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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水月镜花

“格赛依耶依耶,荡秋千依耶嗦,笑声远依耶依耶,清风吹依耶嗦······”

悠远的歌声在悬崖上回荡,身下的万丈深谷里传唱着,延绵不绝,天地都寂然聆听着这一首童谣。本来欢快的曲调,在忧郁的男声里,听来是那么悲伤。

拉利望着群山的伏拜,那么认真地唱着。深邃如墨的眼瞳里却似乎空无一物。他换上了于水清给的剑衫,腰间别着一把寻常的剑。

好像来这里也不过月余,怎么又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拉利,你在这里啊。”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带着预料之中的欢愉。

未若走上来,坐在了拉利旁边。他们的脚悬在万丈深渊上,未若看起来并不害怕,反而微笑着问:“你刚刚唱的歌好好听,是什么曲子?”

“只是首儿歌而已。”难得的,拉利的话冷冷的,不过很快他就笑了,转过头看着未若,“师姐找我干嘛?”

“今天爷爷讲的那一式【千花束月】,我不太明白,想请你教教我。”未若一五一十地说。

“哦,这事啊。”拉利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这种事找师兄不就好了?”

“师哥他很忙嘛······而且······”

“而且你喜欢他?”

“胡说!”未若突然脸都红了,“他是我哥哥,亲哥哥呢。”

“哦,”拉利揶揄道,“那真是可惜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拉利才继续开口:“师兄他,好像不大喜欢我。”

“没有的事,他呀,对谁都是那样的。”未若解释道,“他很冷的,也不爱说话。”

“就像天空一样,”未若抬起头看着天空说,“很远很远,好像遥不可及,但只要知道他在那里,就会觉得很安心。”

拉利轻轻点点头,这些天他也感觉到了,那位师兄是打从心里就很冷。但拉利没有反驳未若的是,那个人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很冷。

“我教你。”拉利答应了她。

拉利在这一个月里几乎学会了于水清教的所有剑术,他还深夜潜入剑阁偷了几本剑谱练习,偷学了一些,他甚至自己融会贯通,创造了一些剑招。他一跃成为所有人中的剑法第二,第一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冷面师兄。连于水清也惊讶于他进步神速,以为是死灵刀的余威。但其实只是他夜以继日的练习,拼上性命地练剑而已。

当你想做一件事到你可以为之付出任何代价哪怕生命,那做成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长满花草的悬崖之上,拉利站在未若身后,手执着她的手握剑,为她演示这一手【千花束月】,剑起如风,旋转斜身,优雅地像一种舞蹈。随着剑势起落,四周花草被切割成细小的碎片,绒花纷飞,像雨一般缓缓飘落,雨中两人身影重重叠叠,却无一片花叶沾衣。最后剑式终了,花叶在脚下铺成弯月的形状,有惊心动魄的美感。

拉利并不喜欢这一式,觉得它华而不实,反倒像是艺术表演。但未若显然很喜欢,自顾自练了几十遍,直到每一个动作都和拉利做的一样。

他们一直练到日落,两个人都累了,头挨着头躺在弯月状的花草上看日落,呼吸是那么顺畅。远山一动不动地等待着,骄傲的烈阳变幻着颜色,一点一点沉进山的那头,只留下橙红色的云记得它的辉煌。

拉利看向未若,未若欣喜地看着绝美的落日,眼睛里仿佛有星辰闪烁。余晖照在她娇嫩甜美的侧脸上,拉利一时有些恍惚。

最开心的时候,巨大的悲伤随着就赶来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听见自己疑虑着开口:“未若,你能帮我······拿样东西吗?”

水月岸

一路上都很顺利,导致于家比预计时间早到了一天,于秋荷宴前夕就抵达了沐兰家的府邸。

沐兰家与其他家族不太一样,位于山水之地,建筑风格不像大家族的富丽堂皇,更接近典雅朴素的古韵风。亭台楼阁水榭,木质的各类器具和装饰,偌大的院子里种着梅兰竹菊,还摆布着假山、鱼池,地衣是新铺的锦天紫,显是特意设计过,错落有致,美不胜收。

是她的手笔吧。迦南不禁在心里点了点头,这些年过去,她还是如此。

等了片刻,是总管最后来迎接他们,连声抱歉,说府上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因此家主没能亲自来迎接。

未若心里老大不服气,心想沐兰家主是个女子,有什么好忙的,不想来就是不想来。自然就不太高兴。于水清一边跟总管叙旧,一边悄悄跟未若示意,在外面要收敛一些。

于家毕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于家了。

倒是拉利乖觉,挤到未若身旁跟她说起了玩笑话,未若一会就被逗得眉开眼笑。为了掩人耳目,这次来的数十人,除了于水清和未若之外都带着面具,面具都是同样的样式,上面绘着一张狐狸的脸。

