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垭自古就是连接宝源和兰凤的要道,两省通商的骡马镖车都要经过这里,后来只是增加了宽度,没有改变一点路线。
过了垭口就是万丈悬崖上开凿的悬空路,路边有混凝土护路桩。
黄轲的面包车行驶到垭口的时候,大雪已把周围染白,连界碑上都顶着半尺高的积雪。
好在路面没有结冰,而且有防滑链,沿着依稀可辨的车辙行驶起来十分稳当。
黄轲前世就开车跑过长途,最远到过滇省的古城、以及西域的高原,难免会经过一些危险路段,自然也见过惨烈车祸。
所以他在经过崖上迎风口时开得很小心,始终保持在二档或以下,起码给自己留出充足的时间避险,免得白白重生一回。
再说往往越是特别危险的路段,司机驾驶起来越是小心谨慎,所以很少有车从迎风口翻下去。
迎风口一侧是陡峭的峰顶,一侧是延绵起伏的山峦。
如果是大晴天的清早,这里还是看云海的绝佳之地。
但在风雪不止的深夜里,雪亮的车灯前只能看清楚十来米远的路面。
顺利通过了迎风口,进入平缓路段后,黄轲看见了远处闪烁着的几颗微弱灯光。
那是两公里外的秦汉盐井坝检查站,同时也属于省级二类综合检查站。
凡是经过此地的车辆全部要检查,内容涉及到木材、动植物检疫、烟草、交通治安等,而且驻扎在这里的公安都配有枪支。
但是当车子转过一个大弯后就不得不停下来。
原来有一辆大货车滑进了路边的深沟里,车尾就横在公路上,留下的宽度很窄,或许在不下雪的时候小车可以过,但现在路上有很深的雪,看不见边缘,稍不留神就会和大车一样翻下田地。
好在是风雪年关,只堵住了从宝源过来的两辆大车,而对面往南的一辆都没有。
听司机说他们已经堵了好几个小时,而滑进沟里的货车驾驶员郁闷的告诉他,吊车从兰凤开过来的话起码两个小时,但人家说雪大路滑又是晚上,要等天亮才过来。
黄轲和几个司机聊了几句,然后便回到了车里。
好吧,反正离天亮只有几个小时,既然走不了也急不得,也不可能折回宝源,那就等天亮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坐得太久的原因,肚子并没有多饿,吃了几块饼干就饱了,干脆把座椅放倒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
“轻点,小车里有个人。”
“六娃去看着,如果醒了就让他闭嘴!”
“额,晓得。”
长安面包车的车头正对着前面的大货车,黄轲在前世就养成了习惯,只要遇着堵车,就绝不与前车离得太近。
眼下就起码有七八米。
听到声音之后,他轻轻抬起头,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弱光线,看到有几个人影围在前面的货车尾部,似乎在从篷布里往下搬东西。
而那个叫六娃的人就站在自己车前抽烟,还不停地跺着脚。
很明显,这些人在偷前车运的货物,也就是说他们是飞虎队一类的贼人。
黄轲不是武林高手,更不是警界英雄。
但他这时候他却突然有股逞强的冲动。
扭头朝车后一打量,撬棍在后排,如果伸手去拿,很容易惊动那人,万一这些人带着凶器,再把自己堵在车里就麻烦了。
只不过他们同样怕死!
黄轲就把刀子摸出来握在手里,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把脚伸出去在地上踩踏实,瞅准六娃在丢烟头的瞬间突然跳下车,闪电般冲过去一把苟住他脖子,稍一使劲就勒得这人翻白眼,手脚不断扑腾。
“别动!”
黄轲低吼一声,同时把冰凉的刀子贴在他脸上。
这人顿时僵住,黄轲又朝那几个听到响动看过来的贼人喝道:“谁他妈都不准动,否则就杀了他!”
瞬间的变故让几个偷贼目瞪口呆,愣在当下不知所措。
黄轲没等他们作出反应,提高了声音喊道:“车里的人快点起来,有人在偷东西!”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盐井坝这一带一直都出产桀骜不顺的山民。
但是因为附近就是检查站,所以他们很少在光棍梁北坡犯案,基本上都是去山南的几十个盘道处踩点子下手。
之前这些人被打击和枪毙了不少,但接班人却依然有,只不过作案时更加小心谨慎罢了。
或许因为年关到了,他们急需捞一票过个肥年,加上雪大堵车的天赐良机,这才会冒着被检查站公安发现的风险来试试。
但谁想到小车里的人竟然敢跑出来,还抓住了自己的人。
回过神的同伙呼啦一下四处散开,跑到路边作势欲跳,突然又想起六娃还在人家手里,如果他被抓了,肯定会被供出来,就停下来打算搭救。
但当他们看清黄轲手里的刀子,就知道无法来硬的了,一个精干的老者告饶道:“好汉别动手。我们认栽了,还请你放了他吧!”
