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叶凝芝携着百戏团众伙计,载着道具箱,和罗英告了别,坐着马车出了涵城门。
马车一路往皇城方向飞疾驶去,行至一条山路没多久,突然停了下来。
叶凝芝见马车突然停下,心中疑惑,掀开了帘子,透过帘子一看,马车前面叉腰站着一个女子。
拦在马车前面的女子小脸微皱,趾高气扬昂着头,用一股理所当然的口气,喊道,“我叫秀秀,我的轿夫崴了脚,你载我走吧!我给你钱。”
桐叔看了眼歇停在路边轿子的方向,面色为难,“秀秀姑娘,我们帮不了你啊!你轿子往西,我们往东,不顺路。”
秀秀冷嗤一声,似乎没把桐叔的话放在心上,眉梢间盘着凉凉的嘲讽之意,语气十分轻蔑,“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嘛!喏,二两银子够不够?”
说着就不屑一顾将银子扔上了马车。
叶凝芝见秀秀态度这般傲慢,眸中闪过一丝厌恶,这求人的事情向来都是好声好气的,况且本就不顺路的事情,秀秀这般胡搅蛮缠,更让她厌恶,叶凝芝捻了银子扔回给秀秀,语气不善,“有事求人还这么嚣张?我们不同路,多少银子都不载!”
银子砸落,散在秀秀的脚下,秀秀被气得脸色难看。正欲反驳,一阵杂乱的马蹄声驰来。
桐叔闻声,又想起这山路的传闻,骤然色变,唇煞时失了血色,喊出了声,“不好,有山贼!快跑啊!”
话刚说完,只见远处尘土飞扬,山贼头目带着一众山贼手下快速朝着他们逼近。
驾车的伙计立马慌了神,挥鞭驾车,马啼叫了一声,立即飞跑起来。
没搭上车的秀秀顿时急了,神色慌张,眼看山贼越来越近,哪还有什么傲慢的气势,都成了蚀骨的恐惧,跟着马车后面追着大喊,“别丢下我,快带上我!”
叶凝芝循声掀开了帘子,看了眼在马车后面跑得大汗淋漓的秀秀,心一软,秀秀虽然为人跋扈了些,但这性命攸关的时刻,真让她坐视不管,叶凝芝亦不忍心,咬了咬牙,探出半个身子,伸出了一只手,朝着秀秀喊道,“把手给我。”
这时恰好马车经过一个泥水坑,速度减慢,秀秀也追了上来,双手紧紧抓住了车尾。
可哪知一个踉跄,秀秀跌倒在地,双手还抓着车尾,于是下半身被拉着在地上拖行。
叶凝芝一只手抓住秀秀的手,另一只手抓住了秀秀的衣袖,咬紧牙关,额角因为用力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渍,叶凝芝的手被生生吊着,坠痛不已,但她一心只想把秀秀拉上来,绷紧了脸,声音像是从齿间挤了出来,“别松手。”
不料秀秀的衣袖突然被扯断,叶凝芝另一只手也因力气不足,加上手心积了汗,一滑溜,秀秀整个人摔了下去。
后面的山贼仍是不依不饶朝着叶凝芝的马车追过来,慌乱间,叶凝芝带着马车上的人将两个大戏箱扔了出来。
好在戏箱坠落,惊了后面山贼的马,好几个山贼跌落下马,山贼头目也勒停了马,没有跟上来的趋势。叶凝芝看着滚落在地上的戏箱,虽然不舍,但毕竟也算救了他们一命,叶凝芝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缓多久,耳边就传来了秀秀的呼救声。
叶凝芝心下一沉,瓷白的小脸上忧心忡忡,这些山贼都是穷凶极恶的命,秀秀又有几分姿色,真要落入这般歹徒手里凶多吉少,她虽和秀秀萍水相逢,但总归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不能见死不救,叶凝芝掀开了帘子,喊道,“桐叔,停车。”
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叶凝芝从马车内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车内的阿娇阿俏不明所以,也跟着下来。
叶凝芝边解开马绳,边解释道,“我去救秀秀,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桐叔,阿娇,阿俏相互看了一眼,纷纷拉住了叶凝芝,“小姐,这些山贼奸淫掳掠,杀人放火,坏事干尽。你要是过去了,那是入了虎口,我们答应了你娘把你平平安安带回去的。”
叶凝芝温淡一笑,杏眸里水光流动,拍了拍三人的手背,“我娘从小教我做人要讲义气。我今天丢下了秀秀,就是不义之行。我娘在家等我回去,秀秀的娘也在等她回去。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三人知叶凝芝性子倔,又好仗义,拦也拦不住,只好松开了叶凝芝。
桐叔叹了叹气道,“凝芝,注意安全。”
叶凝芝回了三人一个宽慰的笑,换上了车厢内的官服,上了马,策马扬鞭,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山贼们还在原地打量着戏箱里的官服,议论纷纷。
而秀秀正被一个长相猥琐的山贼扛在肩上,像是焉了的茄子。
叶凝芝勒住马,在山贼群中,踱着步子,气势端作威风凛凛,居高临下冷冷睨着众山贼,故意用醇厚的嗓音,装腔作势道,“你们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连我的人都敢抓?还不快放人。是不是想让我将你们全部凌迟处死再株连九族?”
