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度星稀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医院天花板,雪白雪白,还有异常刺目的阳光。他是以仰躺着的姿势睡在一张床上的。
“你醒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度星稀努力把身体翻过来,结果刚刚把头抬起来一点,就感到一阵头晕眼花,眼前又恢复了黑色,就好像是蹲在地上蹲久了头脑失血一般头晕目眩,还伴有隐隐头痛,接着就要向床旁边的铁栏杆倒去。一双皮肤有些坚硬的手搀扶过他,手的主人轻声说:“不要动,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
接着那双手慢慢把他扶起来。过了一会儿,度星稀才看见,扶他起来的人竟是昨日在咖啡屋偶遇的梁云树。但不知为何,他的表情很难看,就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不还似的。
“我怎么在这?”度星稀问道,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嘴里非常干,好像很久没有喝水了。周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医院病房的样子,他的病床是靠近窗子远离门的,旁边还有一张病床,不过上面没有躺人,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剩床板。
梁云树黑着一张脸看着度星稀,让度星稀心里有点发虚。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小声说道:“度星稀,你不应该回来的。如果有机会,你快点回你的小姨家吧。什么都不要问,快点回去吧。”
度星稀一脸不明所以,梁云树还想说什么,这时门口马叔已经走来,他看到后便闭了嘴。马叔像度星稀在咖啡屋见到的一样穿着中山装,带着那种慈祥老爷爷的微笑。
“你醒了?还能记得发生了什么吗?”马叔这么问道。
度星稀没有回答马叔的问题,而是以问代答道:“请问,发生了什么?”
马叔笑了笑,问:“真奇怪,我不觉得一个普通人遇到未亡人这种东西还会忘掉。”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也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普通人。”
“什么未亡人?”度星稀装起傻来。未亡人指的是他遇到的那种怪物吗?在还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在干什么的情况下,他想先在他们口中撬取一些情报。毕竟对方是陌生人,没有帮助自己的义务。
马叔仍然保持着微笑,而梁云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头不语。
过了十几秒,还是马叔打破了宁静:“度星稀,你对于你的家庭知道多少?”
“这属于我的隐私,我们都还认识还没多久,这么问我不太好吧?”
马叔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自制的纸烟,在度星稀面前摆动了几下。就在这时,这支烟的前头突然自己燃烧了起来。
度星稀见此心里一惊,但表面还是镇定的,身体的姿势都没有改变。他并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实际上,他认识一个人,那个人也会这些神奇的小把戏,也是他教会了度星稀很多东西。所以,他对世界上会有很多超出常理的事发生这一事实,比起其他人的接受能力强的多。
“没有猜错的话,这样的事,你也能办到吧?不过你把自己的才能全部隐藏了起来,连被追杀都不愿意使用。”马叔非常小声地说道。
度星稀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另外我并不会变魔术。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不能用打火机吗?”
马叔见此,正要把烟塞到嘴里。这时,梁云树突然说:“马叔,医院里不能吸烟。”
说这话时,他仍然低着头,而马叔偷偷看了梁云树一眼,趁他不注意猛地吸了一口,才要拉窗户把烟扔到窗外。结果居然发现窗户拉不开。
马叔见状还要拉几下,度星稀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有些医院病房为了防止病人太痛苦跳楼,窗户是设计成打不开的。”
马叔这才醒悟,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在扔之前,还不忘又瞄一眼梁云树,偷偷吸一口。梁云树实际上两次都看到了,第一次只是不想说,结果马叔又抽了一口,弄的他脸色都憋的有点怪。
好吧,气氛全被破坏光了。
想必马叔也发觉了这份尴尬,学着电影里大领导讲话前咳嗽了一下,一脸正经地走向度星稀的床前。
“度星稀,我现在必须告诉你一些关于你家庭的事情。”梁云树抬起头,正要看着马叔,好像是要抗议什么,但装上马叔具有威慑力的目光,便把头又低下了。
看样子,梁云树和这个马叔似乎意见有点不统一。梁云树好像是想告诉自己些什么,度星稀想。
不过,也不排除他们演双簧的可能。
“为什么我家的事会需要您来告诉我呢?”度星稀笑了笑。
“我已经查到了,你在八年前的住院记录。”马叔本来看上去就似乎与度星稀说话时有些不自在,说话又没有逻辑性,现在又总是遇到度星稀拆台,索性直接不理他了,说道:“如果你是真的失忆了,又八年都没有回来。那么我怀疑你的家人是在刻意隐藏你的存在。”
“您在说什么?我一直没有机会回来而已。难不成只需要把我送走就等于我的身份都没有了?现在是网络时代,信息流通快得很。不吊销身份证你马上就能查到我在哪。”
“因为不需要抹消在普通人世界你存在的痕迹……他们可能是把你和你哥哥当成一个人了,本来那边就没有任何关于你的资料。更何况他们自己就喜欢玩这手,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死人是活的,有多少活人是死的。”
“抱歉我还是听不懂,还有我怎么觉得您在拐弯抹角骂我呢?”
