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陈年往事
话说庄凌与唐亮羽，在瓦顶翻身下地时，其实并未走远。他们两除去面巾，恢复本来面目，在十五明月稀星的夜景中把臂同游。
凉风阵阵，庄凌感到有些寒意，唐亮羽接下外衣，轻轻披在她身上。庄凌朝他感激一笑，对着明月发起呆来。
唐亮羽问：“你怎么了？”
庄凌好似在自言自语，低低地道：“好久以前，也曾有这么一个夜晚，一个孩子又冷又饿，晕倒在街边，没有一个人给她一口饭，给她一杯水，没有人理她……”庄凌的眼中隐隐有泪花，如痴如梦地道：“可是，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在模糊中，看到了一张慈祥的脸，她被一个人人都唾骂的女魔头救了。”她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微笑。
唐亮羽静静听着她说。
“可是这个女魔头对她却好极了，便如亲生女儿般疼爱。她在十五那天把孩子救回来，于是每年十五她都会送一颗亮晃晃的珍珠给她，说是生日礼物。孩子感到很幸福，她想要永远地陪在这个恩重如山的恩人身边。可是，终于有一年，孩子又过生日了，可是，再也没有人送她珍珠了……”泪水滑落在脸颊旁。
“你师父待你真好，难怪你总是怀念她。”唐亮羽温存地将庄凌搂在怀里。庄凌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道：“你都知道了。”
“知你如我，我会不知道吗？”唐亮羽怜惜地望着她。
庄凌叹了口气，道：“我师父她本来是不想要剑谱，可是她心高气傲，她咽不下这口气，她，恨方家偏心，还有一个原因，是从来没人知道的。”
唐亮羽“嗯”了一声。
庄凌苦涩地笑了笑，道：“你知道吗？方家的祖宗方桂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方皓龙，二儿子叫方思彬。当年方桂山本来是要将剑谱和掌门之位传给方皓龙的。可是，方皓龙在一次与江南的白面冷魔交手时，不幸丧生。方桂山才将所有的一切交给了方思彬。”
唐亮羽听了，忙问：“方思彬，就是方军尧的祖父？”
“不错。”庄凌点点头，咬牙道：“方思彬当上方家堡掌门人，可是他没有想到，方皓龙的妻子刚好怀上了方皓龙的遗腹子。这么一来，方家产业就变成了两种局面。一种是子承父业，得交给方皓龙的妻子冷小萍暂管，日后交给儿子。一种是交给方思彬管理。”
“冷小萍说，她只想让她的儿子学习剑谱，并不想继承家业。可是方思彬私心重，想独吞剑谱。于是，在一个晚上，冷小萍喝完一口参汤后，就七孔流血而死。”
唐亮羽吃了一惊，“噫”道：“这……”
庄凌叹口气，继续叙述道：“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冷小萍的儿子宝儿，却让一个好心的女仆救走了。事后，方思彬虽然掩饰了他的罪证，可是方思彬和方宝儿这对叔侄，却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唐亮羽听得出了神，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庄凌的眼睛微微湿了，道：“方宝儿人老实，最终逃不过方思彬的毒手。不知是不是老天可怜他，他的妻子竟也神差鬼使怀上了遗腹子。他的儿子名叫冷仇。是随冷小萍姓。自从离开方家，一则为了避人耳目，二则因为方思彬害得他们走投无路，他们也不屑于再姓这个姓了。”
唐亮羽叹道：“多么深的仇恨，让他连父姓也放弃了。”
庄凌冷笑道：“奶奶，父亲都被害死，不恨才怪。”
唐亮羽喟然道：“没想到人人敬仰的方家，他的祖辈竟会出这么一个灭绝人性的畜生。凌凌，难道方桂山一点也不察觉吗？方思彬的妻儿也不知道吗？”
庄凌道：“当时方桂山已经不在了。他从来钟爱长子，方皓龙去世不久，他也郁郁而终。至于方思彬的妻儿，就不得不佩服方思彬的本领了。他欺瞒了妻儿，欺瞒了所有人！”