众山贼面面相觑,又因戏箱里的官服,有所顾忌,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叶凝芝一个利落动作,翻身下马,下颚紧绷,昂首指着山贼头目,咳了咳,提高了音量,大喝道,“你过来!”
山贼头目被叶凝芝的气势吓住,战战兢兢走上了前。
叶凝芝见山贼头目被自己哄住,微微俯身,从眸子里射出一道狠戾的光,在山贼头目耳边压低声音,煞有其事道,“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我是容阳郡主,这次出宫是为了隐秘查一件后宫要案,你抓着的人是我的宫女。我劝你赶快放了她,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山贼头目脸上惊惧之色丛生。
叶凝芝眼看就要蒙混过关,救出秀秀。
这时,突然有山贼出声讥笑,“什么株连九族,凌迟处死?我刚看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点眼熟了。现在终于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什么百戏团的吗?”
猛地被戳穿,兜了底,叶凝芝装腔作势的神情闪过心虚之色,抿嘴咳嗽了一下,仍扮作一脸不知,昂着头一本正经道,“什么百戏团啊?本郡主可是如假包换的皇亲国戚!”
底下陆续又有山贼戳穿了叶凝芝,人群中顿时哄堂大笑,哪还把叶凝芝放在了眼里。
山贼们哪还顾忌什么太后贺寿,又是一个鞭子抽在叶凝芝的身上。
叶凝芝吃痛,闷哼一声,缩了缩身子,面对穷凶极恶的山贼,怕是难逃一劫。
就在叶凝芝以为自己凶多吉少之时,阿娇,阿俏,桐叔,桂叔等众伙计提着木棍和菜刀跑了过来,异口同声喊道,“小姐,我们来救你了!”
叶凝芝大惊,咬着唇,瞳仁微张,“你们跟过来干什么?不是让你们在那儿等我吗?”
众人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坚决,“我们答应要平平安安将小姐带回去,就绝不会丢下小姐!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叶凝芝自然不能因为她一人,就陷百戏团的伙计于险境,蹙紧了眉,推开上前的桐叔,“快点走!你娘子小孩还在家里等着你呢!走啊!你们走啊!”
百戏团众伙计作势要救出叶凝芝,众山贼被挑衅,自然不会罢休,双方开始打斗起来,场面混作一团。
山贼头目见百戏团众伙计拼死相救,心下有点感动,挥手大声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山贼们听令放下了武器,局面得到了缓和。
山贼头目走到叶凝芝面前,眸色流露出几分欣赏,缓声道,“小丫头,我敬你们都是讲义气的人,就放你们一条生路,马上给我滚!”
说罢,转头,领着众山贼,“走,我们回去!”
被扛在山贼肩上的秀秀见山贼没有放过她的迹象,惊慌喊道,“救命啊!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挣扎间,跌落到山贼头目的脚边。
叶凝芝看了一眼秀秀,疾步跟在山贼头目的后面,目光恳求,“大哥,你既然已经给了我们一条生路,不如把这位姑娘也放了吧!你看她长得这么瘦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掳回去也是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