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过家的书房里很安静。
过锷在书房窗前呆呆地站着,幻想着他曾经艳遇的故事。
聪子坐在书桌前,乖乖地低着头,替过锷抄写着诗文。
突然,从过锷的嘴里冒出了一句话来:“聪子,你能肯定那姑娘是水庸的妹子吗?”那炸雷般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寂静。
正在低头抄写诗文的聪子,吓了一跳。
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件事少爷不知问了多少遍。这次又问了。他为此,不再客气,说道:“少爷,你今日怎么了。我告诉你多少遍了。要不要我把这事写在纸上,贴在你的脑门上。或者去将水少爷叫来,你自己亲自问他!”
过锷自觉没趣,又在书房里走了一会,一屁股坐到床榻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身子倒了下去。两手垫在脑后,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又幻想起生得双眉如春柳,一貌似秋花,柔弱轻盈的冰心来了。
聪子虽然是低着头在抄写诗文,但他用眼梢一直留意着过锷的举动。
床榻的位置在聪子的背后,但过锷倒下去,以及接下来那声叹息,聪子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但既然刚才少爷训斥了他,自己也回敬了少爷一句。现在自己只能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省得又讨他骂。
过锷躺在床榻上,想了老半天。突然又冒出了一句:“明儿我亲自去。看他怎的。”
聪子正聚精会神地抄写着诗文,那突然冒出来的话语,让他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少爷明儿会不会因此闯出祸来。
2
水庸躲着过锷已经有好几天了。
在这些天里,水运一直在盘算着如何来对付过家这小子。在水运的眼里,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归结到“买卖”二字上来,都是一次交易,都是一场赌博。
他仔细地梳理了一下整个事情的经过,归纳出以下几点:一是,过锷看见的是四个人,冰心和春芳,水秀和水吟。在四人中间,毫无疑问,冰心最能吸引他的眼球;二是,目前过锷并不知道冰心的名字,他只知道她是水庸的妹妹;三是,过锷一没才干,二没能耐,是个小混混,女儿虽然长得没隔壁冰心那样漂亮,但她有才干,她有能耐,她能绣一手精妙绝伦的花。她的“女红”在历城县是无人能比的。单凭这一点,就比过锷强多了。他不想埋没女儿的才干和能耐。早些时候,他曾设想过经营女儿的绣品,只是女儿还小,没提出来;四是,女儿长大了也该为她找个婆家了,过锷虽然一没才干,二没能耐,但他爹是京城里的大官,家里有钱;过家在历城县也能算得上是有财有势的人家。她嫁过去,虽然过锷不是个最理想的女婿,但是也亏不了她什么。这些情况,在他的脑子里,颠来倒去。
最终,他左思右想,反复权衡,还是决定,与其让侄女冰心成为过家的媳妇,倒不如自己赌一把,让女儿春芳嫁过去。一则,也好了却他妻子老了有个依靠的心愿,二来,兴许自己的生意可以借着他爹在京城的声誉做得更大。
水运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因此为招来许多麻烦,让他苦不堪言。
3
水运架着二郎腿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盅茶。他的眼神停怏怏的。一只手垂在大腿上;另一只手搭在茶几上,中指和食指机械地敲击着桌面。他估摸着过锷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一定会来。他耐不住这几天对他的煎熬。
水庸坐在八仙桌旁,心不在焉地玩着牌九。不一会,他站起来,在厅里来回走动,显得十分地不耐烦。
水庸的来回走动让他爹十分地不爽。
水运见他走了几圈还不想停下来,便狠狠地对他儿子说道:“正是个没出息的。才让你躲了两天,你就这么不耐烦了。除了打牌,你不会找些别的事干干?”
“爹,你又不让我出得家门,要我干什么事。”水庸反驳道。
“做什么事都要有耐心。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知道么。”水运说道。
水庸傻傻地看着他爹。
4
水运将过锷偷窥冰心和春芳的事,放到钱眼子里去考量了。
今天,水运依然架着二郎腿,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脸上已经不象昨天那样凝重了,而是笑咪咪的。他还是那个早已习惯了的姿势,一只手垂在大腿上,另一只手搭在茶几上,中指和食指机械地敲击着桌面。他的计谋在他的反复考量中,渐渐地清晰起来,正在按部就班地实施。昨天过锷没来,今天他准会来。
水庸也象昨天一样坐在八仙桌旁,心不在焉地玩着牌九。虽然,这几天,他爹既没让牌友上门来陪他玩,又不让他出门去闲逛。让他闷得荒。但经过昨天他爹的一番解释,他明白了。今日的情绪稳定多了。他不时地将手上的牌拍在桌子上,声音很响。
水运并没有象昨天那样呵斥水庸。他端起茶几上的茶盅,掀开盖子,满满地喝了一口茶水,几乎将整盅茶水都喝光了。随后他对水庸严肃地说道:“庸儿,你给我听好了。我估摸着,过家这小子昨天没来,今儿准亲自上门来找你。你得按我说的去做。要是有半点差池,当心你的猪头。”
“爹爹放心,我决不会拿妹妹的痛痒开玩笑。”水庸说。
他们父子间已经达成了某项约定。
5
不出水运所料,过锷果真找上门来了。
一切都十分自然。水运家的大门虚掩着,留出一条缝隙。
过锷到了门口后,透过门缝朝里张望,看见看门人正躺在门后的竹榻上。
他朝聪子歪了歪嘴。意思是让他上前去叫门。
聪子乖乖地走到门前,轻轻地推开门,探头。叫门道:“有人吗?”
看门人坐了起来问道:“谁啊。”
“大爷,是我,聪子。水少爷在家吗?我家少爷想见他。”聪子嘻皮笑脸地说道。
“噢,是过少爷光临。请少待片刻,容我去禀报。”门公应声说道。
聪子回过头来,冲着过锷扮了个鬼脸,意思是今天凑巧了,他在。
过锷也得意地朝聪子笑了笑。然后,用扇子砸了一下聪子的头。说道:“你这个傻蛋。”
不一会儿,看门人就出来对过锷说道:“过公子,有请。老爷在花厅里恭候过公子。你是熟人,我就不领你们进去了。请自便。”
过锷心里念念不忘的是那个回廊上的漏窗。听看门人说他不领他俩进去了,正中下怀。一路闷笑着,而且走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