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所说夹带的意思是……”薛止语奇怪道:“这毒不是下在了贺礼内,而是‘夹带’在里面?你是说,废惠郡王妃特意给邱氏送了毒药?作为贺礼?”
“是,而且邱皇贵妃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刚刚一接到废惠郡王妃送来的木匣,邱皇贵妃便屏退左右,目的明确的找到了药包。”
指尖轻叩桌面,若是薛止语没有记错的话,先前的腊八家宴上,邱氏不是还在斥责废惠郡王妃不配姓“邱”吗?怎么才过了还没有一年的时间,二人竟然有了这等默契?
哦,也是,换到如今,这不配姓邱一说,没准还可称作为氏一种褒奖呢。
“自废惠郡王妃进宫以来,她二人可有过接触?”
潆洄摇摇头,“奴婢等人未曾发现。”
“邱皇贵妃这些日子里一直没有离开过芙蕖殿,而废惠郡王妃奉旨在冷宫为废惠郡王守灵,两宫距离甚远,应没有可能瞒过宫中众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碰面。”
没有见过面,也就是说姑侄俩人没有冰释前嫌的机会,但同样是作为邱家女,还是同样对家族心怀愤恨的邱家女,也不好说她二人间会否有什么特别的默契。
邱明虽不济,但当初老齐平候还在,邱氏和废惠郡王妃可都由他教导过一阵。
然,这些暂且放在一边,砒霜这个东西,总归不是什么好物。
“邱氏如今刚刚升位,过两天又要迁宫,芙蕖殿里面正该是乱着的时候,另外一应宫人按照规矩也要再多添置上。你这边找机会,安插两个人过去。”
只不过如今薛皇后虽然闭宫不出,宫中内务却也不在薛止语手中,她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暴露了自己。
“不拘能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也不用多做什么,只看好了邱氏拿着那药,是准备自用,还是要用在谁身上?若是自用,人各有志,你们也就不用管了。但若是要另作他途,记得万不可容她得手。”
话虽然听懂了,但内里的意思,却让潆洄迷惑了,问道:“那娘娘的意思是?邱皇贵妃可能会要服毒自尽?”是不是傻?
别说是这些后宫女子了,就算像潆洄这种从小作为暗卫培养长大的人,都无法理解这份逻辑。
“可能会,可能不会。”隔壁还有人在等着自己,薛止语也没这个时间与潆洄再多说,吩咐道:“按我说得去做就是。会与不会,相信很快就能见到分晓了。”
只一点,无论邱家那姑侄二人是想要做什么,总归这后宫里,是很快又要不得安宁了。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娘家人还是快些出宫为是。
万一被她不幸言中,那邱氏非要想不开的犯蠢,薛止语也万万不愿意让自己的娘家人被牵连其中。
谁知道皇上能为邱氏昏头一次,又会不会再昏头第二次。
只是时辰未到,要如何把人打发走,倒也是个问题了。
心中初步有个计划,薛止语脚步匆匆的回到隔壁,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倒是薛老夫人先一步问道:“娘娘出去一趟回来,看起来似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可是发生了什么?臣妇虽不才,但也愿为娘娘参详参详。”
“这些倒不妨事,只是怎么女儿不过出去一趟,娘亲就又与女儿这般生分了起来?娘亲若再是这样的话,可要让女儿日后还怎么敢与娘亲见面?”
目光慈爱,薛老夫人抬起了手,想要安慰性的摸摸薛止语的头,但一看到她鬓边的凤钗,这手便是顿住了。
把手放了下来,改为拍了拍她的手背,薛老夫人说道:“臣妇知道娘娘孝顺,只是礼不可废。娘娘如今贵为太子妃,一言一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娘娘,等着挑剔娘娘的错误,娘娘万不可再像以前一样任性才是。”
黄氏也在一旁赞同着自家婆母的说法。
原本在今日进宫之前,黄氏还在担心这小姑子如今成了太子妃娘娘,对她的态度不知道还会不会和以前一样亲近?