总管最后安排他们住进了西边的厢房,这里视野最为开阔,一推开窗就能看见镜湖,水面辽阔无垠,与天相接,蓝色渐渐柔和在一起,静得浑然天成。更远的地方群山环绕,青翠欲燃。镜湖之上还有家丁在设置浮板和坐席,看样子是要把秋荷宴办在水上。

“哇塞!我还是头一次看这么好看的风景。”未若开心地躺在鹅绒大床上,“这一片都是上好的房间,沐兰家主对我们还是不错嘛。”

于水清和迦南对望了一眼,于水清只是点点头,用眼神告诉他要小心。

晚饭很丰盛,菜品都是应季的,精致可口,像是量身定做一般,未若破例吃了两碗饭。晚餐后未若和拉利说笑,拉利跟她讲新学的剑招,说得绘声绘色。

迦南背着剑,起身独自去后院走走。

跟偌大的前院不同,后院道路布置得很窄,两边树的枝桠整齐地修剪过,海棠花或高或低地开着,都是江南罕见的珍贵品种。

小道迂回曲折,他却走得很顺,一步也不曾停下。

想起来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时他是沐兰家的贵客,全府上下为他忙得兵荒马乱。那时他也很是张扬,装作很懂的样子对府上的装潢设计指指点点,说这个石狮子摆得不好啊,这花种得毫无层次啊,说得头头是道。唬得府上总管和花匠汗如雨下,喏喏连声。

那时人群中有个小姑娘很不服气,小嘴一撇说:“你懂什么,没眼光!”

他听到了,也来气,当即就和她理论,她说既然你觉得不好,那你说,要怎样才好。他当场就懵了,挑毛病多简单,对的也说成不对的。要纠正可就难了,出来效果好不好看,大家也不是瞎的。

可是他当时心高气傲死要面子,就昂着头说按我说,这里这里还有那里,全种上海棠花,树就只种梨树。他其实也就认识那么几种花几种树。小姑娘扑哧一声就笑了,你这还懂呢,种出来丑死了。

好在总管是瞎的,帮他的腔,还怪小姑娘不懂事乱说话。小姑娘气得眼泪直打转,就是忍着不哭,一转身就跑去后院了。

他虽然场面上赢了,心里却多少还是有愧。午饭时间也没见那小姑娘上桌,他就偷偷溜了出来,在后院里看到几个管家和女仆在安慰那女孩,劝她去吃饭,女孩只是不听。他走过去,让他们都退下,然后走到女孩面前,伸出手,手心放着一小块米花糖,只说了一句话:

“喂,要不要吃糖?我妈妈说吃糖会让人开心起来。”

小姑娘被气得都笑了,你妈妈骗你的吧。

他也笑了,我妈妈从来不骗我,你看你这不是就笑了嘛。

女孩吃了他的米花糖还不忘吐槽难吃,说厨房手艺怎么越来越差了。他没好意思说这是他自己带的,路途遥远,可能有点受潮······

小姑娘带着他在后院玩了一整个下午。不大的后院在他们眼里好大,小姑娘教他插花修剪嫁接布置搭配,他听得不耐烦的时候小姑娘就会骂他,导致他一直坚持听完了所有课程。他教小姑娘弹弓捕鸟捉蟋蟀,小姑娘跟着他沾了一脸的灰,笑得前仰后合,两颗大白牙特别明显。

后来他才知道,小姑娘是沐兰家唯一的女儿,是他鹤叔叔的女儿,名字叫暮雪。他跟她后来还定了婚约,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自己长大以后会娶那个小姑娘回家。

一直到那件事发生。

迦南不想再回忆。又走了几步,转过一处亭阁,前方花阴里的人影让他愣了神。

那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女,身材修长纤细,像是在江南烟雨里走出来的,杏色衣着素美含蓄,自有一种脱尘的气质。而这个女子正打理着一束固执的海棠,它不肯任人摆布整齐地朝向一边,而女子认真地一点点修正着,时光好像都静止了。

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她,看见这样的她。他以为从前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家主,遇见她的时候才发现,小姑娘还是那个小姑娘,一点都没有变过。

他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了。

那如诗如画的女孩轻轻抬起头来看着他,问了句:“这是······谁家的公子?”

他沉默不语,暮色斜斜地洒在女孩脸上,空气里静得听得出心跳声。

然后有婢女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走上前来,行礼回应道:“这是于家的公子,迦南公子,今天晚上刚到的。”

“哦,迦南公子,失礼了。”女孩理了理耳边的长发,汗水有些打湿了。“我在打理花圃,花匠们太躲懒了。”

迦南点点头,静静地看了看花,泣血海棠还没开花,但花苞已然红透,衬得她一身杏色衣裳一尘不染。

他戴着面具,这在参加秋荷宴的客人里也不算多特殊。再者经过这么多年,他的声音相貌都有变化,他原不必紧张。但不知为何,他看着这个女孩灵秀的目光,总觉得会被认出来,因而一言不发。

“迦南公子是第一次来秋荷宴吧?以前水清爷爷只带孙女出席。”她一边凿着花泥一边闲聊。

迦南点点头。

“说起来水清爷爷也真是的,只疼孙女可不行。”暮雪笑了笑,“公子尽可四下走走,沐兰家虽然不大,摆布可是很讲究的。树都是清一色的千绘棠梨,海棠都是泣血。你看这海棠摆得怎么样?”

