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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昆仑虚

不知道院主怎样应付了因霄国的国主。不过人们都知道,但凡已经被玉门道院院主吞进肚子里的东西,想再让他吐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第二天,专门负责推算入虚日期的几位师长,宣布了一个消息——

“瑞云已起,昆仓虚现,吉时已到。”

消息传遍玉门山的时候,华阳洞的两名弟子照旧在伙房蒸包子。不同的是,今天的包子有了新的作料。

“这是什么?”素长岐指着那把绿绿的青草问。

“葱啊。”好像比葱要扁一点,不过应该是葱吧,味道闻起来也很像呢,“昨天换衣服的时候,在林子里发现的,就带了一把出来。放在馅里很香的。”

蒸出来素长岐尝了一个,两眼放出光来。

杜白开心地笑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这么能吃,那是因为,味觉是他唯一的感觉吧?而能够令他的味觉得到满足,杜白觉得很满足。

“哐!”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微子出现在门口,“就知道你们在这里!快点去玉台集合,入虚的时候到了!你们两个,入虚阵练得怎么样子?”

什么?!

“怎么说到就到?”杜白惨呼一声,入虚阵只在早上稍微练了一下,原本以为还有时间的!她冲向自己的石屋,去拿昨天挖好的明茎草。而素长岐则把包子连着蒸笼一起扫进乾坤袋里,然后顺着杜白的方向追过去。

“造孽哦!”微子也跟着追了过去,一面哀嚎,“这两个人怎么入虚啊?”

玉台上已经聚集了所有的门人,就像上次杜白第一次来时看到的一样。大部分弟子一脸的自信和憧憬,也有少部分人因为准备不充分而显得忐忑不安。

比如,杜白。

这个时候,华阳洞的两名弟子正抓紧时间练入虚阵。入虚阵不单是作为人们进入昆仑虚的交通通道,也是保证两个人不会失散的关键。据说一个人便会被神兽们当成山民祭献的食物。而两个人一起,才有可能被当成它们未来的主人。

寻找坐骑在院主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去昆仑虚里碰碰运气”。昆仑虚据说是昆仑山在水中的倒影,平日里看不到也进不去,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才会出现。山森笼罩着浓雾。神兽的种类各不相同,总的来说,兽以龙为尊,禽以凤为尊,其次是麒麟、青鸾、明狮、白鹤等等。不过,除了种类和血统外,年岁也是衡量神兽级别的重要根据。比如微子那头千把岁的青鸾,遇上院主的那头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青牛,还是要让路的。但无论是哪种神兽,都喜欢道行更高的人。

开始的时候,杜白是抱着逛野生动物园的想法面对入虚这回事的,可当接受了月和老师的两百年心道道行之后,肩上的担子就重了起来。

“万一我找不到剑齿虎怎么办?”一边演练着入虚阵的步法,一边苦着脸问微子。

“找不到就找不到,有什么了不起?”微子道,“反正天狗食月近在眼前,有本事让她追你到人间界啊!”

很明显,对于月和“抢徒弟”这件事,这位老师很是耿耿于怀。

而素长岐则不耐烦地道:“别分心,你想进去喂那些畜生吗?”

他们没有太久的时间练习,院主很快地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道院中十名道行最高的老师。

山上的风雪早已经停了,因为入虚的时间到了,塔达娜公主必须回到昆仑山去。每一方的师长都会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最佳入虚点。玉台上方开始出现巨大的五色漩涡,一条巨大的光柱成形,笼向玉台。所有的弟子与搭档双手结成十字印。

“闭上眼睛。”素长岐悄声道。

虽然周围没人这么做,杜白还是听话地闭上了,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又听到你怕得大哭。”

“……”

而耳边风声已起,几个呼吸之间,就听到素长岐的声音响在耳边:“好了。”

杜白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浓雾当中,所有人都不见了,除了素长岐。

周围的可见度只在一米范围内,只知道自己在一片密林当中,巨大的阔叶植物长势旺盛,叶片有伞那样大,层层叠叠,挡住了光线,爬藤类植物将高大的树连在一起,杜白站在一株苍翠色尖形叶片底下,茫然。

“这、这里就是昆仓虚?”

