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明堂的生母,是东海王的亲妹妹,而五皇子姬傲的母后,是西岭王的长女。京北和西岭素来交好。如今朝中诸位皇子中,有望成为皇储的,唯有明堂和姬傲两人。”熙儿道。
“你的意思是……”阿媛皱眉。
“义父一方至今没有表明要支持哪位皇子的态度,然皇上终究会老去,洲南势必要在两位皇子中选择一位,以表辅佐之意和忠诚之心。两位皇子身后的势力也是了解这一点的,因而,他们都希望抢在对手之前,拉拢义父。”熙儿道。
“熙儿,你究竟想说什么?”阿媛实在不解,她看击鞠怎的会想起这些事情。
熙儿转眸看她,问:“阿媛,你可知上次我给奂哥哥的那瓶毒药,他用在谁的身上了么?”
阿媛沉思一阵,道:“前些日,听说五皇子宫中出了麻风病人,莫非,就是辰奂小王爷下毒所致么?不过辰奂小王爷为何要对一般的宫人下毒呢?”
“因为那不是一般的宫人,那个人,是令五皇子失宠于君前的**。”熙儿认真道。
“你如何得知?”阿媛惊问。
熙儿笑笑,道:“道听途说加上联想而已。”
阿媛转过头,片刻,点头道:“是了,你曾说,按辰奂小王爷的脾气,何曾屑于掩饰自己的行为,此番,他这样费尽心机,是为了既能除去朋友脚下的绊脚石,又不致伤到他们的友情吧。不过,熙儿,你琢磨这件事情干什么?”
熙儿摇头,道:“我想琢磨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究竟是谁,几次三番想要刺杀奂哥哥。”
阿媛一怔,看着熙儿,熙儿也正看着她,半晌,她表情一惊,掩口道:“你是说……”
“是的。我真笨,居然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个要杀奂哥哥的人是出于什么动机。”熙儿敲敲自己的脑袋,道。
“在王爷做决定之前,辰奂小王爷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阿媛道。
熙儿点头。
阿媛握紧双拳,狠狠道:“可恶!”
熙儿又笑了,小手覆上阿媛的手背,道:“先别激动嘛,我这只是推测而已。我都能想到的,义父难道还能想不到?可是他至今没有采取行动,那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阿媛呆呆问道。
“没有证据呀!笨蛋!”熙儿一指头弹在阿媛额头上,站起身来,掸了掸裙裾上的灰尘。
“也是哦。”阿媛跟着站起身,见熙儿将要跃下屋脊,不禁叫道:“你上哪去?”
“看皮影戏去。”熙儿跳下屋脊,哼着小曲向同修殿正门处走去。
“皮影戏?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哩。”阿媛恋恋不舍地再看一眼校场内正在激烈进行中的击鞠比赛,跟着熙儿出了同修殿。
一个时辰后,忘机楼二楼。
“哇塞,阿媛,快尝尝,这道奶汁鱼片真的不错耶,不枉我花了五两银子买它。”熙儿嘴里的鱼肉还未咽下就转头冲身侧的阿媛嚷嚷。
阿媛拿起筷子,却又停住。
“嗯?阿媛,你今天很不对劲呀。”熙儿将本来要夹来自己吃的一片鱼肉放到她碗里。
阿媛抬头,忧虑道:“熙儿,你这是引火烧身。”
“去你的,我才没这么笨哩,引火烧身?我这叫敲山震虎好不好?”熙儿边吃边道。
“你少糊弄我,你不就想引出那纵火者,让王……”阿媛还未说完,却被熙儿夹来的菊花里脊给塞住了嘴。
“吃个饭都恁般啰唣,阿媛,我求求你了,有话咱回去再说行不行?大凶鬼给我的银子可就剩这最后一点了,今天这顿要是浪费了,你再想让我做东请你到这忘机楼来吃一顿,可不知何年何月了啊。”熙儿举箸点着阿媛的鼻子道。
阿媛将头一偏,看她一眼,乖乖将嘴里那片里脊肉给吃了下去。
艾营宫。
锦衣玉带的中年男子负着双手,拧着浓眉,焦躁地在殿中走来走去。
白可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赏玩一把刚从城中买来的纸扇。周响垂首侍立他身后,大气不敢出。
“出去,都给我出去!”中年男子终是忍不住了,粗着嗓门将殿内的宫女侍卫驱了个干净,然后转身,沉着脸看着白可。
“舅舅,你说,为什么这盛泱的纸扇做的比我们金煌好看?”白可抬眸问。
中年男子,即阎煞霖国公荀放的二弟荀靖闻言,脸色更沉了几分,伸手指着他道:“我告诉你,这绝对不行!镇南王的义女,十三岁……荒唐!简直荒唐!”
