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傲成剑,不舍得刺伤别人,最后只能刺向自己。
林鹏不愿意相信也不敢去想这样的结局,但这句话用在夏漾身上却真实的可怕。
想来,他曾反复试探夏漾,害怕的无非就是这故事的走向。
夏漾曾对他说,林时安带给她的美好足以抵挡所有疼痛和伤害,可如果这伤害是他今天知道的这场大病,甚至是她有可能失去的前途和…命呢?他太了解夏漾了,如她爸所言,她真的是一个会把生活给予她的每一个节点,好的不好的,统统牢牢钉在心里的人,她可以让新的记忆去覆盖遮挡,但终究有那么一天,谁一个不小心的呼吸,都有可能成为摧毁这一切假象的契点,那时她心底的灰尘肆意,又该如何毫无顾忌毫无保留的和林时安接着走下去。
即使林时安对她毫无保留的付出所有,终究不会换来她毫无保留纯粹的回应。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林时安该如何自处,夏漾还能再一次接住这一场重击吗?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想来夏漾心里清楚得很,所以至今,她无法在自己的父母面前提起林时安的只言片语。
或许又是,她在等,等自己与自己和解,与这个世界和解。
等到哪一天说服了自己,她才有力气去面对自己的父母,可是真能如她所想,这一天真的会来吗?
“叔,如果我和您说说林时安为夏漾所有的付出,您会不会给他一个重新了解并接纳他的机会?”
“不用,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夏漾把他带到我的面前,我再了解也不迟,我不支持不反对,我在意的只有我的女儿。如果她有一天跑到我面前对我说:爸爸,我想好了,非他不可了,我绝对二话不说的祝福他们,但我想……”
但他想,夏漾绝不会那么容易走不出这一步,可这句话他没有对林鹏说出来。
......
第二天,夏钟力夫妇两个终究还是没能走成。
那天晚上,夏漾陪着她妈妈逛商场,待她妈妈试衣服的空隙,心里的压抑和烦躁终究让她没能控制住自己,跑到洗手间拿出一根烟点上,正好被出来寻她的王愫看到。
她熟练的动作,脸上复杂难言的哀伤和瞬间的慌乱,被王愫丝毫不漏的看在眼里,就那么一瞬间,她走上前抱着自己的女儿,哭的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嘴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对不起,而夏漾只是一遍又一遍木然的回应她没关系,可这一次她终于知道了,女儿的没关系真的不是没关系……
接到电话在酒店碰面的夏钟力和林鹏一头雾水匆匆赶来,首先进入眼帘的便是王愫红肿得像核桃般的眼睛和过于冷静的夏漾。夏钟力一把揽过王愫:“怎么啦这是?”
王愫看了眼林鹏,又看了眼夏漾,很多话终是没能说出口:“没事,我们回房间说吧。”
“哦,好。”
“对了林鹏,明天的票麻烦你帮我们退了吧,我和你夏叔叔先不回去了,跟着你们回XX市。”王愫说完并没有给他们任何疑问的机会,拉着一脸茫然的夏钟力上了电梯。之前是林鹏用手机帮他们定的票,所以只能再麻烦他帮忙取消。
而对于这一切的发生,夏漾安静的就像是整件事情的旁观者。
她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爸妈的背影消失不见,不言一语。
“夏漾,和我聊聊?”
夏漾一直觉得,岳阳的夜色里,总有一种古色古香的美,酒店门口的广场上抬头便能看见高高矗立的岳阳楼,在寒风中竟有一种萧瑟冷清的孤寂感,如她一样。明明身边有家人,有朋友,却仍是无时无刻不在感觉,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天气很冷,林鹏原本是想带她去旁边的咖啡店,被她拒绝。她说,冷一点也好,能让她清醒些。于是两个人坐在广场中央的一块很大的电子屏幕旁,听着广告里热热闹闹的新年祝福,倒感觉,没有那么冷了。
“林鹏?”
“恩?”
“你也觉得我需要一个心理医生吗?”
夏漾先开了口。眸里的落寞在灯光的闪耀下亮得让林鹏心疼。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她。
“这世界上心里生病的人多了去了,人活着本来就是件很难的事情,不是吗?”见林鹏只是很认真的听她在讲,并没有回应她,夏漾开玩笑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的笑了。可这个苍白自嘲的笑容,在林鹏眼里,却变成了刀子,在他的五脏六腑划来划去……
“夏漾,我就是想让你开心一点!”这还是夏漾记忆中,自她与林鹏相识,他第一次这么认真温柔却坚定的同她讲话。
抚平夏漾被风吹乱的刘海,倒映在夏漾眼中自己的疼惜和柔情,生生刺痛了林鹏。故事开始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席卷而去。
“其实你很早就知道我抽烟对不对?”
犹豫了一秒钟,林鹏还是选择诚实面对她:“对,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妈撞见我在洗手间抽烟,她可能是没办法接受她意识中那个乖巧优秀的女儿会是这副破败不堪的模样。你呢?我记得以前问过你们,抽烟的孩子就不是个好孩子了吗?你并没有回答我。”
林鹏终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夏漾,全世界抽烟的人多了去了,谁会因为一个人抽不抽烟而去评判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好人?你会吗?”
夏漾摇摇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父母甚至包括我,会对你抽烟这件事反应这么大?”
“为什么?”夏漾不解。
“因为这本不是你自愿的选择,你只是把那些消化不了的苦痛哀乐全部寄托在了某一件事情上。你试图把它当成一个发泄口,可你有没有觉得,更累了,甚至自己的身体都吃不消了。”
林鹏慌乱的在口袋里拿出纸巾,小心翼翼擦拭着夏漾的眼泪,他们认识的第五个年头,这个姑娘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红了眼眶。
他起身半蹲在夏漾面前,收起了平日里所有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他说,夏漾,有什么事是不能和父母说的,不能和林时安说的,不能…和我说的呢?”
两个人回到酒店,林鹏陪着夏漾敲响了她父母的门。
夏钟力抱着自己的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说,没关系,有我们呢。
第二天一早,林鹏租了一辆车,四个人赶回了X市。
事先和秦教授打了招呼,夏漾的父母带着她直接到了约好的医院。他们害怕夏漾再回到以前的模样,想带她再检查一下。过去的事情,秦教授比谁都清楚,所以他们并没有想着隐瞒。但出于对夏漾的保护,秦教授并没有带她去校一院,而是托了熟人去了市三院,到了之后,夏漾被直接带到了心理科。接待他们的是秦教授老朋友的儿子,向洋,也是秦成蹊的好哥们。所以自他接到秦叔的电话后,秦成蹊便知道自家老头要带着一个女孩去看心理科的事。
“哎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不直接去一院啊来找我,再说,家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精神科权威吗?”向洋的好奇心简直到达了顶峰,试图从自己伙计身上打听点内幕,结果,那家伙还没自己知道的多,一问三不知。
“见到人不就清楚了吗,我给你说,到时候随时向我汇报啊……”不知为何,秦成蹊心里总有一种不明不白的直觉,他多希望是自己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