“应该是吧,”素长岐松开手印,“那十几个老头子合起的灵阵,总不会把我们扔到南海去。”

虽然没有幻想过昆仑虚会是道路四通八达光洁平整的动物园,可是,也不至于是这个样子吧?

这根本就是没有人踏足过的热带雨林啊!

“要在这样的地方,找一头剑齿虎?”杜白欲哭无泪,“我该从什么地方找起啊?”

她的话音刚落,前方就传来一声巨吼,紧跟着大地似乎震动起来,素长岐飞快地把她拉到树后,一只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野兽从两人面前走了过去,毛发几乎擦过杜白的脸,忽然,它闻到了气息,回过身来,对着树后的两个人露出一米长的獠牙,低吼了一声。

杜白浑身一僵,忘了呼吸。而就在野兽逼到她身前的一瞬,一道白光从眼前掠过,野兽被抽得跌向后面的大树,咯啦啦,高大得望不到梢的树木缓缓倒了下去,野兽发出哀鸣,再不复刚才的威风模样,一瘸一拐地退开去。

在它的身后,现出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她的长发没有梳起,容颜是一种如同月光一般的清丽,难言难描。方才那一道白光,显然是她所发。

杜白惊魂未定,正要道谢,忽然脚边传来一阵凉意,一只墨绿斑斓的大蛇从脚边游过去。

“啊……”

很短促的一声低呼,应该还在喉咙还没有彻底发出。素长岐还没有听清,就感到身边一沉,他的搭档已经晕了过去。

“胆子真小……”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小心点吧。”那名白衣女子道,然后,转身离开,消失在浓雾里。

叶片上凝着晶莹的露珠,素长岐捏开杜白的下巴,把露水灌进去。指尖的力道必须好好控制,因为,也许一不小心,这小小的下巴就会被捏碎。

手底下的这张脸很小。眼睛闭上了,看不见那对温润的眼眸。鼻梁很秀气,唇是淡红色,笑起来,左边嘴角有一颗小小的窝儿,笑意好像就是盛在那里面的。

手伸过去比了一下——遮住这张脸绰绰有余——不过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无聊,收回手,坐在一边,等她醒来。

他没有等太久。其实,他并不介意等久一点。四周很安静,隐隐有吼声传来,因为足够遥远,更显得寂静。

躺在地上的女孩子,指尖微微动了动,意识开始恢复,大脑皮层还保留方才的记忆,恐惧涌上心头,她的脸色苍白,一声尖叫到了嗓门,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怕,已经走了。”

她紧紧地抓着素长岐的袖子,指节发白。

不能叫。大叫是神兽们挑战时发出的信号。

那一声尖叫堵在胸膛里,几乎不能呼吸,脸色憋得苍白。素长岐轻轻叹了口气,把她的头揽进自己的怀里。

好久,杜白才喘过气来。

脸色虽然还是很难看,不过已经可以勉强地笑一下,“我太没用了……对不起……”

“确实是。”素长岐放开她,“本身已经有两百年道行,又学了开山咒,竟然还怕一头畜生。”

“……这里太可怕了……”

“啊?”素长岐皱起眉,“那你见到剑齿虎,不是更要晕?”

“剑齿虎……”杜白提心吊胆地问,“很可怕吗?”

“好像是的。”

杜白的脸又白了几分。

“好了,走吧。”素长岐站起来往前走,悠悠地扔下一句:“也许那头畜生又会回来哦。”

“啊。”杜白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连忙赶上来。

落后他半步的距离,因此没有发现,他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眼中有淡淡的笑意。

为什么,害怕的样子也让他觉得很好笑呢?