她此刻的表情,就像个孩子在炫耀自己漂亮的玩具。

迦南沉默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女孩好像很满意这个回答,回应般地点了点头。迦南行了礼后就转身离开。

自始自终,她都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不说话,似乎也丝毫不好奇面具后的脸。

迦南的身影消失之后,她还望着那个方向出神。刚刚那个婢女走上前来,惊奇地发现家主的眼眶里盈满的泪水分两行无声地流落下来,打在了海棠上。

“家、家主,您怎么啦?”婢女吓坏了,她来府上也有两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家主哭。

“没事没事,”暮雪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显得有些慌乱,“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黄昏时的暖光照得后院影影重重的,婢女一时也有些恍惚,家主的表情第一次那么复杂,那双空灵的眼睛里含着泪,但却不让人觉得悲伤。

她的眼睛里似乎还泛着光,像是装下了一整个黄昏,美得让人心疼。

镜湖

“未若你快尝尝这个,这个太好吃了,哇好吃得我都要哭了。”拉利一点不客气,从坐下开始就在不停地吃,反正旁边就是侍者,吃完的盘子会撤下去,全新的菜品会流水一般摆上来。

一开始未若还兴致盎然地跟他一起吃,后来也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客人都没到齐,吃成这样着实有失风度。

但拉利显然是不在乎这些的,他正在考虑是不是可以问侍者点菜。

于水清长叹一声,果然是老了,这小子不就是当年的他吗?长江后浪推前浪······他又想起那个骑马射箭、威风凛凛的穆赫家主,再看看身旁这个遗孤,吃得简直不要太欢脱。

这货真的是亲生的吗······

这次在镜湖上的设计据说是沐兰家主一手完成的,湖上新建的浮台几乎纹丝不动,铺出一个巨大的水上圆形宴台,正中心有个凹下去的圆状低台,像是某种擂台。桌椅有的用鎏金紫檀木花雕,有的是大理石,有的是汉白玉。装饰以翡翠珍珠玛瑙为主,器具用的雪花银和青花瓷。

垂天落下的流苏有种梦幻感,各色垂绸绘着各家族的纹章,从豪门望族到依附的小家族一应俱全。浮台边缘种的满天星和三色堇,虽然是寻常的花,搭配起来却层次丰富,多姿多彩。

沐兰家主入场时所有人都起身行礼欢迎,甚至包括正叼着烤乳鸽腿的拉利。

沐兰家主和前一晚见到时有很大不同,她盛装出席,穿着红色别致的长裙,露出雪白的肩颈。妆容精致得紧,既不失眉目清秀,又添了几分明媚的美,她巧妙地回礼,动作曼妙动人,身姿绰约。

小姑娘总归是长大了,只是留下了一些过去的痕迹而已。如今她已经美得让所有人叹为观止,如此明朗,落落大方。记忆中她从不曾如此穿着打扮。

“哇噻,”他听见未若在一旁惊叹不已,“好漂亮的女孩子啊!”

对面的拉利打了个饱嗝,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默默地坐下继续吃他的乳鸽。

“不错呀,看不出来你小子还这么有定力。”于水清终于找到了拉利和他爸的相似点,深觉不易。

“人太多了挡住看不到,你们在看什么啊这么激动。”拉利一边啃一边含混不清地说。于水清瞬间石化,哽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弥刹家到的时候也是全场起立迎接,不同的是这次全场立刻鸦雀无声了,忽然就只剩拉利的饱嗝声,吓得拉利捂住嘴,但却阻止不了该死的饱嗝尴尬地一枝独秀。

弥刹家到的时候仿佛空气都冷了。

他们也都戴着面具,面具上的恶鬼青面獠牙,样式各不相同。据说是按鬼面的样子来区分等级和身份的。无一例外地穿着贴身的黑色软甲,从颈部以下全被武装,棱角分明。他们不像是来赴宴的,倒像是要上阵杀人的武士。

领头的人披散着黑色的长发,从面具后面一直到腰身。那人无声地腾空,精准地落在为自家准备的席位上。那个距离能直接这么做让在座的轻功高手都赞叹,但却没有人鼓掌叫好。

其余鬼面也就快步跟上,入席落座。

第三次有资格让全场迎接的是皇室。虽然皇室倾颓大权旁落,但继位的小皇帝毕竟名义上还是天下之主。他的姐姐长公主陪着他。

最后一次起身时迦南和于水清对视一眼,他终于还是来了。

历史上最年轻的东度野家主,东度野帝轩缓缓走进来,年仅十五岁。他穿着太过厚重的黑貂袍子,袍子一直垂到地上。领口有一圈白色的兽毛,戴着一个像是直接用狮子头做的帽子,鬃毛披在肩上,遮住了他本来的头发和面目。他像个气宇轩昂的幕后将军,又像是嗜血的部落首领。

他身边是欧阳无主、一个戴着面罩的护卫和······那个男人!