“抱歉,我不是很会和人说话,如果无意冒犯了你我道歉。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世界上有很多被隐藏起来的世界。”马叔已经很无奈了,看来他真的不怎么会与人交流,还偏偏碰到度星稀总是打岔。
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既然作为长辈的马叔道歉了,度星稀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我接下来说的事是你根本不能想象的。如果你听了,将会颠覆你以前的视角,你以后也很可能无法再返回过去的生活状态。当然,我是必须告诉你这些事的,因为根据昨晚的事判断,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已经被拉到一个不得不掺和进来的境地了。”马叔叹了口气:“我说,度星稀,你真的不会使用我刚刚的那种小把戏吧?”
“……不会,那不是变魔术吗?”直到现在,度星稀还是有所保留。
并不是不会,而是把它“收起来”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的哥哥,度月朗,他已经走了。”马叔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决定第一句话说这个。
“走了?”度星稀听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又出差了吗?”
度月朗与度星稀不同,在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就辍学走向社会了。这是在这个时代很少见的冒进行为,为此度星稀还和他通过手机吵过一架,但还是没有阻止他。现在数起来,度月朗现在已经工作两年多了。
这时,沉默了很久的梁云树突然开口了:“走了的意思,就是死了。”
度星稀呆呆地看着梁云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的时候,他的脑袋“轰——”了一下,好像是一个气球在里边爆开一般,所谓头痛欲裂莫过于此了。他抓着床单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
第一反应,他还是相信这两个人说的话的。实际上,这两天他也早就感觉到了异常。虽然度月朗参加工作后非常忙本来就不怎么和度星稀联系,但是现在他请假回来办理父母的丧事,还是不接他的电话,而且什么都不跟他商量,什么都不告诉他,这实在是说不过去。而且说是回来处理父母的后事,但是自回来以后根本没有见到哥哥,也没有见到父母的骨灰盒什么的。另外回家之后也没有可以接应的亲戚朋友,明明这里是他的故乡,虽然度家亲戚少,但这一副立马从世界上消失都没人知道的样子也太不正常了。
和没有任何印象,八年都没有见过面也基本没有说过话的父母不同,度月朗确实称职地扮演到了哥哥的这个角色。无论是打生活费,还是隔段时间联系度星稀了解他的生活情况都是度月朗在做。因为小姨的粗神经,度星稀的很多重大决策还是依赖了哥哥,可以说哥哥也算是自己的半个父母了。度月朗给他的印象是实在的,也是八年来连接他与原生家庭的唯一纽带。
还没等他说什么,似乎是为了不让他打断自己,马叔紧接着对度星稀说:“你听我说,这次你说你回来的理由是你的父母去世了,但是实际上根本没有这回事。而且,除了我们以外也暂时没有人知道你哥哥去世了,这个消息是被封锁的。”
“怎么回事?这不是乱套了吗?我的爸妈呢?他们知道吗?”度星稀脑袋里一片混乱,还隐隐作痛,就好像又被人打了一板砖。
“你的父母……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啊,他们已经去世八年了。”梁云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