不过,明明害怕,却强自忍耐的样子,更让人觉得,淡淡的笑意,混合着说不清楚的柔软,从心里面慢慢地蔓延出来。

根本没有路,杜白所能做的,就是踏着素长岐的脚印,一步一步地,在藤蔓交错的地方前进。有时素长岐会突然改变方向,因为同样一片浓绿色的植物底下,是深潭或者沼泽。有时候他飞起一脚,踢飞一条红绿相间的长蛇。

杜白紧紧地拉着他的袖子,一下也不敢松开。

偶尔会有巨大野兽出现。但只要躲藏及时,也没什么事。虽然看到那些恐怖的大怪物,杜白好几次都要晕过去。

这里的一切都巨大无比,一棵草也长得像灌木。杜白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不小心来到了大人国,步步都是危机。

而月和老师所说的“五千岁以上,毛皮是白色,眼睛是红色”的灵宵剑齿虎,连影子都没看到啊。

“你不是带了明茎草来吗?”素长岐忽然问。

“啊?啊,是,带了。”

“怎么不拿出来?”

“要拿出来吗?”不是要等到剑齿虎来了再喂吗?

“你不拿出来,怎么能引它过来?”素长岐找了个稍微平坦点的地方坐下,看着杜白把包得很小心的明茎草拿出来,忽然想起没来得及吃的包子,于是把蒸笼拿出来,开始迟来的午餐。

杜白食不知味地拿起一只,想着不知道这些草怎么能把剑齿虎引来。忽然藤蔓的叶片一动,一只雪白的脑袋从叶子底下探了出来。

是一只哈巴狗,鼻尖一耸一耸,眼睛乌溜溜的,直盯着她手里的包子。

显然是被包子的香味引来了。

杜白挥挥手里的包子,小狗直接扑上来,准备无比地叼走了包子,一口吞了下去。

呵呵,和某人的吃相很像呢。

杜白心情稍稍好了点,又拿了一只包子喂它。它很快活地摇了摇尾巴,真可爱。杜白的眉毛都弯起来了。真没想到这里也有哈巴狗呢。她初中时养过一只,很白,很胖,很粘人,很可爱哦。

但拿到第三只包子的时候,手却被人挡住,“你吃还是它吃?”素长岐问。

“我反正没胃口……”

蒸笼立刻消失在他的袖子里。

小狗的尾巴不摇了,汪汪叫了起来。叫声比较尖细,倒有点像猫呢。杜白蹲下去摸摸它的头,“你很饿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悠长的吼声传来,杜白浑身一震,而在不远处的丛林里,隐约可以看到一道白影以及偶尔一闪而过的红光。

“啊!”

灵霄剑齿虎!

杜白站了起来,素长岐已经拉起她向着那个方向跑去,脚下的藤蔓几乎将她绊倒,然而素长岐的脚步快极了,不容她倒下,已经被拉了起来。剑齿虎就在前方,渐渐可以看得到那几乎有三米长的身体,加上尾巴的长度,足足有五六米长。它站在那儿,桃叶形的双眼发出红色的光芒,微微发出低吼,对着杜白手里的明茎草,流下口水来。

呃……神兽这么馋啊……

“去喂它。”素长岐轻轻推了她一把,“不要怕。喂养它,它才会和你一起走。”

可是……它那么高,那么长,眼睛那么红……

杜白又一次不争气地害怕了,一步挪不了三寸,脸都开始发白。

“走开!”

一道红光飞掠而来,落在地上,大步踏来,红裙只到膝上,赤脚宛如玉雕,蓝眼明艳,正是塔达娜公主。

糟糕,对手来了!杜白也顾不得害怕了,赶紧上前一步,把明茎草送到剑齿虎面前。剑齿虎低吼一声,张大了嘴。杜白的脸刷地全白了,全凭了一股“打死也不能走”念力咬牙死撑。而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冲过来,在剑齿虎张开的嘴里穿过,夺走了那捧明茎草。

那道白光滚了两滚,正是刚才那只小狗。

这、这、这,这叫什么?

虎口夺食?!

果然不愧是昆仑虚啊,连一只狗都有这样敏捷的身手——不过,狗狗,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一点吧?!

剑齿虎转过头,向小狗发出一声长啸,震得林间树叶簌簌而落,杜白的耳朵里阵阵轰鸣,那只小狗却毫不在乎,还吐了两口口水,小脸皱起来,好像对自己吞到肚子里的东西很不满意。

“喂,快点闪开!”

