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眸到的时候余夏有点意外，往常她都是吃过午饭才来，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吃过早饭了吗？”余夏一边洗菜一边问她。
姜眸有些尴尬，她太紧张了，早饭都忘了吃。
余夏煮了两碗面条，还卧了两个荷包蛋，姜眸吃得很欢快。
“你等下要去买什么？”
余夏滋溜一口面条，咬了一口荷包蛋才回答她：“买衣服。”
“啊！”
余夏抬头看了她一眼，姜眸迅速低下头。
悄悄打量了一下她这位后桌，还是那件黑卫衣，里面穿了一件毛衣，外穿一件黑外套，看上去也没有很保暖。
她看他这个冬天都是这样穿的，单薄的很，还以为他不怕冷，没想到他也需要加衣服，一时也有些不忍心。
姜眸更慌了，觉得任务艰巨。
余夏带她去的是服装百货市场，就是那种一条街都是小店，或者直接在街上摆摊的那种市场，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买衣服。
余夏全程不说话，偶尔跟着她的视线到处看看，姜眸就只能主动一点，带他进了一家装橫还过得去的店铺，她觉得冬天的衣服还是要穿好一点的才保暖，她总希望他用的都是最好的。
看了半天也没翻到一件合适的，又往上扫了一圈。
“老板娘，你把最上面那件取下来给我看看可以吗？”
那是件黑色的中长款棉服，看起来很保暖也很适合他。
姜眸接过棉服递给余夏，示意他试试。
余夏将外套脱下来套上棉服，老板娘还在一旁夸。
“这是最后一件，这衣服卖得好，小姑娘眼光好，小伙子也长得俊。”
姜眸害羞地笑了笑，趁老板不注意悄悄看了眼价格，498，她觉得还可以。
“你觉得怎么样？”
余夏抬头扫了眼镜子，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嗯。”
这个字衍生出来的意思就是还可以，姜眸觉得她后桌眼光真是高，都这么好看了，一点也不骄傲一下夸夸自己。
“那就买了？”靠过去小声询问。
余夏挑眉向她示意，姜眸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抿了一下唇，下一秒换上甜甜的笑容。
“姐，这衣服多少钱啊？”
“不贵，498，小伙子长得俊，我给你打个折，就450吧。”
“有点贵嘞，姐，便宜点呗，下次我们还来。”
“你觉得多少合适？”
姜眸又抿了下唇，瞄了一眼一旁看好戏的余夏，不确定地开口：“就，就450吧。”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小姑娘，讲价不是你这样讲的哦！”
姜眸有些尴尬，干笑两声，拉住一旁皱着眉头，想要直接付钱的余夏，坚强地开口。
“嘿嘿，姐，这不以后常来吗，你看他穿出去这么好看，就是在给你免费打广告啊，肯定给你招生意，姐长得那么好看，就给我们便宜点，我们以后还来，我们还要买呢。”
老板娘看了她一眼，又打量了一下身后的少年：“行，你多加20，我给你，小姑娘嘴甜，我就吃这个亏，以后还来啊。”
“唉，谢谢姐！”
就这样，余夏以270元的低价购得了一件棉服，又在大姐那里买了一件80的灰色卫衣。
感觉自己掌握讲价技能的姜眸不得了了，嘚瑟地冲他扬起下巴，余夏只是笑，不说话。
凭借嘴甜的功夫，姜眸帮他买下了一件蓝色棉夹克，一件毛衣，两条休闲裤，在女孩子眼里他衣服实在太少了，感觉什么都缺。
还执意要他买地摊上卖的39块钱一套的秋衣，余夏拗不过，只得买了。
“我发现我讲价还挺厉害的哎，你下次还需要讲价就叫我哦，我可以！”
“嗯。”
“不用谢，都是应该的，毕竟你还帮我补课呢。”
余夏白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跟他说谢谢了。
姜眸无所谓的耸肩笑了笑，她知道他心里在嫌弃什么，也不在意，笑笑就过去了，别扭的少年说不出谢谢，只能她替他说了。
中午余夏带她在外面吃，地点是姜眸选的，吃的重庆小面，余夏知道小姑娘体谅他，也不点破。
他确实穷，他只打了一个月的工，买这些衣服已经用去了大半，他还需要更用力地活着。
下午姜眸实在烂尾楼度过的，临走的时候余夏递给她一个盒子。
姜眸好奇地打开那个盒子，她实在意外，没想到他还会送她礼物，是她很喜欢的那只他书法比赛二等奖的白色钢笔。
“今天谢谢你，这是谢礼。”
“啊，可是你已经请我吃饭了啊？”
她看到少年脸上难得的红晕，还是收下的。
“谢谢，我很喜欢。”
姜眸笑了，余夏也笑了。
余夏还是照常把她送到公交站就走了。
在他即将进入巷口之际，姜眸叫住了他。
“余夏，未来的元旦节快乐，明年一定是一个不一样的新年。”
余夏没有回头，直接走了。
没有人看到他蓄满泪水的眼眶，17岁的余夏，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祝福，他没有勇气转过身，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脆弱。
他害怕现在的余夏，他害怕他忍不住哭出来，她更怕她只是同情。
姜眸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有些失落，更多的是庆幸，她庆幸他没有转过来，要不然她一定忍不住向他靠过去。
她不知道他的感受，但17岁的姜眸有了喜欢的人，是暗恋，是朋友，无关同情与悲悯。
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日久生情，只是觉得，他值得！
她想提前祝他新年快乐，让他不那么孤单，昨天圣诞节，大家都收到各种糖果，也会给别人分享自己的，只有他的桌子上孤零零的，只有一颗她给的棒棒糖，所以她想让他做这世上最早被祝福新年快乐的人。
周末姜眸没有去烂尾楼，想让她后桌好好休息。
周末过后又是一周枯燥的学习生活，周五是元旦不用上课，三天的假期让高强度学习的高中生异常兴奋。
姜眸在元旦12点收到了一条短信，只有四个字，是她后桌对她最真诚的祝福。
“新年快乐！”姜眸回了他同样的祝福。
17岁的余夏，新年快乐，愿这世界再多疼爱你一点。
姜眸有个心愿，她想和他以前看一场雪，雪落下来，整个世界都被洗净了，那他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等了一个冬天，期末也过了，寒假也过了，雪也没有来。
放假的余夏更忙了，他每天要做不同的工作，但他还是留下周末两天等小姑娘的到来。
他没有再回余家，王女士给他发的消息他也没有回，听说余有为回去过两次，把家里能拿的钱都拿走了，王女士让他回家，后来不让他回家了，让他直接把钱送过去就可以。
余夏看下对面耷拉着脑袋安安静静做作业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删除短信，没事人似的给她讲题。
要说生活难，怎么都过得下去，要说容易，每个人又活的很痛苦。
反正都是活下去，能过一天是一天。
充实过了一个寒假的姜眸面对开学再也不似以前那么惆怅，她甚至有点期待。
她每天在家和婆婆学糕点，陪爷爷下棋，偶尔去附近的景点转转，有空就去烂尾楼找他后桌辅导作业，假期简直过得太充实。
开学第二天就是入学考试，姜眸破天荒地考了26名，被班主任表扬了一番，心情更是愉悦。
有资格提前选座位的她再也不用去贿赂别人，理直气壮地坐到余夏面前。
余夏看着又做到他面前的小姑娘，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注意到他自己下意识地松了一气。
托她后桌的福，姜眸成绩排名一直保持在20多名。
每个人都平淡而又努力地上进着，只有她的后桌，艰难地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