看到那个男人的瞬间迦南感觉得到自己血脉贲张,那种刻骨的愤怒和仇恨涌上头顶,无可抑制的情绪找不到宣泄口,堆得心里生疼。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他心里有个声音撕扯着叫喊,迦南在面具里死死盯着他,双眼布满血丝。

有个什么瓷器落地的声音,咣当一声就碎了,全场的目光忽然都投过来。正在行进中的帝轩和那男人也闻声侧目。迦南和未若也转过身,发现拉利正在地上趴着捡青花瓷碗的碎片,声音贼轻地说:“这也太脆了,假的吧······”旁边的侍者也给吓着了,赶紧过去扶起拉利,一边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一边叫人来收拾碎片。

于水清在一边掩面,这老脸都让你小子丢尽了啊。

只有迦南注意到,拉利起身的刹那,他把一把猎刀悄无声息地藏回了袖子里。

帝轩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那个男人皱了皱眉,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瞪着于水清,然后就跟了上去。在他们身后,是东度野家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队伍很快占领了剩下的座位,附属的家族也很多,都依次入了座。

食宴的部分是很短的,毕竟大家族里的人,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贵族就更是浅尝辄止了,很有分寸。可能除了拉利,全场都对吃东西不是那么在意。

吸引他们都来参加秋荷宴的,是接下来这个环节。

这是秋荷宴的主题。每个参加的大家族都必须贡献一件家族珍宝,珍宝够资格才能来参加宴会。贡献上来的珍宝会由擂台赛的胜者作为奖品得到,本家的宝物本家不可以争夺。

虽然人人都可以上台挑战,但大多数小家族都明白,这其实就是三大家族彼此试探和权衡的一种方式。在擂台上不必忌讳,即使杀死了对方也不会被追究。只是看看也好,就当见见世面,每一年的擂台都很精彩,不乏死伤。

沐兰家总管把宝物一件一件推上来,宝物都被黑纱遮得严严实实的。他揭开一件,想要的人就可以下擂台去抢,输过一次的人就失去了再下擂台的资格。

拉利眼睛亮了:“这么好玩,要不我们一人去抢一个?”

于水清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跟他一个人说:“你是年纪小没来得及参加一次,你看过一次就不会这么想了!”

“怎么会,”拉利不服气,“我好歹······也能打过一两个人吧?”

于水清只哼了一声,心说你小子看着点吧。

第一件珍宝是鹿取家的【控心丸】,总管介绍说,这是让人服下后,陷入类似被精神控制状态的一种药,施药者在药中掺入自己的灵力,食药的人就会听从施药者的命令,哪怕是杀了自己。

“还有这种药?”未若听介绍就吓了一跳。

“嗯。”于水清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鹿取家专研精神方面的能力,看起来是有了重大突破。”

拉利凑近来,一脸茫然地说:“只有我觉得那个药没什么用吗?要是能让人喝药,直接毒死不就好了,搞这么复杂干嘛?”

于水清凝重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心说就你懂得多就你懂得多。差点就跳起来打人了。

“有很多时候,你不希望一个人死得太直接了当。”迦南突然开口,正在争论的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你希望他活着为你做一些事,那这药就很好用。”

拉利好像懂了,点点头说:“比如······女人?”

于水清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了。

意外地,对【控心丸】,沐兰家主似乎完全不感兴趣。搞得鹿取家主本来得意洋洋的表情有点尴尬,这么伟大的发明,居然没有人欣赏?

他把希望寄托在弥刹家身上,弥刹家那么恶毒的处事方式,应该很喜欢这种折磨人的药吧?但弥刹家主看都没看这东西一眼,跟自己的家臣喝着红葡萄酒。

他失落极了,太挫败了,居然没人懂得他的成功。他给大家族准备的礼物难道要让小家族们当成玩物?

果不其然,首先下场的是韩家韩元柯和“雷锤”索隆。一个是砍柴的一个是打铁的,他们懂个鬼的精神艺术啊!

韩元柯挥舞双手斧,虎虎生风,一斧飞出,索隆的锤子挡飞了它,韩元柯飞身上前用斧子近身肉搏,两人缠斗在一起,金属与金属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像打铁时溅起的火星子。韩元柯趁激斗时把索隆往飞出去落在地上的那把斧头上引。靠近时他一脚勾起斧头,一手接住劈入索隆胸口,索隆当场断气,胸口血流如注。

“这是······什么啊?”拉利看得都懵了,这是游戏?为了争个破药丸的游戏?这是赤裸裸地杀人啊!