塔达娜一声大喝,伴随着她的声音的,是细微的铃声。在铃声入耳的一瞬,杜白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倒回去。在塔达娜雪白的指尖,有一枚玉铃,她正轻轻地摇晃着它,玎玲,玎玲,发出悦耳的声响。铃中生出五色烟霞,散发出一股异香,杜白只闻到一丝,便觉得头昏脑涨,而那道烟霞,正化成一道云气,向着小狗的方向,蛇一样游走。

剑齿虎明显也闻到了这样的香气,后膝一软,蹲下来。

只有那只小狗,兀自舔舔舌头,挠挠脖子,甩甩头。素长岐走到杜白身边,递给她一捧明茎草,“快点,趁着它正晕着,这凶巴巴的女人也算做了点好事。”

“可是……”杜白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挨着身边的大树,骨头散了似的,软软地坐了下去,“我好晕……那个铃声,还有香气……你不晕吗?”

素长岐一震,向塔达娜喝道:“你搞什么鬼?!”

塔达娜全神贯注,额头已经显出汗迹,催动玉铃显然消耗了她极大的灵力,令她无暇分神答话。而那只小狗终于显出一丝困意,前爪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晃晃身子,往丛林中纵身而去。

塔达娜立刻追过去。

素长岐怒,“给我留下解药来!”一手拉起杜白,杜白头昏脑涨,还知道惦记着自己的使命,“剑……剑齿虎……”

素长岐一手拎起剑齿虎的脖子,拖玩偶似的把剑齿虎拖起来,飞快地向着塔达娜消失的方向追去。剑齿虎不满地低吼两声,可惜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于是一人一虎像是两只布袋一样被素长岐拎着,向着塔达娜消失的方向摇摇晃晃地拖去。

剑齿虎巨大的身体和杜白相距不过几十厘米,野兽身上特有的气味闻得分外清晰。杜白忍不住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了?这其实不是明和老师交代的灵宵剑齿虎,而是另一种动物?而真正的灵宵剑齿虎,其实就是刚才那只小狗?!

不然,怎么解释塔达娜奇怪的举动?未来西王母需要的,明明是灵霄剑齿虎啊!!

浓雾遮挡了视线,早已不知道塔达娜在哪里。不过偶尔有玉铃声传来,成为最好的路标。素长岐拖着一人一虎在林中穿行,间不容发间避过迎面的一株粗得像堵墙的树干——剑齿虎为此狠狠撞了一下,发出愤怒的低吼,震得杜白只觉两耳发麻,然后眼前猛然一亮。

就像从冬日迷蒙的清晨,来到夏天明媚的午后。

眼前豁然开朗,浓雾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面。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大河,水底的石子清晰可见,大点的石头半现于水面,连成一线,直至对面,像是天然的桥梁。瑰丽的蓝紫色光芒倒映在水中,那是天空的颜色。这里的天空,堆满蓝紫色云霞,云霞之上,隐约露出瓦蓝天空,以及,天空上影影绰绰的影子,仿佛是有大山、宇屋和行人。

昆仑虚是昆仑山的倒影。

其实人们看错了,昆仑虚的天空,才是昆仑山的倒影。而昆仑虚,则另一个世界——神的世界。

这里不再有雾气迷蒙,缭绕在山石树木间的,是淡紫或者淡蓝的烟雾,仿佛有生命般地,在高大得仿佛没有止境的林中遨游。那是尚在育孕期中的神兽胚芽,正在吸取灵气,等待结成形体的机会。

每一只神兽死亡后,灵魂都将重新回到这片养育它们的森林,化为灵气,融入某一道烟霞,于是,新的神兽,就此诞生。

溪边和林间,有巨大的神兽在饮水嬉戏。五彩斑爛的凤凰飞过天际,青鸾与红鸾紧随其后,白鹤在水边梳理自己的羽翎,巨大的金龙张牙舞爪,看起来非常吓人,但那其实只是在和同类嬉闹。

更远一点的河对面,无数的神兽正怡然地享受着它们漫长的生命,卧在开满细碎花朵的草地上憩息,偶尔有小兽从成年兽身边飞快地奔过,大片大片的飞鸟腾空而起,那是相传专为神主传达消息的云翎鸟。

杜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这、这是才是真正的昆仑虚吧?”

