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石氏卧房里,石氏依然坐在小圆桌旁,放在桌上的水果和两个茶盅仍在。她手里虽然拿着一本书,但并没有在读,而是在等儿子。
铁中玉穿戴得十分整齐,一袭粉色的罗衫,一头乌黑的秀发披在脑后。面目清秀、俊美。真像小青所说的那样活脱脱像个女孩子。他笑嘻嘻地出现在卧房门口。后面跟着小青,她依然是一脸的笑容。
铁中玉一进门便十分甜美地叫了一声:“娘!”
“挺儿,换了一生衣服,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来,坐到娘身边来。吃些水果。”石氏见了如此隽秀的儿子打心眼里高兴,她笑容可掬地说道。
铁中玉与他母亲分坐在小圆桌的两边。他在果盘里挑了一根香蕉,去了皮递给他母亲。并说道:“娘,你先用。”
石氏并没有夸奖他,只是笑着接过香蕉。朝他点了点头。
铁中玉又拿了根,去了皮,自己吃了起来。
石氏一边吃着香蕉一边问道:“挺儿,说说你这三年多时间是怎么过的?家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好吗?”
铁中玉将尚未吃完的香蕉放还果盘里,笑着对他母亲说:“家里都好。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身体康健。他们要我代他们问候爹娘。孩儿在家,遵照爹爹娘亲的旨意,只是闭户读书,别无越规之举。每日卯时即起,与小丹俩在庭院内,耍会刀枪棍棒,练会拳脚功夫;辰时梳洗早餐;巳时即进书房静读史书,读至兴处,也作诗填词,依样画葫芦凑趣;午后小憩片刻;申酉时,会沏茶品茗陶情,抚琴舒怀,偶尔亦会邀三五同好知己,或煮酒论文,或切磋武艺,或谈古论今,或纹枰论道,期间可谓性情坦然,无忧无虑;亥时一刻必上床就寝。此,虽不叫安排周全,却也有序可循。”
石氏听儿子滔滔不绝地说他的日常生活,心里很是高兴,但嘴上仍然说道:“好儿子。娘并不要你报这许多流水账目,娘只是担心你心志未稳,难以自己,如今听你所言,娘就放心了。看来这三年多不见,我儿长进了许多。”
“爹爹和娘亲身体可好。孩儿在家亦时时挂念?”铁中玉问道。
“好,好,都好。只是如今朝廷之上,争权夺利,尔虞我诈越发激烈,你爹又不愿弄权作假,所以常常忧心忡忡,唯恐被私利小人算计。好了,好了。今个儿你才来,不说这等烦心的事了。用饭尚早,娘好久没有与挺儿交手了,来一局如何。”
2
石氏饶有兴趣地提起了对弈之事。这是日常铁中玉与父母住在一起时,他最喜欢做的事。于是,他笑着拍着手说道:“孩儿已有三年余未曾向娘亲领教了。恐怕棋艺生疏,望母亲手下留情。”
石氏听儿子这么说,心里更加高兴。平日里,她也与铁英、小青等下棋,总不能尽兴。铁英的棋下得好那是不用说的,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能下得过他的,但他与石氏下棋从没下完一局过,下着下着就会想起什么公事来,往往就此放下棋局去办他想着的事去了。几个丫头中,算是小青的棋好些,但对她来说根本不够味,没有一点点杀伤力。只有与儿子对弈,这才叫棋逢敌手。于是她也拍了两下手,高兴地吩咐道:“小青,摆棋。”
小青收拾了桌上的水果和茶盅,重新摆上了围棋棋盘和棋盒。
对摆在面前的棋盘、棋盒,铁中玉眼睛一亮,但又茫然不解,家里何时增添了这般高档、奢华的棋具的。于是他问道:“娘亲,爹爹从何处觅得这般高档、奢华的棋具的?”
石氏笑着说道:“孩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爹除了书本之外,从来不喜欢奢华的东西,何况是仅仅用来消磨时光的棋具了。那是去年皇上知道你爹棋子下得好,将地方上进贡的贡品恩赐给你爹的。”
铁中玉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娘亲说得对,棋具再好,也只是个器具,不会因此提升对弈的乐趣。”
3
他们俩人面对面地坐着。倘若你不知道他们一对是母子,或许你第一眼的感觉会以为他们是姐弟俩。你见过石氏后,立即会明白她儿子铁中玉会生得细皮嫩肉,象个女孩子的原因了,这完全是石氏的遗传。他们俩人无论是在身段、个头和容颜上,都出自一个模子。石氏的皮肤白嫩、细腻,而且有光泽;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挽在头顶上。她最烦的就是每天早上的梳理头发,她关照小青,在家里,以整洁为主。常常只用一条猩红的丝带将她三千青丝束了,在头顶上梳理成一个发髻,插上一把黄杨木的梳子即可。在她梳妆台的抽屉里有的是胭脂花粉。但她不喜欢着妆。她总感觉,脸上涂了脂粉会让她浑身的不自在,甚至是伤害了她的皮肤。
诚然,一个敢于素面朝天的女子,除了她本身天生丽质外,更多的是她内心对自己的信心。石氏便是如此。
她满心喜欢地看着她儿子。
4
石氏的娘家就在大名府,是个大户人家,父亲经营茶叶生意。石氏在大名府也是出了名的才女。且石家就她一个独生女儿。
那年,铁英到大名府来上任,随身带着父母亲,是个穷进士。他能出仕为官,全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原先在地方小县城当个知县。后来,因为人本分,办事公正,一心治理地方,为百姓办事。才升迁为大名府知府。
一日,他只身便服上石氏家来募集赈灾银两,救济受灾的难民。铁英知道她父亲是个明白人,而且在生意上规规矩矩。所以,在说服她父亲时,语气温和,态度中肯,言辞句句在理,且谈笑风生,大有子女与长辈商议之口气,并无地方长官倚势凌人,欺压富豪的架势。石氏父亲被他说服了,慷慨解囊,捐了三百两银子。铁英为此,不仅当面千谢万谢,说那是替灾民感谢石大伯,并又张榜将所有捐资者姓名,银两数额,一一告示地方百姓,表彰父亲等人赈灾一事。她父亲深受感动。觉得他虽是地方父母官,但办事公正、讲理。
于是,她父亲开始对这年纪轻轻的父母官,立时有了好感。并打听得铁英还是单身,并未娶亲。便私下里与石氏母亲商议,要招他入赘。但又怕铁英有父母在身边,入赘富商人家,一是在面子上过不去,二是他父母亲也不会同意。最终他想了个折衷的法儿,何不先将女儿嫁他为妻,带着足够的银子作陪嫁,让他买地造屋。
于是,他托了人去府衙提了亲。
铁英是个孝子,他问了父母亲。他父亲也是个明白人,对儿子说道,所有事宜均由他自己决定便是。他欣然同意了。
其实,铁英心里很明白,男人成家为的是过日子,娶妻也好,入赘也好,只是表面文章。对他来说主要是妻子贤惠、能干,有才气,这才是本质的。
结果,石氏过门不久,铁英便在石家院落的边上买了块土地,建了些房舍。算是另立门户,成了家。一年半载后,石氏她爹,便将隔断两家的围墙拆了。两家最终成了一家。
当年,铁英能掷重金聘请施恩教授儿子武艺,就不难想见,背后有着铁中玉外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