未若看到索隆胸口被直接剖开的时候就吐了,蹲在桌下好久没缓过来。饶是于水清参加过多次秋荷宴,看到这种场景也还是心有余悸。站在场上的人,就已经不再是一张桌子上的朋友,谁都想杀了对方,以此来证明自己,得到大家族的青睐。

韩元柯看着索隆被抬下去,场地还在清理。他就转着飞斧环顾四周,一副神挡杀神的模样,狂妄地笑着。

突然一人从席上掷了筷子,银筷以可怕的速度飞入场中,扎在了韩元柯面前的地面上。韩元柯停下了飞斧,神情有些紧张,银筷扎入地面很深,快到三分之一,露在地面上的部分都有了裂纹,估计底下的是全碎了。

“谁!”韩元柯大吼。

“在这里。”那人从席上走出,走到中间飘然而下,落在场地中央。一副书生打扮,衣袂飘飘,发带系在额头,上面写着“闵”字。

闵家长子闵仲卿,闵家对暗器很有见解,他和弟弟就是暗器高手。闵家与沐兰家世代交好,本来沐兰家主无意,闵家也没有参与的必要。但韩元柯杀人方式太血腥残暴,规矩虽然允许,但沐兰大小姐必然不喜。在沐兰大小姐的地盘如此放肆,自然应该教训教训。对闵家来说,沐兰大小姐才是规矩。

闵仲卿从腰间取下一把飞刀,正对着韩元柯。韩元柯双飞斧脱手劈出,一出手就是全力。他知道闵家暗器的厉害,耗下去绝无机会。

闵仲卿飞刀出手,飞斧被硬生生截停,哐当哐当落在地上。韩元柯飞奔过去想捡,闵仲卿第二轮飞刀出手,密密麻麻排列在韩元柯脚边,韩元柯顿时不敢动弹,伸出的手离飞斧只有几寸距离,却被钉在了地上,没机会捡到了。

闵仲卿走上前,手里还有明晃晃的一把刀。

韩元柯伏地求饶,闵仲卿望向高处,沐兰家主的方向。沐兰家主微微颔首。

有仆人上前拔出刀来,把痛得死去活来的韩元柯抬走了。仆人把刀呈给闵仲卿,他只是微笑着摆摆手,表示不要了。

鹿取家主多少还是感到有些欣慰,闵家也算小有名气。但当他看到东度野家的那位走下场来的时候,立马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人须发皆白,身穿白色剑服,身侧一柄白色长剑熠熠生辉。面无表情,但又不怒自威。

迦南也有些惊讶,东度野家居然要北寒剑锋亲自出手?

闵仲卿看到是欧阳无主的时候也吃了一惊,这出问题了啊。本以为是自己表现的机会,现在搞不好是最后一次表现的机会。

但闵家有闵家的骄傲,他绝不能认输,输也要输得漂亮,宁死不屈。

闵仲卿从腰间取了雨花针和峨眉刺,这是动真格了。欧阳无主屹立不动,手握住剑柄,但剑还在鞘里。闵仲卿看到了机会,不能让他拔剑,剑客没有剑,就像老虎没有牙。

他将毕生暗器绝技倾泻而出,竭力阻止欧阳无主拔剑。同时他把峨眉刺放在后手,准备好了致命一击。欧阳无主疲于躲闪雨花针织就的针网,看起来的确被牵制住了。闵仲卿越离越近,近到攻击范围后闵仲卿左手突然抛出烟玉,霎时爆炸,绿色的烟雾笼罩了欧阳无主,闵仲卿在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闵仲卿以最快的速度绕到欧阳无主身后,峨眉刺猛力一扎。

得手了!闵仲卿微微一笑,欧阳无主毕竟是老了,他这一招【烟雨芒刺】又是自己独创,还是让老剑客着了道。

但峨眉刺扎进烟里却扎空了。闵仲卿一愣,动作几乎凝滞。

闵仲卿身后,烟雾被剑气散去,一柄寒剑抵住他的后心。只需再轻轻发力,就能将他开膛破肚。

欧阳无主咳了一下,好像身体有所不适。但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依然面无表情。

闵仲卿还是太低估了北寒剑锋,在他掷出烟玉的一霎那,欧阳无主就看透了他的意图。在闵仲卿绕过去的时间里,他也在移动,还拔了剑。

那几步只是一两秒的差别,对欧阳无主来说却已经足够。

迦南看到闵仲卿朝欧阳无主冲过去就知道他必败无疑。暗器对长剑,距离是最大的优势,闵仲卿放弃优势去拼近身,怎么可能是欧阳无主的对手。

但师父确实还是老了,年轻时的他根本不必等人近身来。他咳得厉害,看起来病得不轻。

等了一会儿,欧阳无主从容收剑,云淡风轻地放过了闵仲卿,闵仲卿一脸诧异,悻悻然离场。

北寒剑锋亲自出手,没有人再上场自讨无趣。欧阳无主接过【控心丸】,转身一跃而上,回了原本的位置。

接下来一些饰物类的宝贝偏多,什么翡翠琉璃塔,锦珊瑚屏风,紫水晶挂坠。小家族们争得头破血流,大家族们只是观望。

刚开头拉利还伸长脖子去看,大喊好厉害好厉害,后来看得多了就兴趣索然,听见总管介绍就抬头看一眼,哦只是蓝色猫眼石做的簪子而已啊,刚刚那个还是和田玉做的呢。

“接下来是沐兰家的珍宝,”听到总管说这一句所有人都立刻竖起了耳朵,总管手里拿着一个小梨木盒子,“这是沐兰家主亲自炼制的疗伤灵药,【续灵丹】。”