一股让人从毛孔舒展放松的旷达祥和之气,弥漫在空气中,每吸入一口,就驱散一分昏昏欲睡之意,整个人清灵透彻。

素长岐左手的剑齿虎蓦地发出一声长啸,脖子从素长岐手里挣脱出来,重重地喷出两下鼻息,吹得素长岐衣襟飞扬,然后走到杜白身边,舔舔舌头。

杜白又惊又喜,连忙掏出明茎草伺候。

素长岐微微勾了勾嘴角,“恭喜你,骗到手了。”

杜白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呢!

不远处一角白衣闪过,杜白眼尖,“杜子风师兄!”

白衣一顿,转即向着两人的方向而来。他的身下,是一头青色神兽,龙首,鹿角,马身,鱼鳞,竟是一头麒麟。

“素师弟,杜师妹,”杜子风在麒麟背上向二人微微一笑,“看来杜师妹也有收获了,五千岁的灵霄剑齿虎,了不起呢。”

杜白终于放心了。她和素长岐也许会看错,杜子风总不会看错吧?

“素师弟呢?”

“我不要。”素长岐道。

这位师弟的特立独行,杜子风是知道的,当下道:“既然如此,就快点离开吧。昆仑虚三十年一现,每次只有十二个时辰,晚了就要被困在这里,直到三十年后了。”

杜白吓了一跳,素长岐却道:“有十二个时辰就不忙。我得找个人。”

“呃?你找谁?”

“那个昆仑山的凶女人。”

杜子风和杜白同时一愣,又同时开口。

杜子风问:“塔达娜?”

杜白问:“你找她干什么?”

玎玲……玎玲……

风中飘来清脆的铃声以及淡淡的异香。

“摄魂铃?!”杜子风一惊,“谁在昆仑虚用这种法宝?触怒了神主,今天进来的人,可都别想出去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素长岐已经拖住杜白的手,脚尖踏上河流中的石头,几个起落,向河对岸去。

灵宵剑齿虎已经认定了主人,紧随其后,杜子风眉头微微一皱,摄魂铃是昆仑山有名的法宝……麒麟已知他心念,四蹄踏水而过,追上素长岐。

素长岐已经上了岸,进了树林,林中神兽对他们视而不见,尖细的叫声忽然响起,神兽们却轰然一震,四下散开。

杜白认得是那只小狗的叫声,只是和前面叫的那声不同,这一声更为尖细。

杜白忍不住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素长岐第一次看到杜白生气。眉头微微皱起,眸子里有恼怒的光。

而一炷香工夫之后,更让杜白生气的景象,就在眼前。

那只雪白哈巴狗正在地上艰难地爬行,仿佛有巨大压力压在它的肩脊上,令它难以直起身体。淡红色的烟霞包围着它,已经结成了一只茧。玉铃正在塔达娜的指间规律地摇晃,发出迷梦般的声响。执铃的塔达娜脸色苍白,冷汗淋漓,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

这明明已经是脱力的模样,可是每当她身形一晃时,眼中蓝芒便蓦然一闪,仿佛有什么东西注入她已经虚脱的身体,令她重新站立,口中喃喃念诵咒语。

“住手!”

杜白无法忍耐,情急之间,不知道什么可以阻止她。在大脑想到主意之前,指尖仿佛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在空中疾画出一道灵符,“疾!”她一点灵符中央,一道淡金色光芒袭向塔达娜。

灵符化为流光之后,杜白才猛然意识到,那是开山咒!

而以塔达那这样虚弱的样子,怎么承受得住开山咒?

