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力量在于传递思维。
而话术，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欺骗。
张余想要将两个小孩儿转变为“人”，就需要用一些小小的话术来完成他们的这个转变。
“你如果有相关的能力，那么我肯定会给你的！”张余平淡地说着话。
两个小孩儿都很遗憾。
他们开始有点怨恨自己了。
如果有能力……
又走了一会儿，张余问两个小孩儿：“中午要不要吃午饭？”
“正午……是可以吃东西的吗？”两个小孩儿都很惊奇。
张余笑了笑：“想，还是不想？”
“想！”两个小孩儿异口同声。
张余笑着继续问：“想吃什么？”
“可以……可以吃肉吗？”昨天没有吃到鸡的男孩儿问道。
另一个孩子却说道：“我要吃鸡！我要一整只！”
好一会儿，他咬了咬牙，说道：“我要吃两只！”
张余笑了：“好，既然你能够表述清楚，我就给你吃两只！”
小孩儿的脸上出现潮红。
那是极度的兴奋，因此血气翻涌。
张余笑了笑：“你呐，就只想吃肉吗？”
“我……”另一个小孩儿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如此，我们去吃午饭。”张余带着两个小孩子去吃午饭了。
他自己吃的依旧是最粗粝的粟饼。
只是拿出来卖的粟饼要比那无名小村里面的粟饼少一些粟壳和麦麸。
口感有很多优化。
桌上两道青菜。
张余一边吃粟饼，一边吃青菜。
想吃鸡的小孩子抱着两只鸡在啃。
另外一个想吃肉的，就只有一碗白米饭和巴掌大小的一块肉。
还是骚气的猪肉。
他一边羡慕地看着自己吃鸡的朋友，一边努力往嘴里塞着白米饭。
就他们而言，能够吃上一顿午饭，都是福报！更休说，还有肉。
可是……如果你有一个吃巧克力的机会，却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吃了猪屎，你会甘心吗？你会平衡吗？
这个小孩儿就很不平衡！
他不甘而又自怨自艾地盯着同伴吃鸡而自己吃白米和带着骚腥的猪肉。
吃着，又感觉吃午饭实在是太舒坦了。
白米饭比高粱饭和豆饭都好吃。
心里一边兴奋一边失衡。
心情复杂。
张余慢悠悠吃着菜。
吃完之后会账。
然后张余带着两个小孩儿在之前逛过的地方再逛一遍。
“好看的装饰品，想要吗？”张余问道。
“想要！”
“想要哪一个？”张余问道。
“……”
“好吃的糕点，想要吗？”张余问道。
“想要！”
“想要什么糕点？”
两个小孩儿仍旧回答不上来。
但是他们的神情比起刚才，比起吃饭之前，又有变化。
人，碳基生命体。
人的一切行为，连同思考在内，都是需要能量作为支撑的。
人获得能量的办法很多，最普遍的就是吃饭。
吃不饱饭，就不能获取足够的能量。
没有能量，人就会跟一切机械一样，为了维持自身存续而自主的关闭一些功能。
那多是一些与生存不搭边的功能。
比如思考。
吃不饱的人，是不可能积极思考、大脑敏锐的。
而长期吃不饱，或者说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吃饱过的人，基本上都是迟钝而懒惰的。
他们形体衰枯。
他们思维迟滞。
他们命如草芥。
他们……不是人！
张余看着两个小孩子的表情，心中十分期待。
吃饱了，应该就可以思考了吧？
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笑着，笑得很得意。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吃饱过，还会甘心回到吃不饱的境地之中吗？
吃好过，还会甘心回到吃不好的处境里吗？
嘿嘿嘿嘿。
张余笑得恶劣而开心。
“糖，想吃吗？”
“想！”
“想！”
“想吃哪些糖？什么口味的？什么形状的？糖霜？蜜糖？果糖？”
两个小孩儿表现出了怯懦和犹豫。
但是，张余看的分明。
他们的眼中，是一样的向往。
碳基生命向往糖分！
嘿嘿嘿嘿嘿。
“我想吃最好的糖！”先前没有吃到鸡的小孩子说道：“我想要吃最好的糖吃到饱！”
“我也是！”吃了鸡的小孩子立刻跟着说道。
张余点了点头，伸手掏了一锭金出来：“两斤蜜糖！”
一斤十六两，先前两个小孩儿已经吃过了一餐午饭，所以无论如何，这些糖够他们过瘾的了。
三人继续走。
“布匹……还想要吗？”张余乜一眼两个小孩儿。
“想！”
两个声音喊出一个字。
“想要什么布？”张余饶有兴致问道。
“……”
俩人都沉默了。
他们没有习得过那些颜色的相关概念。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想法在脑海中翻腾。
他们说不出话来。
前面吃蜂蜜，是因为张余给了选择。
他们可以从而延伸出思考，相当于有引导的接触新的人生游戏。
可是现在张余不给提示了。
他们没有了方向。
该如何说呢？
那个是什么颜色？
那个是什么标准？
那个是什么说法？
他们什么都不清楚。
只是两个不太合乎世情“教化”的小孩子。
大脑是空白的。
空白而迟钝。
逻辑没有建立。
只比弱智强一点，甚至很多方面，还不如弱智。
张余看着两人抱着蜜罐子陷入纠结。
他没有催促，没有走动，没有着急。
这样的世情他经历过很多次了。
川蜀之地，他教化过一些人。
其中有一个小女孩，很有意思。
张余知道，自己离开之后，那小女孩儿把自己卖到了楼子里。
用这种说起来很丢人的方式，维持自己所想要的生活，给自己所需要的条件。
还有一个县官，是个没有家世的寒门。
因着大人物的提携做了县官，张余教化过他，他为了搏上位，勾连土匪，将本县的豪强杀绝，将土地送给上官。
还有一个土匪，经受过张余的教化，从此不做土匪了，他改行去并州的一条不太重要的商路上开店。
当然，是开黑店。
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样的行为。
他们有了自己的思考，有了自己的诉求。
他们敢“想”了。
即便是做卑劣的人，那也是由“非人”，变成了人！
张余期待着，不安着。
这两个小孩儿……能给出怎么样的回答呢？
他们能变成人吗？
张余期待着。
吃鸡的小孩儿咬了咬牙，眼中出现前所未有的热切光芒：“那些布匹，我全部都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