“为什么不行?启程前,舅舅和母妃都说过,只要是我喜欢的就好,又没有规定年龄大小。”白可大声道。
“你……”荀靖简直要被自己这个外甥给气死,低头气呼呼地徘徊一阵,来到他面前,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联姻的涵义?你看中的这个女子,是要嫁到我阎煞,与你拜堂成亲,为你生儿育女,以稳固你的太子位的。这镇南王得不得京州君宠幸我们姑且不议,我问你,这十三岁的影小郡主,能与你拜堂成亲,给你生儿育女吗?”
白可脸上浮起一抹红晕,转而又正色道:“我可以等,二皇兄比我大那几岁,他还没有娶妻生子,我急什么。”
“你跟那个残废比?”荀靖瞪眼喝道。
“他不是残废,他是我同父异母的皇兄!”白可也梗起脖子,声音丝毫也不比他舅舅低。
“他是你仇人!若是你这位置让他夺去,他会杀了你!”荀靖俯低身子,看进他清澈的眸中,沉声道。
白可一愣,手中纸扇啪一下掉落在地,倒将一旁的周响惊了一跳。
荀靖看了看周响,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坐到一旁喝了口茶,清清嗓子,道:“我看,京州君第十一女,青麓公主品貌无双,又正值韶龄,为最合适之人选。”
半晌不闻回应,荀靖侧首看向一旁的白可,却见他眸中含泪,也正定定地看着他。
“我一直都不明白,二皇兄和九皇弟自幼没了母亲,二皇兄正值意气风发之时,又飞来横祸残了一臂,去年,其舅梅瑾一家更是遭逢灭门之灾。他们境遇如此可悯,为什么,为什么你和大舅就不能在父皇面前为他们美言几句,反而帮着那些落井下石的大臣们将他们兄弟二人远远发配到那样的不毛之地去受苦,为什么?”白可边说边落泪。
荀靖怔了一怔,别开目光,道:“梅瑾谋反,皇上不降罪他们兄弟二人已是大幸,难道,你以为他们还能跟你一样继续留在宫中安享皇子的尊荣么?他们兄弟二人素来对你不冷不热,你却可怜他们?”
白可抹了一把泪,道:“少了他们,尤其是九皇弟,宫中闷极了,无趣极了,谁稀罕那空荡荡的尊荣。”
霍岩庭地站起身来,欲训斥他,但看他梗着脖子扭过脸的样子,又压下了到口的话,顿了一会,抬步向殿外走去。
打开殿门,他停住脚步,头也不回道:“我适才的建议,你好好考虑考虑。”
“除了她,我不会带任何女人回去!”身后传来少年果决的声音,荀靖倏然转身,却只看到白可大步走向内殿的背影。
安平宫洲南院。
夜。辰南天沉着脸,在书房缓步徘徊。辰弘站在一侧,静静看着他的父亲。
半晌,辰南天抬头,问:“辰奂回来了么?”
辰弘道:“已经回来了。”
“你去把他叫来。”辰南天在桌边坐下。
少时,一脸不耐的辰奂踏进门,懒懒叫了声:“父亲。”
辰南天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道:“你立刻去收拾行李,带熙儿和阿媛回青湖。”
兄弟二人闻言齐齐一怔。少时,辰弘收起了惊愕的表情,显然接受了父亲这一安排,即使他现在还不知道原因。
辰奂却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别过脸冷冷道:“堂堂一个镇南王府,连自己的郡主都保不住么?”
辰弘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转头看向辰南天。
辰南天“啪”地将快要碰到嘴唇的茶杯放回桌上,看着辰奂,嘴角牵了牵,却终究没有将训斥的话说出口,只道:“你以为为父做此决定,单是为躲开那阎煞的太子么?”
辰奂不动,也不语。辰南天看他那样子,又气又恼,当下也不悦地站起身,看着窗外不语,室内气氛一下僵滞。
辰弘虽不明白父亲口中那句“躲开阎煞太子”究竟何意,但父亲的另一重担心他却是知道的,见父亲生气不肯言明,便对辰奂道:“今日上午,洪鹰城最热闹的繁葳大街上有艺人当街演了一出皮影戏,引来无数百姓围观,戏文的大意是:一个外出寻父的女孩在一座森林被一只狐仙所掳,后被狐仙故友救出,得以返家。三年后,狐仙受人之托寻至这女孩家,欲对其兄下毒手,女孩求之,狐仙乃留下其兄,独自离去。”
辰奂回过脸,目光闪烁地看着辰弘,半晌,冷哼一声:“多事!”
“辰奂,眼下……”辰弘正欲对辰奂言明厉害,不意辰南天突然转身,喝道:“无需多言了,辰弘,我镇南王府退出击鞠比赛,你亲自护送熙儿回去!”
辰弘还未应声,辰奂已在那叫道:“不行!”
“辰奂,你就愿意看着熙儿为了你这样身置险境?”辰弘也动了怒。
“我自己的事情,谁要她自作主张横插一杠!”辰奂皱着眉头道。
“你,你怎么这般不通情理?”辰弘极少与辰奂吵架,可此情此景,他却也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