唐亮羽气愤极了，道：“难道真的让他就这么逍遥法外？”
“没有。”庄凌淡淡一笑，道：“应了一句古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方宝儿的儿子冷仇，从小不但坚强，而且机智过人。在一次方思彬出游的时候，他利用石灰，弄瞎了方思彬的眼睛，用计取了方思彬的狗命……”
唐亮羽少不更事，不知道用石灰、用毒药等都是江湖中最低等的手段。他只是单纯地替冷仇高兴：“他终于报了仇，那么方家的产业……”
庄凌再一次叹息，道：“哪有这等容易，方思彬虽死，但他还有后人。上一辈的恩怨没有人清楚，方皓龙的后裔又没人能证明。谁会把产业还给他？冷仇对这点是十分明白的，他只好无可奈何地退隐江湖。”
唐亮羽也禁不住惋惜。轻叹：“真是造化弄人，方皓龙一家真是不幸。那么，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是。冷仇是不甘心，可是没办法，饮恨而终。好在他死后，他的女儿却歪打正着进了方家，成了方宇的弟子。”
唐亮羽渐渐听出端倪，惊道：“你师父就是这个女儿？”
“你终于听出来了。”庄凌微笑道：“不错，我师父就是这个冷仇的后人。我师父以为进了方家就能学到剑谱，了了她爹的心愿。谁知方家的人甚是偏心，不将剑法精髓外传。我师父本是武学奇才，渐渐察觉，于是年少冲动，竟在众弟子面前质问方宇，从此铸成大错，被逐出师门。”
“原来如此。”
“我师父不服气，她想自创，可是终究没有原来的精妙。她越想越愁，越愁越恨，终于按耐不住，决定硬抢，又不幸死于方军尧手中。师父临终前才对我说……”泪水渭渭而下，溅湿了衣裳。
唐亮羽听得黯然，心中也不禁伤悲，暗道：难怪凌凌这么想要得到剑谱。
庄凌勉强道：“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我就投靠‘黑龙教’，在那些人的帮助下，偷到剑谱，完成师父的遗志。”
唐亮羽似有所思，庄凌奇道：“怎么？你认为我说错了。”
唐亮羽摇头道：“不是，是我觉得冷小萍和方宝儿给人害死，那时方思彬的错，他也已经遭到报应了。老一辈的恩怨，似乎不该牵扯到下一代。你剑法既然学了，那么剑谱是不是……”话犹未了，就觉两道凌厉的目光向他射来，庄凌面挟寒霜的道：“那么，我师父又该由谁来抵命呢？”唐亮羽一时语塞，呐呐道：“这、这……”
庄凌道：“什么这这那那？我师父是死在方军尧手中的！我就是念在方军尧毫不知晓师父的身份，只为保护剑谱才失手伤人的份上，不找他算账，只是盗取剑谱，告慰师父的亡灵。现在，难道你要让我把拼命抢来的剑谱送回去？”
唐亮羽急忙道：“凌凌，你别恼，我只是担心你身上有方家的剑谱，会招来麻烦，才……”
庄凌红了眼眶，心中怒气尽散，呜咽道：“对不起，刚才是我错怪你了。”
唐亮羽笑道：“那倒没什么，你如果真的要带着剑谱的话，就一定要处处小心，保护好自己。别叫我担心。”
庄凌心中感动，想了想，又道：“我身上有三本册子，一本是剑法，另外两本却不知是什么，但想来是很重要的。我都放在身上，万一出了事，那就全没了。这样吧！我放两本在你身上。万一遇到险境，我们可以分道而逃，这样就不会全没了。”说着，从衣服中取出两本册子。
唐亮羽摁着她的手，道：“遇到险境，我怎么可能丢下你逃走？何况这是你拼命得到的东西，我不能要。”
庄凌一瞪眼道：“你不听我的？”
唐亮羽听她这么一说，只得接过来，无可奈何地说：“好、好，那么我却之不恭行了吧？凌凌，夜已经深了，现在我们是继续走呢？还是回去呢？”
庄凌道：“还是回去吧！”
唐亮羽点点头。两人刚往回走，忽然见在远处有两条影子，如夜空疾鸟，飞行而去。
庄凌一愣，道：“好像是甘家兄弟！”
唐亮羽道：“半夜三更，他们要上哪去呢？只怕有危险。看看去。”庄凌笑道：“瞧你那几下子，却老是爱管闲事。罢了、罢了，经不住你，走吧！”
两人尾随而去。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