既是高兴于她二人原先的感情不错,又是怕物是人非,要是她再拿以前的相处出来说事,反会平白惹人笑话。
可真等到与薛止语见了面,黄氏却真切体会到了何为不同来。
怪不得进宫这一路上,自家婆母虽然选择了与自己同车,却没有训导什么,原来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言语,当她身临其境之下,就什么都能明白了。
即便薛止语在跟她说话的时候,态度依旧和善亲近,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上位者的气势,却让黄氏不自然缩了身子。
过去姑嫂一块儿玩闹的记忆,竟然一下子就好像变成了上辈子的事情,便再借给黄氏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多做什么。
“娘亲,三嫂……”薛止语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面上只余下了一抹满是无奈的笑容:“本宫知道了。”
薛老夫人欣慰道:“合该如此。”
“唉……娘亲,你,唉……”薛止语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这些。”
薛止语神色恹恹,把不高兴的态度全都摆在了脸上,看着就好懂极了。
“娘亲还有什么事情?平平这两日有些不舒服,所以先前就也没有抱出来给娘亲瞧瞧。刚范嬷嬷来报,说平平才一睡醒便在闹着找本宫,也不知这会儿可有哄好了?”
现如今于勇成伯府上下而言,第一位重要的是沈子谟能否顺利坐上龙椅,第二位便是这位小皇孙殿下,连身在后位的薛皇后都要再往后排。
即便冒出来一个皇贵妃娘娘,可邱庄她膝下又没有皇子,背后的齐平侯府有还不如没有,除了面子上难看一些以外,于勇成伯府而言,其实影响也没有多少。
唉?这样想一想的话,不等问薛止语,薛老夫人倒是自己把自己给安慰住了。
但难得进宫一次,即便薛老夫人已经自己想通了这个道理,可是话也一样要问,只不过这问得就是不走心极了。
薛止语先前还在敷衍,不是,是先前还在安抚着薛老夫人,但眼见潆洄出去了一趟又回来,原本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右手慢慢滑落下来,薛止语的目光也不由一缩。
按捺下心中的惊讶,又略说了几句话,打点齐要给伯府的东西,才叫人送薛老夫人与黄氏出宫。
“你是说,邱氏?”
哪怕说已经看懂了潆洄的暗示,但等薛老夫人她们一离开,薛止语还是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潆洄这会儿面色也是有些难看,倒不是因为一条生命的逝去,而是自家主子才刚交代了任务,她都还没等到时机把人安插进去,这任务对象竟然就把自己给弄死了。
“是的,死因就是那一包砒霜。晓红方才回去时,邱皇贵妃已然气绝身亡,其它宫人一直守在外面,现场并无挣扎痕迹。”
从种种证据来看,这事情的发生明显是阴差阳错的打了一个时间差,若是负责盯梢邱氏的那人,能够不那么急于立功,哪怕是多看一刻钟再来汇报消息,说不定就没有中间这事儿了。
即便不想承认,潆洄还是说道:“应该是邱皇贵妃自行服毒,而非他人所害。”
薛止语抬手揉了揉眉心,这可都叫什么事儿啊。
“今日早朝才刚刚发的圣喻,现在一天的时间都还没过去,结果就已经死了一位皇贵妃娘娘?这可真称得上是我朝的第一人了。”
潆洄不是很明白自家主子这会儿为什么会一副如此生气的样子,先前她不是都已经猜到了邱皇贵妃有可能会服毒自尽吗?那怎么还这样一副反应?
为什么?薛止语当然不在乎邱氏她是不是自己找死的问题了,她在乎的是邱庄这一死,又会给他们带来多少的麻烦。
“消息可递去乾宁宫了?”
“是的,第一个发现这件事情的人,是今早随着册封圣旨,皇上一道赏给邱皇贵妃,为其调养身体的嬷嬷。那位嬷嬷在封锁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已经亲自去了乾宁宫,但皇后娘娘那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通知。”
想了想薛皇后在其中的尴尬身份,薛止语摆摆手,“罢了,这种事情,还是别去找母后了。”只就怕她们不找,皇上却是不会放过薛皇后的。
“娘娘,那我们现在可要做些什么?”
“做什么?本宫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还要做什么?”
拇指的指腹擦过中指与无名指的边缘,早先为了怕伤到平平那娇嫩的皮肤,薛止语把两只手上的指甲全都剪了一个干净,这会儿摸一摸,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倒是父皇先前册封了邱贵人为皇贵妃娘娘,本宫可还没有送贺礼过去。去,叫潆浮打本宫库房里挑两样寓意好的东西,让方姑姑亲自给送过去。”
薛止语眼下是打定主意要装傻充愣,反正就正常情况而言,这些本来也不是她该知道的事情不是?真想让她出面的话,那先把宫权拿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