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这样穿很别扭呢。”熙儿看着腰间将自己的腰肢束得极细的镶宝石的玉带,小声道。
“少来啦,没品位的家伙,枉费夫人一番心意。”阿媛戳了戳她的额头,又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点头道:“嗯,不错不错,有道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呵呵,熙儿,你若再长几年,定然是个颠到众生的大美人呢。”
“贫嘴!”熙儿瞪她一眼,随即又小脸一垮道:“唉,要是你能代我去该多好!”
“我才不干呢,好不容易你这祸害不在,我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阿媛还未说完,刑玉蓉已从房内出来,唤道:“熙儿。”
熙儿咬牙切齿地看着阿媛,低声恐吓道:“晚上回来收拾你!”
转身向刑玉蓉跑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她慌忙稳住身子,小手提起裙摆,赧然地走到刑玉蓉身边,道:“义母。”
身后传来阿媛的轻笑,刑玉蓉也笑着执起熙儿的手,道:“慢些走。”
“哦。”熙儿答应着,转过脸对阿媛龇牙咧嘴,阿媛不理她,身子一旋回了房,熙儿气结。
“义母,怎不见弘哥哥?”出了门,熙儿忍不住问。
“你弘哥哥要练习击鞠,不去赏花。”刑玉蓉回身柔声说道。
车上,刑玉蓉一边给熙儿顺着长发一边道:“熙儿,你本身是大夫,可要好好调理自己的身子,前几日你义父还在说,你自回来之后,好似一日比一日瘦了,个子也不见长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熙儿抬头,道:“没有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呢。大……奂哥哥也常常取笑我,说我光吃饭不长个。我才十三岁呀,可能还没到长个的时候呢。”
刑玉蓉失笑,道:“你嫣姐姐和阿媛十三岁的时候不都比你高大?我看,这次正好进宫,不如叫宫中的御医给你瞧瞧?”
熙儿垂下小脸,道:“义母,我爹爹说过,我娘亲生我的时候,比正常临盆早了半个月,可能因此我体质不是很好。不过小时候爹爹一直在给我调理。虽然我看起来有些瘦弱,可是我身体好着呢,阿媛都打不过我,真的。”
刑玉蓉拉着熙儿的小手,道:“总觉得你心里藏着什么心事,你义父也常常在担心。熙儿,不管有什么事,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义父义母说啊,你若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就是我与你义父最高兴的事了。”
熙儿点点头,偎过去靠在刑玉蓉的胳膊上,没有说话,心里却道:义母,和你们在一起,我最大的心事,便是担心嫣姐姐会不高兴啊,这样的事,我如何对您和义父说呢?
同样沿着锦云大道行向重威广场的另一辆马车内,白可一脸的郁闷,抬手撩开车帘看向车外率兵护卫的夜灵,心中暗思,那小姑娘明明说过“夜灵哥哥,夜灵哥哥”的,这夜灵为何死活不肯承认有个妹妹呢?
马上的夜灵感觉到身侧的视线,勒住马拱手道:“殿下,有何吩咐?”
“没事。”白可放下窗帘,继续生闷气。
夜灵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冷光,回身继续前行。
白可一行入宫不久,熙儿和刑玉蓉也到了重威广场,下了马车,熙儿一眼便看到了率兵在宫门守卫的夜灵,后者也看到了她,眼中微微露出一抹忧色来。熙儿注意到了,却无暇细看,被刑玉蓉牵着,和他擦身而过。
熙儿随着刑玉蓉来到御花园,放眼望去,但见长廊回亭间,大片的牡丹姹紫嫣红,含蕊皆放,交错如锦,夺目如霞,灼灼似群玉之竞集,煌煌若五色之相宣。
花丛中,笑语晏晏,香风扑面,那些娉婷秀雅,仪态万千的夫人千金,妃子公主,熙儿多不认识,只得垂着小脸,任刑玉蓉牵着,穿花拂柳地走。
踏上一条白玉石砌成的小桥,熙儿抬眸一看,却见荷池那边的假山下,几十个锦衣华服,金钗宝髻的女子围着中间一个身着红色宫装,头戴金凤步摇的美妇谈笑,众人周围,花团锦簇,宫女如云。
熙儿皱了皱眉,垂首跟着刑玉蓉缓缓走近。
“臣妾刑玉蓉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来到近处,刑玉蓉曲身向中间那红装美妇和她身侧银装美妇行了一礼,熙儿也跟着行礼。
皇后笑道:“景王妃请起,今日是赏花宴,只求大家玩得尽兴,就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了,贵妃妹妹,你说可是?”
身侧的蕊贵妃仰起堪比明月的笑脸,道:“姐姐所言自是在理的,景王妃快些平身吧。”
刑玉蓉却仍然礼数周全地起了身,入了座。熙儿坐在她身侧,只见众人皆看着自己,唯独蕊贵妃身侧的辰莹正转过脸看着身侧的一株白牡丹。
“景王妃,身侧,莫非是就是王爷请封的义女,影小郡主么?”皇后侧过身子,看着刑玉蓉笑问,言行间全然一派雍容之姿。
刑玉蓉看看熙儿,道:“回娘娘话,正是。幼女好动,平日里王爷又甚宠之,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娘娘宽宥则个。”
皇后笑道:“本宫都说今日不拘礼节了,景王妃还有何顾虑?唉,羡煞景王妃有女如花焉,一个亲女是天上才有之容,一个义女又是地上绝无之姿,好福气啊。”底下众臣妇妃子一阵附和,唯有蕊贵妃含笑不语。
刑玉蓉忙颔首道:“皇后娘娘谬赞了,若论福气二字,天下还有何人能及您呢?”