“不……”她徒劳要想伸手捉住那道流光,山壁炸得石屑纷飞的景象还在眼前,女孩子的脸白了。

然而,想象当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在流光触及塔达娜身体的一瞬,一道蓝汪汪的光芒从塔达娜的体内透出,气球一样鼓起来,将那道金光挡在了外面。“轰”的一声巨响,金光在蓝光边缘炸开。

虽然肉体没有受伤,可淡金色光芒带来的震荡,还是波及了塔达娜,她的手一松,玉铃跌在地上。小狗身上的红茧随之消失,小狗立刻站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

苍老的声音发出怒喝,赫然来自于塔达娜的身体。

“王母恕罪——”塔达娜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长时间催动摄魂铃,已经超出了她的极限,眼下摄魂铃脱手,整个人浑身一松,晕死过去。

“塔达娜!”随后而来的杜子风看到的正是杜白攻击塔达娜的一幕,他从麒麟背上滚落下来,抱起红衣的女孩子,只见她已经气若游丝,连忙从乾坤袋里倒出师门至宝碧灵丹,塞入她的口中,然后回过头来,向杜白喝道:“杜师妹,你想干什么?”

杜白已经抱过去把小狗抱了起来,小狗伏在她的手上,正在喘息,闻言向杜子风汪汪叫起来。

“应该先问问这个凶巴巴的女人想干什么吧?!”素长岐冷冷道,“杜子风,你应该知道用法器强行拘令神兽会有什么下场,这个女人难道想要今天入虚的所有人来陪葬吗?还有,她身上有一道更强大的灵力,那是另外有人用神识灌进去的。而今你抱着的女人,身体里面还有个老太婆呢!”

然而塔达娜双眼紧闭,没有声息,刚才苍老的声音,也不再响起。杜子风抱着怀里的女子,只觉得心头一片纷乱,“这事就算她不对,你们也可以出声提醒,为什么一出手就是开山咒?”

这确实是杜白的错。杜白低下了头,“对不——”

“起”字还在喉咙里,一只包子甩过来,把它堵了回去。小狗看到包子,眼睛一亮,一爪子抓住,送进嘴里。

“提醒?”素长岐冷笑,“这个女人在前面的林子里,一出手就是摄魂铃,全不顾我们在边上,杜白就是被她弄晕的,这笔账我还没跟她好好算呢。开山咒怎么了?那是因为杜白太笨,只会开山咒。对付这种人,就该用厉鬼咒极天咒!”

杜白很少看到素长岐这么滔滔不绝的时候,这人一向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说半个字啊。顿了一顿之后,素长岐慢慢道:“你好好看看那枚摄魂铃吧,我从未听说过,摄魂铃这种东西可以带进昆仑虚,也从未听说过,摄魂铃可以放倒一头灵宵剑齿虎。那种女人你还抱着她,你不嫌脏吗?”

最后一句,刻薄的,鄙夷的,让“昏迷中”的塔达娜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下子跳了起来,“你给我住口!”

“哦,醒了啊,”素长岐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我就说嘛,哪怕是一头死猪,吃了碧灵丹也该醒了。”

“你——”塔达娜大怒,地上摄魂铃应手而起,然而错神之间,看到了杜子风的脸。

这个清俊的男子脸上,带着讶然、不解和迷惑以及几乎微不可见的,失望。

那一丝神情如此的幽微,不会比风吹拂某一片叶子而生的动静更明显,可是,就是那样一错眼间,就看到了。

然后,指尖微微僵住。

也许是因为,之前在这张脸上看到的,一直是温柔的笑意,无论怎样都不会生气的细致关怀,一时间忽然看不到了,有点奇怪吧。

是的,就是这样,自己才走了一下神,而手里一空,玉铃已经被对面的少年拿走。

相距确实很近,她也确实疏忽。可是,即使是父亲,也不可能在一个照面之间,就夺走她的玉铃啊!而这个少年,却像是从她手里拿走一杯水或者一张饼,随随便便,就把玉铃拿走了!

“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呢?”素长岐把玉铃放在眼前,迎着光看了看,“不管了,反正捏碎了,再有什么古怪也没有……”

塔达娜大惊,“不要——”

“你干什么?”杜白也被他吓了一跳。在玉门山上呆了一阵,她深深知道法宝和坐骑对于修道者的重要性。这枚玉铃真的毁在素长歧手里,那玉门山和昆仑山的梁子就结大了,“别乱来,还给人家吧。”

“还给她?”素长岐冷笑,“至少得让她把解药全交出来,然后让我用摄魂铃迷她一会儿,我才算解气。”

呃?

