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擅离岗位比较好吧。”
矢仓偏头示意直树不应该随意的从自己轮守的地方过来。
直树心中一松,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几乎要瘫到地上去。
“我……我只是……”
“啊,没有水了吗?真是,白天不是有叫你沿途补充的么?”
矢仓听直树声音嘶哑,以为他是自己的水喝光了,于是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他。
直树不得不接过矢仓的水壶,但在差点接触矢仓手的瞬间又慌乱不已——
他不想碰到他!他想离得远远的!他只想离开这里自己好好的静一静!
直树只觉得天旋地转,要被无形的压力压垮,第一次的外出任务让他时刻不安,神经一松一弛反复交替着,折磨的他疲惫不堪。
“直树,实话告诉我,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吗?”
啪的一声,像一颗炸弹在两人之间炸开。
直树怔怔的看着矢仓,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一惊之下失手送了水壶,而此时它正在眼疾手快的矢仓手中,没有水洒出,却明晃晃昭示着他有心事。
“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紧张什么?”
矢仓一边留神彩织小姐那边的动静,一边问着直树——他的表现明显不正常。
“我、我没有紧张!我没有紧张!我不过是失手了而已!”
矢仓叹了一口气。
“看来你不是找我要水喝的……那边你大概也守不下去了,算了,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吧。”
矢仓看着直树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没什么心思在值守上了,虽然两点去分守覆盖范围更广,但既然他已经是这幅样子,那还不如同自己在一起,免得出更大的纰漏。
直树下意识是想拒绝的!之前的想法让他对矢仓抱有极强的隔阂,但他又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拒绝,如果拒绝的话,会不会就暴露了自己的想法呢?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直树不是没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如果是为了任务需要,杀死同伴也是可以的!鬼知道什么程度算是任务需要!他可不想以身试法!
“我……好、好。”
直树只能先应下,一步一挪的去拿自己在那边的东西。
成见一旦形成,看什么都像是恶意。
矢仓盯着直树的背影,皱眉不语。
直树磨蹭了好久才终于来到矢仓身边,两人在相邻的树上靠坐着,矢仓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自己去休息。
直树中途偷偷睁开眼看了好几次,没见着有什么动静,反复挣扎了几次想要清醒着,才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在直树沉睡过去之后,矢仓悄然睁开眼睛,无声的在各个点位巡视了一圈,才又回到原地。
他的动静很轻,甚至连知晓他们在一旁的晃他们都没有发现,小心谨慎的晃还在坚持守着夜,时不时灌一口凉水清醒一下,武士中也有清醒着的,而其他人则是睡的昏沉。回到原地的矢仓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直树,他已经发现了刚才直树留下的痕迹。
“果然能成为中忍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已经不是单纯冒冒失失的新手了啊……可惜第一次就是这种任务。”
平日里表现的再出挑和沉稳的人,在绝对的经验面前都显得幼稚,比起乐天派,直树的慌张至少说明他已经看到了一些东西,不是对周围一无所察。
然而这种并不完全的认知究竟是好是坏,还未可知。
一夜安平。
第二日,一行人来到了汤之国,因为队伍中有一位大小姐,他们不得不在城镇中途停下,而且有比饱览风光更正经的理由——大小姐要整理仪容。
亮和晃倒是很高兴,因为又有新的镇子可以见识见识,另一边的直树却是精神萎靡。
直树不清楚这样停在镇子里会有什么变故,他觉得森林才是对忍者最好的保护,这种地方并不是他所熟悉的战斗场所,真有人咬钩他恐怕很难应对自如,经过了一宿的平安并没有让他放下心来,他依旧停留在自己是诱饵的想法中。
直树瞄了几眼矢仓,却见他神色如常,似乎毫不介意似的,又不禁想,或许村子已经布置好了埋伏,根本不用担心?
期间矢仓偶尔视线扫过来,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直树忍不住转过头去,几次下来又觉得太过明显,只好强迫自己不去回避矢仓的视线。
“矢仓!你说我们是不是明天晚上就能到泷之国了?”
亮又恢复了刚出村子时处处新鲜的那股兴奋劲儿,只是自从在黄泉渡待过之后就不怎么和直树说话了,不过此时面对矢仓依旧一惊一乍的。
“从路程上来说是这样。”
细心的晃听出了矢仓的弦外音。他们以前一直觉得矢仓是一个爽直性子的人,善恶分明,情绪表达也鲜明,从村子接任务的时候他们甚至也是这么想的,觉得矢仓还和他们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一样。这些天的经历却让晃对矢仓这个人有了更多的感受,他觉得矢仓在说有些话的时候往往隐含了深意,尤其是在涉及任务的事情上,他不知道是他们了解矢仓太少,还是他有什么不凡的经历造就了他现在复杂的性格,但他至少知道,眼前这句话一定只是个引子,矢仓还有没说完的话。
“你快说啊!矢仓!你别总是留一半啊!”
