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有为最近很忙，连安排送货这些事都不管了，都是山哥在管，和“大哥”联系也越来越密切，他隐约听出是大哥那边有批货出了问题，只能走水路，西南这一片区只有新都城这条水路是通的。
他常看到余有为打电话打得焦头烂额，余夏交易完回来刚好听见余有为在和山哥商量路线的问题，烟一根接一根，不见停，烟灰缸已经满出来。
余夏走过去，跟在余有为沙发后，眼神冰冷，山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余夏冲他淡淡一笑，轻声到：“其实我们可以分几批走水路，走木船，藏在内层再来几个人装在身上，这样就算被抓，警察也会把注意力集中到人身上，且木船本身不好藏，我们又分几批，找本地的船夫送货，这种当地的船夫都是熟路子，一般不会查太严。”
余有为听见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见是他又懈下了紧张，余夏低头后退一步，保持安全距离。
余有为手放在下巴上，摩擦一阵，哑声到：“那怎么让船夫送货，人家又不是傻的！”
余夏不笑，抬头看了眼山哥，山哥眼放精光，显然是已经领悟，叫他先出去。
余夏知道他们是要和大哥商量，顺从地走了出去，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等到天亮，余有为才叫他：“联系船夫的事就交给你安排，有什么问题找你山哥。”
余有为很明显看到余夏身子一松，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冲山哥腼腆的笑了笑：“谢谢山哥！我会好好干。”
山哥走过来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
那晚以后，余夏白天就负责联系船夫装货，晚上就悄悄带人把货装上船，货不多，听说是个很重要的客户，这批是尾货，先前的路出了问题迫不得已才会选择这条路。
余夏细心，每次运的货不多，又都是本家客船，船上每天都是不同的货，也不会让人起疑，携带药上船的就是那天和他一起签合同的两名男子，他们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去送个货，却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幸，这条路并没有出什么问题，这批货，送了三天才送完。
余有为眉头却没有半点松开，一晚上都焦躁不安，时不时还砸东西，直到接了个电话，才放松下来，已经是满头大汗。
山哥也是松了一口气，见余夏疑惑的眼神才轻声解释道：“你别怪我们多心，实在是做我们这行的，要小心谨慎，你送的那批货是假的，今天晚上在这批才是真的，我们重新找的船工，都是自己人，一次送完，你送的那批打头阵，探个路，这么大批货怎么敢一点一点地送，真出了问题销毁都来不及。”
余夏听见，脸色书肉眼可见的丧气，山哥见此，安慰道：“你也别难过，干我们这行的，小心是必然，就当是给自己上了一课。”
山哥从前只是大哥身边一个打杂的，因为人机灵，混出了头当了个小弟，被派到这边跟余有为，原本没想余有为这边有什么作为，没想到排上了用场。山哥在这算是支持也算是监视余有为，余夏知道今天的安排肯定是大哥的意思，定了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余有为心情好，请他手下的人喝酒，其实他手下也就十几二十多个人，多半是些小混混，做这种，小混混是最难缠的，当初大哥也是看中这一点。
“满城风雨”是新都城比较高档的酒吧，余有为和他身边的人混在一起，周围多是对他阿谀奉承的人，他手下的人，他手下的人的朋友，说是来投靠他的，大大小小几十号人，余有为来则不拒，到处都是纸醉金迷的味道，余夏缩在角落，与周遭的世界格格不入。
山哥靠过来将手搭在他肩上，被余夏机灵的躲开：“怎么，还在介意，多大点事！”
余夏端起杯子与他碰了个杯，清脆的声音在此刻被埋没，山哥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最是少年不知事，你啊，以后会成大事！”余夏看他背影，朦朦胧胧消失在灯红酒绿中，心中一片苦笑。
十一点，夜晚对他们这群人来说才刚刚开始，余有为自觉干了单大生意，很是大方，拿出一袋药，每个人都分了不少，余夏也分到了一袋，是别人的两倍之多，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上衣内侧包里，冷眼看这场闹剧，不少人都是老手，手法娴熟，或是横躺在沙发上，或是瘫在地上，脸上都是“往生”的表情，余夏理解不了他们的乐趣，这东西对他而言，比之剜心之痛有过之无不及。
他拿出手机，翻看过往的消息，这手机是他在网吧老板那里重新买的，200块钱，只能打电话发短信和基础的上网，偶尔还会黑屏。
小姑娘总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他只能回一个“好”。
这些短信是他在无数个快要熬不过去的夜里唯一的慰藉，他贪心地回复这个“好”字，生怕第二天收不到消息，他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再醒来，他还能喝到那杯甜腻腻的蜂蜜菊花茶，而如今，现实对他来说都是一片惘然。
目光一点点变深沉，似一个黑洞，能把人吸进去。
手机忽然震动，他小心翼翼地点开，“我想你。。。”还没读完手机忽然就被人撞飞了，摔在一片七彩霓虹灯下，无数双脚在他身上碾压裂开无数条缝，终于，屏幕也暗了下去。
“大娃，大娃，你在哪，你在哪啊！”
余夏听出来，这是余老婆子的声音。侧身去看，果然余老婆子在一群年轻人中间摸索，身后跟着余老爷子，眼神意味不明的到处乱瞟。
他们二人所到之处都自动空出一条路，不为什么，因为寒碜，他们二人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寒碜之气。
余老婆子终于在沙发卡座上找到了余有为：“大娃，终于找到你了，我就说你在这里吧，保安还不让我进来。栓子说你发财了，在这里玩耍哩，我就知道，我家大娃可出息了。”
栓子，他家邻居。
余有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见是个老婆子，随手一挥就甩开了，周围传来一阵哄笑，余老爷子双手放在身前踹踹不安道：“你咋这样哩？这是你娘。”
余有为刚吃了药，正在兴头上，一脚又给余老爷子踹过去，余老爷子爬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也没有人上前扶一下。
余有为刚刚发财，众人也不敢上前阻止，只留出了一片更大的空地，余老爷子趴在地上，只管哭，嘴里还骂骂咧咧，余老婆子已经起身，还没靠近就被余有为身边跟着的小弟一个眼神吓回去。
忽然，人群开始躁动：“警察，有警察。”
人群霎时四分五散，大家开始抱头逃窜，一群船黑色制服的人涌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人数过多，不少包围圈被冲散开来，场面一度很混乱。
余有为见状，心里一慌，再加上正兴奋着，竟也没什么反应。
倒是和他一起签合同的两个人，他们是两兄弟，大家都叫他们阿大阿二，自告奋勇，提起酒瓶子就往前冲，刚刚吃了药的众人正在兴奋头上，毫无理智可言，也跟着拿起酒瓶子就往前冲，他们以为这是热血方刚，其实不过是不自量力，不过一会，大部分人都被制服。
余夏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余有为也是慌了，起身想要逃，被围个水泄不通，心下一凛，掏出手枪，将一旁慌乱不已的余老婆子拽过来，枪抵在她脑袋上，红了眼，咆哮道：“不许动，都不许动！”
警察见他有枪，都掏出手枪应对，为首的人一张正义凛然的国字脸：“把枪放下！”
这枪是他大哥和那批货一起给他的，说是防身用，后来余夏才知道，这枪是假的，没有机关，子弹上膛根本发不出来。
他不禁在想，余有为是不是作孽多了，老天派人来收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