“刚才被迷晕的人是我吧?”杜白疑惑,“你好像根本没事啊……”要解什么气?

素长岐不理她,望向塔达娜,塔达娜只觉得他的眸子里有淡淡流光,冰凉,遥远,如同在千里里外望来。

“素师弟,不要意气用事,”杜子风上前道,“‘一会儿’说得轻松,可万一错过了时辰,就得困在这里三十年!”

“那又怎么样?”素长岐淡淡地。

“呵呵呵……”

风中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

一名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倚在一棵大树后,全身上下都笼在黑衣里,连面目都看不清,不过那声音真好听,如同醇酒一般醉人,道:“这位少年说话的口气,真像我的一位老朋友。”

正趴在杜白怀里的小狗叫了一声,跳下地,奔到他的脚边,不住打转。

原来这只小狗是他养的啊。杜白彻底放心了,主人都来了,想必它不会再受欺负了。她拉拉素长岐的袖子,“算啦,我们走吧。”

素长岐还没答话,黑衣人低头看了小狗一眼,“唔,你就是被人用那枚铃铛欺负了吗?”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素长岐指尖的铃铛活了似的向他飞去。素长岐一愣,好胜心起,飞身追过去,铃铛却始终快了一步,落到黑衣人的掌心。

他的手掌雪白,晶莹,甚至有点半透明,淡红色的玉铃停在上面,异常好看。他抬头看了一眼追到面前的素长岐,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托起了素长岐的下巴,悠然道:“这张脸真是美丽啊,留下来给我做伴吧,少年人。”

即使是这样近的距离,也无法看清楚他的脸。他的五官仿佛笼在雾气中,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素长岐皱起眉,闪开。

“你想要这个铃铛吗?”黑衣人问。

“我只不过想捏碎它。”素长岐冷冷地道。

“为什么?”

“因为我看它不顺眼。”

“哈哈哈……真的像极了。”黑衣人大笑起来,“那么,如你所愿。”

指尖微微用力,玉铃在刹那间破碎成为齏粉,里面有数道淡红色烟气,同样化为虚无。

“不——”

塔达娜尖叫一声,整个人晕了过去。

杜子风扶住她,脸色也变了,“前辈,法器与道行性命攸关,你——”

“反正,你的碧灵丹还有很多,不是吗?”黑衣人挥手弹去指尖上的最后一丝轻尘,转头对素长岐道:“要来我家做客吗?少年。”

“不。”素长岐回头走向杜白,“我们要回去了。”

“我们?”黑衣人玩味着这句话,忽然笑了,“那个小丫头,和你是‘我们’?她配不上你啊,少年。能够与你相匹配的,至少也要因霄国丹姬公主那样的容貌吧?”

虽然只是不相干的人说的一句不相干的话,可是……杜白还是感觉到整个人颠了一下。

其实没有想过配不配的问题啊,只是因为接触比较多一点,所以感觉上比别人要亲近一点。她并不属于这里……不,即使属于这里,她也不会奢望和素长岐有更近一步的关系。

因为,配不上啊。

那个漂亮得不可思议脾气却很奇怪的少年,永远不会存在于她的世界。而她,也只不过是偶尔路过他的世界。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素长岐冷冷地反问,拖起杜白的胳膊往回走,头也没回,淡淡道:“杜子风,你准备留在这里过夜吗?”

杜子风猛然回神,抱上塔达娜骑上麒麟,剑齿虎也来到了杜白身边。

“你们都要走了吗?”身后传来黑衣人低低的声音,“我的傻孩子们,这里的安静与祥和让你们厌倦了吗?跟着人类走,那是一条丧失自我的道路啊……”

麒麟与剑齿虎停下脚步,回头发出低低的声响,像是在回答他的话。

“去吧,千万年来,都是如此。”黑衣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里,毕竟太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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