“原本也没打算瞒着你,你怎么比我还急?我是想说,那位彩织小姐恐怕今天是想要留在这里了。”
“哈!我想她也是这样——娇滴滴大小姐么,走不动路很正常,就像老人们说的,恨不得一步一搀才成,你说呢?”
亮听了矢仓的话又急急改了口,显示出一副自己和矢仓想的一样的样子。
“你不跟着彩织小姐么?而且我们要隐藏自己,你和我们两个在一起让人看见不好吧。”
直树蹙了蹙眉头,事实上矢仓也有这样的想法闪过,他还是想在带新人的时候多让他们知道一些东西,才采取了分队的方式,以后出任务时也有几个手段备用,实际上这并不是应对这次任务所必须的唯一最佳方式,他有其他以防万一的策略,况且如果新人处处都要你操心的话,也没办法总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亮和直树看不对眼,听闻他的话也只是哼了一声就离开了,连个眼色都懒得给他。
直树表情也很阴郁,自从黄泉渡亮就变成了这样,也不知道他要持续这幅德行到什么时候,任务还在继续呢!
“矢仓——”
直树出口才发现,其他人不在身边,他想找人说话,下意识的叫了矢仓的名字,明明是想要避着他的!
“什么事?”
“我……”
矢仓随口问他,视线还在面前的街道和房屋扫射。
既然开了口,就没有这么算了的道理,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啊!不能让矢仓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这边!
“那个,对于我们来说,应该在森林或者水边这种自然环境下更有利吧,为什么同意要进入城镇呢?”
“彩织小姐想要休息一下,稍作停留也无妨,也可以顺便补充所需。”
矢仓说的颇为轻松,直树也跟着放松了一些,他已经紧绷神经很久了,总想要有点单纯的人之常情的念头来打动他一下,而不是全部是冷冰冰的有利于任务的理由。
熙熙攘攘的人,嘈杂的环境让直树渐渐的沉浸在这一片安逸与温暖的烟火气之中。
“你觉得自然环境要对我们更有利?”
“不是吗?这样复杂的环境不利于我们发挥自己本领的吧!”
即使矢仓重提暂时留在城镇的事情,直树也没有再紧张起来。
“在外面我们的体能消耗更快,而且要守着各个方位防止突然出现的攻击,城镇的话只要被保护对象不要乱来,倒是基本可以只守着房间的门窗。”
矢仓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像“不是自己的村子所以动手时不必太顾忌其他人”这种话来,道德与良知的底线告诉他,他不能与即使在雾隐也臭名昭著的那几个忍者一样,哪怕他这么做也挽不回雾隐的名声,哪怕身边这几个人也终究会走上冷酷无情的道路,他也不希望经由自己来将他们引上这样一条道路。
“但城里的话随便哪个人都可能是忍者隐藏其中吧,就像我们一样。在外面的话只要有人出现我们一概注意就行了。”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所以祈祷彩织小姐不是一个爱四处走动的人吧。”
前面的彩织似乎真的遂了他们心愿似的,在一群武士中间安静的走着,并没有四处跑动。
“看来运气还不错……”
“是啊,或许运气还真的不错!”
矢仓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带着出来后就少见的轻松,如玉般稚嫩又俊俏的面容映着几分阳光的味道。
直树忍不住被这种情绪感染,觉得一路上的疲惫与猜疑都消散开了去,嘴里忍不住喃喃道:“果然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是啊,只是普通的任务而已。”
石间清泉般的声音响起,却让直树一愣,这句话是矢仓给他的答复……
他究竟刚刚沉湎在那样融洽的氛围中,说了多少心事……
“幻术……吗?”
“没,我没有训问同伴的习惯,是你自己说的。”
矢仓回答的很坦荡,却依旧让直树困惑不已。
那样的猜测无论如何不应该对矢仓说出,可刚刚那一瞬间的明媚与温暖的确很诱人,或许就是沉醉于那样的情绪中,一个不经意间……
“为什么?”
“什么?”
直树盯着矢仓的眼睛,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
粉红色的眸子光华流转,矢仓轻轻的说道:“你比他们两个要更敏锐,所以我要你和我一起守着暗处,但你现在过于敏感了……”
“本来只是想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以免出现差错的时候手忙脚乱的……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直树站在矢仓的面前,神情严肃地问道:“实话告诉我,矢仓,村子到底要我们怎么样?”
矢仓的视线也短暂的从彩织那边移过来,认真的看着直树:“村子只希望你们顺利的完成这个任务,然后在规定的时间之内回去。”
“记住,你们只是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的忍者而已,不要多想就是在帮我了。”
矢仓说完就绕过直树向前继续追踪而去。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透露情报?”
直树在后面追问着。
“对你的考核!”
矢仓随意的回答着,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内心真正的想法——
如果出现意外,我希望你们能靠这一点线索活着离开……回到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