是道。
“不用。”刘钢看向不远处的刘青,轻声的言语中透着坚定:“他不是孩子了,要学会自己坚强,干爹相信他能够坚强起来,你呢,相信他吗?”
“嗯!”小璞圣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也相信他!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就这样,两人站在山腰,静静地等待着刘青。而现在,依旧跪在坟前的刘青已经止住了眼泪,哀伤着嘴角带起了轻微笑意。
“嗯、呵!”
“夫子,爷爷,你看我老大不小一个人了,怎么又哭了这么久,像个孩子一样。”
“哎嘿嘿,我呆了这么久,我该走了啊!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说罢刘青眼睛又一红,但还是笑着慢慢站了起来,深深做了个呼吸后给二老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那…我走了啊!”
随后迈出右腿,转过的半身又回头看了眼两人,微微一笑,“真走啦!”
随即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在不经意间,刘青注意到山腰的青松下,似乎有人注视着这里,低下头,就看见小璞圣正在山腰处朝他这里跋涉着,大雪没过了他的膝盖,他有些狼狈,却没有停下急忙的脚步。
刘青赶紧朝着山下跑去,大雪这时已经覆盖了他来时的脚印,等会儿璞圣若是踩空摔着了,可就不得了!
“圣儿!”怕什么来什么,原路返回的刘青只见小璞圣一脚乏力,被雪绊倒,狠狠地摔在了雪面上,刘青心底不由地一颤,赶紧又加快了脚步,上山的路曲曲折折,路旁边全是故去的老人,刘青不愿从他们的身体上越过,也不愿大声呼喊,打扰他们的安息。所以就只好在路上三步做两步,跳跃着前进。
终于,刘青在山腰上不远处的一个排水沟前抱起了璞圣,刘青哈了哈冰冷地手,替璞圣抹去脸上的半融的雪,看着璞圣被冻得红扑扑的小脸蛋,颇有些心疼地笑着。
“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了?不冷吗?”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喏,给。”小璞圣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来一个肉饼递给刘青。
“那你和谁来的呀?”刘青将璞圣的貂皮帽往下压了压,重新将他冻红了的小耳朵遮住,随后接过温热的肉饼,柔声问道。
“我和干爹一起来的。”小璞圣把小手重新缩回了袖子里,疑惑地问道:“你不吃吗?”
“我等会儿吃。”刘青一边抱着璞圣朝山下走去,一边眼中扫过下山的路,果然,在山脚处,刘青看到了爹爹忙活的背影。
“院子里雪不够,干爹是带着我来山脚堆雪人的,顺带给你带点吃的。”小璞圣低着头自顾自地说道:“谁知道,你在那里呆了那么久,现在都快中午了,璞圣都饿了。”
“呃…呵呵!”刘青歉然一笑,“没关系的,哥哥这儿不还有一个肉饼吗?给璞圣填饱肚子,然后咱们堆完雪人再回去,好不好?”
“不好!”璞圣有些生气地噘起嘴娇声道:“你都没吃早饭,这是璞圣特意给你带的,璞圣都给你捂了好久呢,捂得现在都感觉胸口油腻腻的!”
“那我们一人一半!”刘青信誓旦旦地说道:“那咱们一人吃一半,这样既可以不饿肚子,也可以给璞圣堆完雪人,怎么样?”
“好!”璞圣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的哥哥,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好!那我们快点下山!”刘青见璞圣又欢快了起来,不由地畅然一笑,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山脚的慎终亭外的土坪上,当刘青两人下来时,刘钢已经堆好了三个大的雪球,见两人已经下来,刘钢直起腰笑道:“圣儿说要堆三个雪人,我已经把我那份堆好了,你们俩的自己来!”
“哦好!”被刘青放下的璞圣急忙忙地捧了一大堆雪揉成团,撅着屁股在雪多的地方滚起了雪球来,全然忘记自己还有半张肉饼。
见状的刘青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璞圣的身边,取出肉饼。
“圣儿,张嘴……”……
大雪纷飞里,只见父子三人,一人坐在亭中休息,一人弓着腰,用手护着一个肉饼,不时地往身边滚着雪球的貂皮套装的小人儿嘴里送着肉饼……
而此时,在离他们非常遥远的一个繁荣的草原部落里,一个大约二八年华的美丽少女,也正在堆着雪人,不一会儿,少女轻轻地往通红地双手上哈着热气,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五个雪人。
而不久,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把一件雪白的貂皮大衣给少女披上,握住了少女冰冷的双手,看向五个雪人中那个面部没有五官的雪人,柔声笑道:“怎么每年都不给你大兄捏五官呢?”
“我…没想好怎么捏。”少女犹豫着说道,看着那立在她的雪人旁边那个护住她的雪人,有些怅然。
事实上,她曾经捏过大兄的五官,可附上去,她的内心有个声音坚定地告诉她,不,不是这张脸,有时还会伴随着一阵窒息的心痛。
可,那如果不是这张脸,会是怎样的一张脸呢?难道那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大兄吗?可怎么会呢?明明,在她的生命里,除了哥哥贺兰强,就只有故去的大兄了啊。
“怎么了?”中年妇人注意到了少女的失落,关心地问道。
“阿姆,最近几年,我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少女看向那个没有五官的雪人,眉头微蹙,有些疑惑地轻声说道。
“感觉少了点什么?”中年妇人皱着眉想了想,随即展眉笑道:“不经意间,沁儿都已经长大了!”
妇人微笑着拍了拍少女的手,“是阿姆疏忽了,原本以为修行,会慢一些的,不过,按照常理,也是到了应该感觉少了点什么的时候了。”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少女当然知道阿姆指的是什么,只是她有些疑惑,她的内心隐隐抗拒着这种理解,也许并不是这样,可是,如果不是这样,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视线回到囚英山的山脚,刘青和爹爹坐到了亭中,而小璞圣则重新回到刘青的怀里,三人一起看着亭外的三个雪人
只是,三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同:璞圣的眼里充满着欢乐,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个被两个大雪人护在身下的小雪人,眼中似乎闪烁着小星星;
而微笑着的刘钢父子两人却各有各的心思:刘青的眼中有一丝疑惑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正常;
在刘青身旁的刘钢,则有可见的遗憾布满了双眼整整一个眨眼的时间,随后,刘钢紧紧搂住了刘青,将一声叹息生生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