好多人当场惊呼,这家主才约莫着十六七岁光景,竟然已经能炼制这等极品丹药了吗?【续灵丹】是神医沐兰鹤独创的圣药,据传只要人还没死,不论多重的伤,大半都可以用这药救得性命。

弥刹家主冷冷地望着沐兰家主,连帝轩似乎也转过了头,而沐兰家主礼貌微笑着,似乎那惊世的丹药与自己无关。

本以为沐兰鹤之后世上再无神医,现在看来,他女儿的天赋,甚至在他之上。

“哟哟哟,【续灵丹】固然珍贵,那个会炼丹的女人不是更珍贵吗。”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抿着笑对搂着的女人说,“要是得到她,岂不是就有用不完的丹药了。”

被他搂住的女人没好气地扭动身子挣扎,一副吃醋模样:“你看哪个女人都好,又要我做什么?”

“开个玩笑而已,”他双手牢牢箍住女人,把她揽在怀里,“沐兰家的大小姐太过聪明,我就喜欢你这种蠢女人。”

女人又气又笑,锤打着男人的胸膛:“你坏死了坏死了······”

两人亲昵的动作和打情骂俏旁若无人的言语让周遭的其他家主都深感厌恶,怎么秋荷宴上还有这种人?未免也太没修养了。

不过他们也不好发作,毕竟是在沐兰家的地盘。吉尔伽家主吉尔伽摩耶据说是个作态奇异的人,身穿黄金甲,头戴金冠,放荡不羁是常态,也就没人管他。

吉尔伽摩耶笑着对一边站立的一个魁梧汉子招招手,那汉子立刻跪下听候吩咐。他跟那汉子说:“司雷,帮我去抢那丹药回来。”然后跟汉子比了个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汉子点头表示会意,接着就下了场。

这等丹药第一个去场上的人居然不是三大家族人,全场观众都躁动起来,想看看是谁这么不怕死。但那个叫司雷的汉子沉默地解开上衣,露出健壮如牛的肌肉线条和遍布其上的闪电状伤疤,大家一时都说不出话。

司雷从背后抽出一条锁链,很普通的长铁锁一环扣一环,落地时发出沉重的闷响。

他的第一个对手是东度野家的······比达邪。

“啊?”于水清意外地都喊了出来。

“那个油腻大叔?”拉利似乎也有印象,“他很能打?”

于水清思考了一下然后回应:“不,可以说是完全不能打······”

迦南也很意外,帝轩是怎么想的?比达邪在东度野家做的都是文职,根本不可能打过那个一身伤疤的男人。让一个从来没有拿过剑的人上阵杀敌,无异于送他去死。

他看了看东度野的坐席,看到了那个男人刺眼的笑容。他幡然醒悟,不是帝轩,是那个男人残忍的游戏。他根本不在乎得到那丹药,更不在乎比达邪的死活。

人命在他手里像蝼蚁一样,他轻易就能捏碎,而且丝毫不觉得可惜。

比达邪身上的每一寸肥肉都在颤抖,他握着一把刀,但连手都在剧烈抖动,根本拿不稳。他明明没怎么移动,已经满头大汗,汗水布满了额头。

司雷厌倦了这种无聊的等待,他上前横挥铁索,那刀被直接抽飞。比达邪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往后不停地扑腾。好多观众都闭上了眼睛。

“够了。”

司雷的动作因为听到那声呵斥而停顿,席上,沐兰家主起身叫停了这场比试,“他已经输了,请你收手。”

司雷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吉尔伽摩耶,摩耶大声笑着喊:“美女的面子当然要给了,放那个胖子走吧。”

于是比达邪拣回了一条命,在仆人搀扶下快步逃离,就像一条仓皇的土狗。

迦南看着那个男人的反应,从戏谑到脸色铁青。吉尔伽摩耶的出现显然破坏了他的兴致,他本来就不希望比达邪活着回来。

当司雷回过身的时候,发现有个小个子的少年在等他。

那个少年自报家门:“你好,我是鹿取家的羯,请多指教。”

因为身体比例差得实在太大,两个人站一起看起来有种巨大的反差。像是摔跤手和小书童的对抗。

“这孩子也太不自量力了。”摩耶怀中的女人妩媚地笑,“不过长得挺可爱的,被司雷撕碎了还挺可惜的。”