皇后笑笑,道:“本宫前半辈子算是福气的吧,至于后半辈子的福气,却似这花香一般,还在空中飘呢,谁能断言有或是无?贵妃妹妹,你说,姐姐说的可在理啊?”
底下众臣妇妃子听出这话中的火药味,一时都噤声,假装赏起身旁的花来。
蕊贵妃刚刚端起几案上的香茶,闻言,又放下,转头微笑道:“姐姐,常言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谁又敢说自己以后会有多么福气呢?因而,妹妹认为,姐姐的话,很是中肯。”
纵是极会掩饰,蕊贵妃当众这般挑衅,皇后还是禁不住变了面色,侧眼看着蕊贵妃。蕊贵妃却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极为悠闲地轻抿了一口。场上一时鸦雀无声。
“义母,我可不可以去那边玩?”熙儿别扭地扭扭身子,轻声对身侧的刑玉蓉道。
这句轻语,若在刚才言笑晏晏的情况下,是绝不会被听见的,然在此落针可闻之时,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刑玉蓉轻轻按住熙儿的手,示意她不要乱动,那边皇后已经回过神来,心中暗苦,若非姬傲因**一事失宠于君前,龙青蕊这个贱人焉敢这般放肆?好在那**已死,战局还来得及扭转,当务之急,是竭尽所能帮助姬傲重得皇上宠爱才是。
念至此,她猛然想起皇上举办这次牡丹花宴的重要目的:和阎煞联姻,巩固自己的后方,以便更好的对付平楚。阎煞既然派新任的太子亲来,想必是有和百州结好之意的,如果阎煞太子能在这赏花宴上看中某位公主郡主或是高官之女,百州与阎煞便能顺理成章地结成秦晋之好的盟国了。
她看了看龙青蕊身侧的辰莹,此女风姿卓越清艳脱俗,实乃倾国倾城一佳人,龙青蕊这贱人对其礼遇有加,十分眷宠,想必心中早已将其定为儿媳之选了,如此一来,不仅为明堂觅得了良眷,更能拉拢镇南王,为明堂与姬傲王位之争再添一实力雄厚的后台,一举双得。
她正愁无计破坏,皇上举办的这牡丹花宴倒成了天赐良机,这园中众女,论姿色,再没有胜过辰莹的了,阎煞太子若要在此选妃,不看中她,又能看中何人?过了今日,便叫龙青蕊这个贱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看着熙儿,面上浮起微笑,转首对众人道:“说着说着,倒忘了主题了,今日乃是牡丹花宴,这园中牡丹甚多,你们都携上爱女,游赏去吧。”
众臣妇及妃子如蒙大赦,纷纷带着女儿姐妹向皇后告了安,各自赏花去了,只有极少数贵妇遣走女儿,自己却继续留下讨好皇后或是蕊贵妃。
“义母,让嫣姐姐陪您吧,我先去玩了哦。”熙儿对刑玉蓉附耳说完,跳起来就溜。
“仔细点,不要乱跑。”刑玉蓉急急叮嘱。
“哦。”熙儿答应的很快,溜得更快,眨眼就消失在花圃那头。
蕊贵妃执了辰莹的手,柔声道:“莹儿,你可想去赏花?我叫申儿来给你引路可好?”
辰莹看了刑玉蓉一眼,侧首对蕊贵妃道:“贵妃娘娘,辰莹想在此多坐一会儿。”
蕊贵妃笑道:“你肯在这陪我自然最好不过了,只怕你无聊。”
一旁的皇后恨得牙痒痒,但转念想到稍后还有午宴可令两人见面,当下心绪平复了些,在宫女的扶持下站起身,对蕊贵妃道:“妹妹,你可去赏花?”
蕊贵妃淡淡道:“最近身子有些乏,不想动弹,只怕不能陪姐姐同去了。”
皇后一笑,道:“那妹妹就且歇着吧,景王妃,你陪本宫去游赏一圈如何?”
刑玉蓉起身,来到皇后身侧,道:“臣妇之幸。”
当下二人在宫女的围拱下离开不提。
院中牡丹品种繁多,为便于外国使臣的观赏,每株牡丹的花盆上皆贴了牡丹的品名,熙儿一路走来,记了不少牡丹的名字,什么玛瑙盘御衣黄九蕊真珠颤风娇观音面姚黄香玉紫金盘等等等等。
走了一会,她抬眼看去,目之所及,都是牡丹,只说花的形状便有楼子冠子平头绣球莲台碗形盘形等等类型。花瓣也有莲花瓣旋瓣丝瓣卷筒瓣裂瓣尖长瓣等等……颜色方面则更加多姿多采了,有红紫黄白绿等色,而只是红色又可分为深红淡红朱砂红梅红胭脂红粉红霞红等……真个是花光激艳,美不胜收。
她身置如云的花海中,却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果真是这样啊,哪怕身在仙境,没有亲朋好友在身边,也是不会快乐的。想起刚才辰莹不愿看见她的样子,她心中更加难过,坐在一株九转宝帐旁发起呆来。
这御花园占地极广,熙儿适才走过之处,只是花园东南小小一角,而就在御花园中心回廊上,白可倚在栏杆上,注目于栏下那一片盛开的牡丹,不语。
身旁的青衣侍卫名叫周响,他回身看看依稀可见的宽敞凉亭以及亭中的京州君及官员身影,不无忧虑地道:“殿下,平楚八皇子等人都在亭中与京州君一起赏花闲聊,我们就这样跑出来,不太好吧。”
白可收回目光,定定地看他一眼,转身便走,道:“我发现,你别的本事没有,烦人的功夫倒是一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