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站在门外的刘青刚刚洗漱完,房门就自动打开了,门后的小璞圣揉着惺忪的双眼,迷茫地问道:“哥,要出发了吗?”
刘青将璞圣抱了起来,含笑道:“对啊,爹爹已经将其他所有的房门锁起来了,只剩咱们这里了哦。”
小璞圣精神一震,也不再揉眼睛,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往四周瞅了瞅,悄声道:“璞圣是不是又睡过头了?”
“没有!”刘青刮了刮璞圣的小鼻子,笑道:“太阳都没出来呢,爹爹只是想咱们早着去渡口,免得去晚了人多。”
“哦,那我们赶紧出去找干爹吧。”小璞圣刚刚提起来的精神瞬间萎靡下来,小手拢袖,在刘青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依偎了下来。
“不急。”刘青抱着璞圣往屋内走去,边走边说道:“咱们不能只穿着内衣去啊,璞圣总得把衣服穿好再去。”
晋国的冬天虽然也会下雪,但毕竟地处南国,其境内的河面和海面是不会结冰的,冬天启程的刘青一家选择了坐船北上京城,毕竟冬天的陆路,尤其是下着大雪的陆路,是绝不会有河运舒服的,而且也没有水路便捷。
东边的太阳露出了光晕,天空慢慢开始了泛白,清晨的寒风太过于刺骨,仿佛太阳也不愿意太早出来,当然,不情不愿地不止它一个,还有已经来到了渡口的小璞圣。
“干爹,我们就不能坐马车去嘛!”小璞圣嘟着嘴,不情愿地摇着刘钢握着他小手的温热的大手掌。
“当然可以啦!”刘钢蹲下来,笑着捏了捏小璞圣微微有些冰凉的脸,“可是,干爹又不会赶马车,到时候咱们还得雇一个赶车的人,然而天气这么冷,而且咱们前往京城的路上会越来越冷,你愿意看到一个帮我们赶车的人,因为一直坐在马车外而被冻坏吗?就像前天,村子外面那个逃荒的老爷爷一样。”
前天,村子外来了一个从北边逃荒过来的老者,那模样不可谓不不惨,浑身紫青,手指手脚都已经有或多或少的冻坏,充斥着黑色的血块,当他倒在村口时,刚好被赶集回来的刘钢和璞圣遇到。
“好吧…”小璞圣失落地点了点头,虽然他很想坐马车,因为那样他就可以骑大马了。
“客官是要前往京城吗?”就在这时,一艘中等客船在渡口停了下来,从船舱中走出来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汉子笑着问道。
“是啊,船家。”刘钢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那赶巧了!我正要送我的子侄前往京城,客官若不嫌弃,我只收你们半价,如何?”中年汉子朝船舱没招了招手,随后就有两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走了出来,两个少年一个书生状,文文弱弱的,一个短褐穿着,浑身都是腱子肉。
见状的刘钢微微颔首,估么着这个船舱哪怕再住四五个人都有空余,就笑着点头道:“好,那就有劳老哥了。”
随着刘钢三人的上船,也许是为了子侄们的舒适,中年汉子不再招客,也拒绝了后续的客人,直接操控着船朝着前往京都的水域而去。
水路前往京城,虽然比陆路要快一些,但也需要四个多月,一路上,刘青三人也渐渐地与中年汉子熟络了起来,据悉,中年汉子名叫安永夏,书生状的少年名为安堡亭,另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名叫安堡禄。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经在水路上走了半个月了,午后,当众人还在午睡时,刘青被船外地嘈杂声给吵醒了,走到船外,就看见在离他们不远处有一艘巨艟楼船也在北上,不过刘青并未在意,这些日子,这种豪华大船他也见了几艘了。
“安叔,我们到哪了?”刘青拍了拍坐在船尾,看巨轮看得入神的安永夏。
“哦!青哥儿。”安永夏转过头来咧嘴笑道:“我们刚刚过了江夏,喏,你看,那就是刚刚从江夏城中驶出来的荆州牧的专用楼船,秋月舫。”
“秋月舫?”刘青看着眼前巨大的楼船,若有所思,随后还是只问了一个他最为关注的问题:“安叔,他们这船,一直都会这么吵吗?”