“那可不一定。”摩耶目光中露出狡黠的光,“别小看那孩子,他是鹿取家的天才。”

司雷有点恼怒了,这些人都跟有病一样,刚走了一个胖子现在又来了个孩子,真以为什么人都有资格和他打?司雷二话不说一链子甩过去,链子直直朝着少年脸上去了,少年竟然不躲不闪,甚至闭上了眼睛。

“你很愤怒,气昏了头。所以你没有注意到,你的锁链长度差了一点点。”少年平静地说。

司雷定定地看着他,那锁链的确在快要打到少年的时候停了,因为他离少年远了一点点,锁链够不到。链子的那一头无力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好像有点意思了。司雷收回链子缠在粗壮的手臂上,开始了奔跑。他如此魁梧,跑起来却快得惊人,茁壮的肌肉展现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他绕着少年奔跑,身体移动带起一阵风,把少年困在原地。

鹿取家的少年看起来并不害怕,仍没有睁开眼睛。他低声说:“接下来你的出手会在······”

“左边!”

他身形往右边一躲,随后锁链飞出,从左边击向他原来的位置。

“然后是右边。”

他往左斜身,带着风的锁链擦身而过,却连他衣服都没有划破。

“还是右边。”少年紧接着向左腾跃而起,锁链自右向左贴着地面扫过。

司雷感受到了,这个小孩有点邪门。他不打算陪他玩下去了。

少年在空中一边下坠一边说:“你着急了。这一击不该正面来的。”

司雷心里一沉。

但锁链一出手就不是立刻收得回来的。那少年一个空翻往上避过了锁链头,翻正时一脚踏在锁链的一环上,锁链带着他的重量往下坠落,重重摔在地上。司雷连忙回拉,却没想到连带着少年拉向了自己。闭着眼的少年摇摇头说:“乱则生乱。”

他一脚勾住锁链,一脚踩在司雷肩上,司雷扔了锁链去捉他,却总抓不住,仿佛他出手的时候就已被看透,少年总会提前避开。

几番挣扎之后,少年将锁链缠到了司雷身上,司雷急于逃脱,却不料少年趁他双手被束缚,一记扫堂腿将他掀翻。司雷怒而坐起身,少年手中短小的利刃却正正好抵住他送上来的喉咙。

这时少年才睁开眼睛缓缓道了一声:“承让。”

拉利在席上看得拍手叫好,连连感叹这也太帅了吧,小个子清秀少年轻巧地打败了凶神恶煞的大个子,帅得一塌糊涂。

于水清也点点头赞赏地说:“读心术有这种造诣,确实不愧是鹿取家百年难遇的天才。”

场上的少年适当地收了利刃。刀刚刚离开司雷的喉咙,他突然很快地往后退了一步。因为感受到一股浓厚的杀意扑面而来。

他看到了一个可怕的情景,那个汉子突然暴起,铁链被直接崩断,他用难以置信的速度飞身上来,双手紧紧扼住了自己的喉咙。鹿取羯甚至感受到了那种压迫的窒息感。

但实际上司雷只是收起了锁链,重新穿好衣服,默默地离开了。

是错觉吗?羯感到一阵恶寒,冷汗从后背流下来。不,不是,是他的读心术,似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弥刹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司雷刚走,一个戴着墨色鬼面的人就飞身下来。跟弥刹家其他人比起来,这个鬼面算是画得比较平易近人的了,只画了一个橙色线条的獠牙小鬼。他的软甲外面披了一件黑色大衣,大衣上有一个橙色的“辰”字。

辰鬼?鹿取羯感觉浑身血液都凉了。据说弥刹家四恶灵中辰鬼是公认的第一,这种程度的对手读心术能起多少作用实在很难说。

但他不可以心怯。读别人的心的首要条件,就是自己的心不能有动摇,一旦对自己产生怀疑,读心术就再也不能奏效。

辰鬼略去了寒喧,纵身前来,他的手戴着指爪,看起来就像地狱恶犬的爪子。鹿取羯轻盈飘逸地侧身后仰躲过,手中刃顺势一刺,辰鬼却消失在了视线里。

“什么?”鹿取羯心下一怔,面前的辰鬼忽然就消失不见超过了他的认知。但随即他就感受到了来自后方的寒意。他奋力向前跃起,辰鬼的爪子擦过了他的肩,撕下了一片白布。

“那个······真的是鬼吧?”未若清清楚楚看到了辰鬼消失又突然出现,这种画面太过震撼,让人产生恐惧。

“应该只是速度的极致,极致到战胜了视觉。”于水清不太肯定地给出解释,“但我活了这么多年,亲眼看到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这个人也是唯一一个。”

简直就像,瞬间移动。这对于鹿取羯来说太可怕了,你要怎么战胜一个会消失再出现的人?辰鬼消失的那段时间,读心术没有目标是不起作用的,那么也就无法预测他会从哪里发动攻击。

鹿取羯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这是还想再帅一次吗?”拉利对他也没什么信心了,“可是如果不能预测,闭不闭眼有什么意义?感觉帅不起来了啊!”

