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闻言迅速往村北祠堂方向跑去,身后林家二婆婆还说道:“这孩子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说完也不管秦霜能不能听到,还是躺在草棚的木板上闭目等死。
村北的林氏祠堂,是这个村子里最“奢华”的一栋建筑了,当然这个奢华也仅是对普通的民居而言。这是方圆几十里内所有林氏族人举族合建的,红墙黑瓦,冲天的飞檐,无不是最好的彰显,只不过如今的红墙有些斑驳了。
据说此地的林氏先祖还出过一位封疆大吏,使得此地的林氏后人纷纷以此为荣,但对于外来户的秦霜而言,并没有这份认同感和归属感。
秦霜赶到祠堂时,只见祠堂外围着许多妇人和小孩,不止是白岱村的,临近两个村的人也都来了。古老的规矩,这些妇人是不得进祠堂的,所以她们只得在外翘首以盼得侯着,每个人都面带忧色,不见了以往欢聚一堂、交头接耳的情景。
秦霜快速的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终于在祠堂门口的石狮旁看到了母亲和小妹,一日不见母亲似乎更加憔悴了,小妹懂事的站在边上,小手紧紧拽着母亲的手。
“母亲!小妹!”秦霜大喊一声,然后向母亲那边跑去。人群纷纷转头向他望来。
顾不得左右的窃窃私语,秦霜穿过人群迅速来到母亲身边。
“母亲!我回来了!我还带回来……”
秦母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示意他回去再说,秦霜会意的点点头。
“哥哥!”小妹抱着他的腿,抬头用乌亮的眼睛望着他,怯怯的喊道。看得出来她还是不喜欢人多的环境,她自小就怕生。
秦霜回头看她,轻轻的应了一声,轻抚着她的头发,眼中充满溺爱。
这时,突然从祠堂中传来嘈杂的声音。
“不可能!这事我绝不答应!林老你放开我,你们爱找谁找谁,大不了我们离开村子就是了!”
祠堂门中现出两个身影,大声说话的正是秦父,身旁有一老者拉着他的手臂,在劝说着什么。秦父不再搭理他,甩手摆脱老者,面带怒容快步向外走来。
秦父来到秦霜他们身边,抬手止住了秦母的问询,“回去再说!”随后拉着他们母子三人迅速离开祠堂往家中赶去。
秦霜一路上几次想要开口问询,但看着父亲怒气冲冲的埋头赶路就忍住了,他知道祠堂中一定发生了不得的事,以至于让一向老实巴交的父亲生这么大的气,自他懂事以来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生气过。
等赶至家中,秦父连忙回头拴好门闩,对秦母道:“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走,村子不能呆了,快去!”
秦母虽有满脸疑问,但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见秦父如此焦急,也没再问,点头转身进内屋收拾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能卖的早卖了,只包了几件破旧衣物。
收拾得当,秦母起身欲走时,忽然似乎想起什么,转身再次来到床前。
这是一张红木大床,是她当年嫁入秦家的嫁妆,整张床雕龙画凤甚是好看,与整个屋内的摆设显得格格不入,秦母是此地不远处镇上的一名士绅之女,当年似乎是秦家爷爷对该士绅有什么恩惠,士绅为报恩将女儿嫁入秦家,只不过后来士绅死了,士绅的儿子也就是秦霜的舅舅,一直看不起嫁入穷苦人家的妹妹,所以这些年来,两家也没什么往来。
这张床寄托着秦母对娘家的念想,所以无论家里有多穷困,这张床也舍不得卖掉。
秦母转身怔怔的望着这张床,一时有些痴了,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迅速回过神来,走到床前,掀起铺盖,打开了床板,只见床板下竟有一个暗格,秦母从暗格中取出了一个大约掌心大小檀木盒子,轻轻吹拂了上面的落灰,然后将盒子放入衣襟之中,贴身放好。做完此事的秦母,眼神似乎沉着了许多。
秦母把床恢复原样,起身来到外间,秦父投来急切而又责怪的眼神,似乎是责怪她耗费了这么久时间,但从两人的目光交流中,秦父了然了一些什么,也没说话,转身再次打开门,带着一家四口走出了房屋。
刚打开屋门,秦父楞住了,秦霜疑惑得看了一眼父亲顺着他的目光探头往外望,秦霜也惊讶莫名。只见秦霜家的围墙外,此时已围满了人,全村老少几乎都来了,秦霜还看到周边不少临村人。
见秦父带一家四口出来了,村民之中为首之人站出来说话了。
“秦政!你们还是要走?祈雨之时你也在场,河神索要一对童男女祭祀你也听到了,你们此时要走,是要致我们全村人于死地吗?”
“对!没错!我们有何走不得?我们秦家对你们而言本就是外乡人,为了你们的祭祀却要断送我的一双儿女的性命,此事我决不答应!”
秦霜听到此话顿时脸色煞白,牙关紧咬,双目圆睁紧紧的盯着这群村民,连边上小妹抱着他手臂幽哭出声也浑然不觉。
这时之前在祠堂劝说秦父的老者插话道:
“秦政,后来我们又商议过了,要你一双儿女的确强人所难,所以男童我们选了苏家老三的幺儿,苏家那边也同意了,你只要出你家的小女儿就可以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眼神也瞟向秦家小妹,吓得小妹急忙躲到秦霜的身后,紧紧拉着秦霜的衣服。
秦父挺身护住儿女出言呲笑道:“呵!苏老三的幺儿?一个傻子,你们竟也下得了手?我不管他人如何,但要我的儿女,我绝不同意!”
“父亲!不用跟他废话了,直接把他们全绑了就是。”
“对!绑了!”
说话之人是站在为首之人身边的青年之一,秦霜认得他,他是林氏长房长孙林青,他一开言边上立马有人呼应。为首之人不用说,就是白岱村林氏目前的当家族长。
“青儿,秦政一家来我白岱村多年也是有些情分的,容我再劝劝吧!”老者阻拦道。
“三叔公!可是他…”林青还欲再说,却被他父亲抬手止住了,并冲老者微微点头,老者会意转头对秦政道:
“秦政,天公数月无雨,今秋地里更是毫无收成,再这么下去全村人都要饿死了。而今全村之人拿出仅剩的余粮才求得河神开恩,答应只要拿童男女祭祀必将降雨于我们,而临近村中适龄的女童,仅剩你家小妹了,难道你要看着我们全村的希望毁于一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