黄轲本没打算把他们怎么样,能吓跑当然最好,于是点点头准备松手。
几个货车的司机被黄轲响彻山谷的声音吵醒,纷纷摁亮手电筒、打开了车灯,然后抓起扳手和撬棍等家伙跳下车朝后赶来。
这些窃贼眼见不能再耽搁,顾不得等黄轲放人就慌忙跳下两三米高塄坎,落在雪地里一个翻滚就麻利的爬起来,然后朝漆黑的林子狂奔。
而六娃子这时早就崩溃了,他知道一旦被司机们抓住肯定挨揍,打残都没人同情,关键是他害怕被枪毙。
眼见几个人影越来越近,而几百米外的检查站也亮起了高灯,满以为自己跑不脱了,就开始拼命挣扎,无意间摸着腰上别着的一根铁锥,又恰遇脖子上的手臂松开,他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握住铁锥就向后扎。
黄轲感到小腹一麻,暗道坏了,但他马上改了主要,不打算放这个人离开,挥手一掌砍在他后颈,然后将他一脚踩在地上,招呼跑过来的司机们按住。
长年在外跑车的司机都比较团结,何况遇着了令人深恶痛绝的劫匪。
不等被砍晕的六娃醒来,大家就对他一顿拳脚交加,没几下就把人打醒了,不断发出惨叫和哀嚎。
这时检查站的人跑了过来,还有个姓赵的公安,他拦住还在继续发泄的众人,把呕血不止的六娃铐上,询问小车司机时才发现黄轲按着腹部蹲在旁边,鲜血不断滴下来染红了白雪。
大家赶紧把黄轲扶起来,背到检查站包扎。
撩开衣裳查看,伤势看起来不严重,仅仅只有一个小指大小的口子,但始终止不住血,厚厚的纱布很快就被鲜血浸透。
大家开始还比较轻松,见此情景顿时有些紧张,纷纷说会不会伤着了内脏,恐怕得尽快去医院动手术。
赵公安想了想就拿起电话就往县医院打过去。
黄轲的精神虽然还好,腹部的疼痛也不明显,但他同样担心,如果不能尽快止血那将非常危险。
但如果等县里的救护车也是问题。
从兰凤过来只有几十公里,路上没雪的话最多一个小时就到。
但现在雪仍然在下,救护车绝对不敢开快,而这时候的救护车上还不具备现场急救的设备,等到把自己拉回兰凤医院起码要三四个小时以上,自己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而从宝源到这里的路况比到兰凤更危险,耽误的时间甚至会更多。
赵公安说救护车最快半个小时内才出发,大伙儿的表情渐渐地凝重起来,特别是被盗货车的司机和他女人,眼眶都湿了,不住的安慰黄轲,吉人自有天相。
等了一会儿,黄轲发现腹部渐渐没啥感觉,像一团浆糊,他晓得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我刚才看过,堵车剩余的路面虽然比较窄,但小车还是勉强能过,但要让人把车子稳住不往沟里滑。
我现在的情况有点麻烦,不敢多耽搁。想请大家帮忙把车开来,然后请师傅把我送往兰凤,如果在路上遇到过来的救护车就转车,即使没遇着也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医院,这样就可以节省几个小时,你们看怎么样?”
“行!就这么办,等会儿我开车送你!”
那个货车司机连连点头,急切的说道,然后招呼众人一起往外走。
这时赵公安突然喊声别忙,“不用麻烦了,我开警车送小黄过去。”
“嗐,赵同志你咋不早说,人命关天的事情被你白白耽误这么久。”
有司机忍不住埋怨起来。
赵公安脸一红赶紧解释道:“我之前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那我们就准备走吧,小陈,如果我没赶回来,路通了后就把小黄的车开到检查站来,注意车里的东西别整丢了。”
年轻公安赶忙答应。
“最好是再去一个人稳住他,你们谁去?”
等大家把黄轲扶上车之后,见他软弱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赵公安就伸出脑袋对众人说道。
“我去吧……”
司机的女人突然站出来说道,又扭头对他男人说道:“如果明天路通了,你就在通往兰凤的路口等我。”
“好!你们路上慢点!”
交代完毕,赵公安拉响了警报往兰凤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