“不,那才是他天才的地方。”

拉利望向于水清,一脸问号。于水清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读心术的原理吗?”

拉利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鹿取家传统的读心术,是用眼睛看,对方的微小动作、表情变化、眼神都包含信息。结合心理和环境变化,就能推测别人在想什么。”于水清缓缓道来,“但鹿取羯不同,他独创的方式,是用耳朵听。”

“听?”未若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嗯。靠极致的听力,推测别人的动作,再到心理动向,这是他新的读心术。眼睛可能会忽略掉的某些东西,会通过空气扰动传达给耳朵。”

“原来如此,所以他闭上眼睛,为了专注于听觉。”拉利有点懂了,“可是现在······”

“现在的辰鬼,眼睛看不到他。但只要他不是真的消失了,用耳朵就能听到他。”于水清解释了两句,继续看着场中的那个少年。

鹿取羯听着风声中些微的动静,仔细捕捉着辰鬼的位置。飘忽不定的脚步在他身边徘徊,就像豺狼在窥伺它的猎物。

鹿取羯猛然将利刃抽出横置在右手边,但在那之前辰鬼的身影已经从他右手边一闪而过,他的右肩上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疼痛让他的身形都斜了一下。

“还是慢了······”鹿取羯咬了咬牙,听到位置的时候已经提前做了反应,但来不及赶上那个人鬼魂一般的速度。

“已经是极限了吧,那个孩子。”吉尔伽摩耶喝了一口蓝色琥珀酒,晃了晃酒杯,“读人心的术,对魔鬼是没有用的。”

鹿取羯还没有放弃。他将身上的小刀都拿了出来,用十指夹住,再一次凝神闭眼。

他要把命运赌在这一次上。

辰鬼似乎不着急杀他,像是一种轻视。这使得他有一些时间准备他的杀招。这是他从来没使用过的,对读心术的全新理解和创造。

鹿取羯从容地调整了呼吸,然后开始出手。看似是无意的随手丢掷,小刀飞出去带起风的逆流。全场只有极少数人能看到,小刀落地之前,那个落地的位置有个黑影掠过。

羯自己开始了原地旋转,刀朝着各个方向飞出,有的使得辰鬼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而现形,有的擦到了辰鬼的甲胄,有的甚至因为撞到了辰鬼的身侧而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羯的旋转越来越快,飞出的刀越发凌厉,辰鬼的脚步明显被限制了,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辰鬼失去了耐心,他冲刺着向羯袭来,在接近的一霎那再次消失,从另一侧挥爪而下。

羯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他做到了。

他手里最后一把刀藏在这边,辰鬼撞上来的时候,他拼尽全力往前一推。

他刺中了鬼。

辰鬼惊讶地动作都停住了。高速移动中的他,几乎不可能被人命中。可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孩子,居然扎中了他。

他太大意了。羯的读心术不仅仅停留在预测,羯发明了诱导。从最开始的飞刀起,羯的每一把刀都不是为了命中辰鬼,而是在修正他的行动路线。他替辰鬼设计了杀死自己的路线,如此一来,不论辰鬼有多快,他都可以等在辰鬼一定会来的地方。

等辰鬼把自己送上门来。

“精彩的设计!”吉尔伽摩耶起身举杯大喊,也有很多观众和他反应相同。这原本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比赛,没想到鹿取家的少年有如此精妙的设计,让辰鬼毫无预警地踏入了圈套。

但弥刹家主似乎并不惊讶,他静静地看着场中被刺中胸口的辰鬼,好像在等什么。

羯正准备把刀抽出来把尸体推开,却发现推开的是一件空的铠甲。失去支撑的软甲和面具落在地上,像是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这······怎么可能?”刺入软甲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了辰鬼,可现在辰鬼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慌乱闭眼,风声冷得叫人害怕,安静得像空无一人的海底。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睁眼的时候,发现鬼面和铠甲都不见了。

全场观众都看得屏住了呼吸,辰鬼还活着?他在哪里?真的是鬼魂吗?

风声急转得毫无征兆,风突然变成了杀人的凶器,极其可怕的高速使得风刮过的地方像被刀刃切割。羯在气旋中避无可避,被卷到空中,风刃一寸寸割伤他的皮肤,血流如注,他甚至发不出痛苦的吼叫,因为声音都被风声吞没。

在全场的沉默中鹿取羯落地,那个少年遍体鳞伤,已经昏死过去。而辰鬼在离他很远的另一侧现身,没有看他一眼。

沐兰暮雪对旁边的管家吩咐,用最好的药治疗那个鹿取家的少年。他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不应该就这样死去。

之后无人再上场,辰鬼赢得了【续灵丹】。比赛停了一会,用于修复场地和平复因为辰鬼带来的恐慌情绪。在中场休息过后,总管介绍起了下一项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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