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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此县城是因河而得名,还是该河道因县城而命名,反正人们已经习惯了称呼其为“历城县”和“历城河”。
地处京杭大运河流域水陆要道的历城和历城河在大明朝均是首屈一指的繁华县城和河道。
历城县城北正对着县衙,有座寺庙叫庆福寺。寺内中轴线上有弥勒殿、天王殿、大雄宝殿和藏经楼;东西两侧是钟鼓楼,钟楼内悬青龙铜钟,鼓楼内置七尺大鼓,晨钟暮鼓,规正寺院僧人参禅功课。时逢新春佳节撞钟祈福者亦众多;钟鼓楼下,则是客房,专供行脚僧居住。
寺院终年香烟袅绕,善男信女摩肩接踵。祈福者有之,还愿者有之,为亡灵超度者更有之。县城中的首户,翰林院大学士过其祖,因他母亲信佛,一有空闲回乡探视母亲,都会陪伴母亲去庆福寺进香礼佛,是庆福寺的大施主。尤其是庆福寺主持独修方丈,对过其祖及其母亲殷勤有加,百般奉承。为了示好,每年初一的头香非过家奶奶莫属。
出县城向南十数里地有一湖泊,名曰“镜湖”,乃历城县一大胜景。那“镜湖”因湖面水清可鉴,且形似圆镜而得名。镜湖依山傍水,湖岸四周环种桃、柳、松、竹、枫各式树木。春和日丽之时,千条柳丝低垂摇曳,万朵桃花争奇斗艳,煞是好看;秋高气爽之日,苍松翠竹红叶倒映湖面,鱼跃鸟鸣,泛舟湖上,如诗如画,又是另一番景象,似一幅天然水墨画卷般地呈现,让人心旷神怡。
整个县城绿水环抱,又是四季分明、气候温和。县城内又有数条小河纵横交叉,小河上架着各种样式的石桥,小河两边房舍、商铺、客栈林立。故而,过往客商都愿意在经过历城县时,在县城里歇脚、住店做买卖。经年累月便渐渐地富庶起来了。非但饮食采百家之所长,调众人之口味,就连沿街商铺也迎合起各色地方人士的习惯,做起南北货生意。县城显得十分繁华。
从镜湖一直往南,有一座山岗,名曰“南山”。在南山脚下有座庵堂,叫“青云庵”。因远离县城,置于山脚,四周苍松翠竹,环境十分幽静,不失为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庵内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其规模当然不能与庆福寺相比,只有一座观音殿,供奉着观世音菩萨;一幢藏经楼,楼上经堂里亦供奉着观世音塑像;院子里是两排平房,用作伙房、斋室和比丘尼个人的禅房。平日里香火并不旺盛。一到二月十九观世音菩萨诞生之日,六月十九观世音菩萨成道之日,九月十九观世音菩萨出家之日,信奉观世者前来进香礼佛的、祈求消灾、送子、还愿的纷至沓来,香火特别旺盛。在这三个吉日,青云庵伙房为香客提供素斋,不取分文。只在斋室门口设“功德箱”,随香客意愿投放。
在青云庵佛殿里,供奉着历城县儒将水居一夫人水张氏的牌位。牌位前终年点着长命灯,由青云庵主持云空师太着人照料。
每年九月二十日这一天,是张氏的忌日。无论括风下雨,水居一在不在历城,其女儿冰心小姐总会在德叔、水秀等人的陪同下,上南山母亲坟上祭拜,并去青云庵进香,祭奠亡母。雷打不动。
历城县中心有座十分气派的酒楼叫“天香阁”。屋脊挑檐翘立飞扬,内部柱梁柔和纤巧,店堂桌椅舒适稳重。是市民们迎来送往,招待宾客的好去处。其菜肴五花八门迎合四方客商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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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城县历来不乏名儒宿将,远的不说,当下便有过家和水家,一文一武两户人家。文的,乃当朝翰林院大学士过其祖;武的,为边关守将兵部侍郎水居一。
翰林院大学士过其祖,在历城县是头挑的大户人家。家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丫环使女、奴仆下人,应有尽有。虽说过其祖只是个翰林院大学士,正五品的官职,哪来的这许多钱财?说是祖上的遗产,但历城县的老人很少有人知道他祖辈的故事。过家并非本乡本土的人家,是后来才在历城买地置屋的,前前后后估算,也不过三五十年。但有一点在历城县是人人皆知的,过其祖本人确确实实是个人才,在历城县是个出了名的神童,在他三四岁时就能背诵唐诗三百首,七岁时便能工工整整地抄写诗经论语,在十二岁那年就考中了秀才,而后,连过乡试、会试、殿试三关,考中进士。如今当个翰林院大学士,有点亏了他。好在每逢会试,他少不了被皇上亲点为主考官。所以,他桃李天下,为官者不在少数,奉承、孝敬者自然亦大有人在。
过其祖的家庭人员并不复杂。他的夫人是前朝吏部尚书的千金,为人通情达理,恪守三从四德。在家孝敬公婆,相夫教子;随夫君任上操持家务,掌管钱财,无不得心应手,是个十分能干的人。
过其祖原来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过锡,小儿子过锷。大儿子属马,小儿子属鸡。过其祖因自己是翰林院大学士,为了显示自己才学高人一等,在儿子的名讳上动足了脑筋。大儿子叫过锡,粗粗看起来十分平常,而且还有点俗。其实,其中的学问深着呢。“锡”字可作“赐”字解,这两个字在古书上是通用的,“过锡”者,是过家老祖宗赐给他的宝贝。另外,大儿子他属马,“锡”与“隙”同音,成语“过隙白驹”虽然常常拿来形容“时光飞逝”、“人生苦短”。但小白驹,毕竟是一匹“千里马”。这匹马从他母亲的肚子里钻出来,将来必定前途无量。为此,幼年时过其祖夫妇一直带在身边,教其读书识字。过锡也极具天赋,三岁头上就能执笔写字,一个“人”字,撇是撇,捺是捺,像模像样。可惜的是,那匹小白驹——“千里马”真的成了“过隙之驹”。那年过其祖夫妇带着他去上任,在上任的路上得了些风寒,夫妇俩大意了,给他灌了点姜汤,没当成一回事,结果到了京城,再请京城名医诊治已回天乏术了。夫妇俩虽然悲痛欲绝,但人死又岂能复生,无可奈何。好在此时过锷已经出世,由奶妈带在历城。从此以后,过其祖夫妇再也不敢将小儿子带在身边了,更有甚者是过其祖的母亲,将过其祖臭骂了一顿,再也不许过其祖带走小儿子了。她自己也从此吃素、信佛,以求保佑她孙儿——过锷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