刘青眉头微皱地看着楼船,笙歌不断的夹板上不时还有着叫好声传来,实在是影响人休息,而且,如果一直这么吵,那刘青抚琴于宁静江面,再飘有着些许雪花,温酒一壶的日子仿佛也就即将一去不返了。
“青哥儿且忍耐忍耐。”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安永夏也算有些了解刘青的性情,颇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道:“不会太久的,他们的船走得快,很快,我们就会被他们甩开了。”
“好吧。”刘青点点头后笑着说道:“安叔,要不咱们干脆再降点速,咱们和他们反正也搭不到伙,就再多让让他们。”
刘青看出来安永夏的难为情,“嘿!我们还嫌弃人家吵,人家等会儿就该甩开我们这小船老远了。”
“好嘞!”安永夏展颜答应了声,随后就抛下锚,将船停了下来,一边固定着船,安永夏一边开口道:“青哥儿,安叔这几天算是看明白了,你是一个有大才的人,这一次进京,可得好好给咱们安陆县争光!咱们安陆县,还没有出过大官呢!”
“等你以后发达了,也弄个这样的大船回来,让咱们安陆县的乡亲们,也上去看看,这大船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刘青不由地笑着打趣道:“他这大船,还不和咱们家一样啊,反正,也就是把房子搬到穿船上了嘛!”
“也是。”
“乡巴佬!”
与安永夏笑着应和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轻蔑的声音,刘青转头,就见一个锦袍青年乘着一叶扁舟,傲然地从他们的船旁驶过,直奔那秋月舫而去。
“这是?”刘青看向青年,随后有些不解地向安永夏询问道:“安叔,他这是…想去搭便车?”
“你才是搭便车,你们全家都是搭便车!”不曾想刘青的话语被没走远的锦袍青年听到了,转头怒道:“没见识的乡巴佬!素闻荆州牧爱惜人才,我这是去毛遂自荐,毛遂自荐明不明白?”
一旁的安永夏点头道:“荆州牧刘彪最近些年突然喜欢上了养士,每年,都会有打量的士人前去投靠。”
得到安永夏一番解释的刘青眼睛眨了眨,随即笑意盈盈地仔细打量起了不远处的锦袍青年,边打量还边装出了然的表情。
“哦哦!乡下人不知道公子有如此志向!打扰了打扰了!”
“哼!”锦袍青年大袖一甩,冷哼一声背着手就继续向前。
刘青目送着青年远去,确定青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才对一旁的安永夏笑道:“安叔,这都是什么年代了?难道回到了五百年前吗?现在居然还有人养士?”
“没错,本来世道是不应该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刘钢从船舱中走了出来,看着一叶扁舟的青年背影,轻声道:“可随着修行的兴起,一切,都和以前不同了,每个有想法的人,都希望自己的身边能多聚拢一些修行者,毕竟,修行者,才是以后世道的主人。”
“那他聚拢的这些士,都是修行者?”刘青愕然,如果这些人都能够修行,那的确,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当然不是了。”刘钢摇头道:“可这些奇能异士之人,也就是所谓的士,最容易聚拢,也最容易收买,他们之中,十个有一个是修行者,或者能够修行,那掌权者都血赚。”
刘钢平静地看向刘青,“毕竟,只要有修行资质,通过资源,都是可以造就成大炼气士的,而哪怕是一个最差劲的大练气士,在现在的战争中,以一敌百或者于乱军中取上将首级,都不是难事,更何况,如若充当死士,那更是杀手锏般的存在。”
“可也有弊端。”刘青皱着眉,沉吟道:“如果主家不够强大,那这杀手锏,就极容易反噬。”
“不会的!”一旁半天没说话的安永夏终于找着机会打上了话:“荆州牧有一麒麟儿,传说修行资质非常好!短短十年就已经是大炼气士了!”
“哦。”刘青在船头盘腿坐了下来,拍着大腿,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倒是咱们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哎!”刘钢也坐了下来,随手给两人一人扔了一壶温热的黄酒,自己也取出来一壶黄酒饮了饮,悠然地哼起了小调:“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接过酒的安永夏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接着刘钢的曲调,继续唱了起来:“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哈哈!”见状的刘青压下心头的阴霾,畅快一笑,豪饮了一大口黄酒,随手擦掉嘴角的酒水,取出琴,随后,琴声锵然而起!
不能修行,那又如何呢?这天地间的风起云涌,最终,不过只剩下依旧的青山,和人们笑谈,修行者也终究只是一生,我若完成了自己的人生,生命长短,即便长生,于我又何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