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乐坊的五所青楼都背靠胭脂河,有时,青楼的客人正妻找上门,客人便会乘船渡胭脂河逃掉,躲避正妻。其中,更是传刑部几个官员为了躲避正妻,竟是学会了游泳。
段北辰和李莫,齐磊,走上了一条渔船,黑瘦的船家穿着粗布短褂,头上戴着烂草帽。段北辰和李莫弯腰进入了船篷,两具无头尸体早已被水泡的肿涨。段北辰走出船篷,他问道:“船家,这两具尸体是谁发现的?”
船家埋怨道:“是我捞上来的,想看是否有财物。”李莫目光凶狠的扫向了船家,船家急解释道:“我在胭脂河拉人过河,已经五年了,偶尔会有客人会将银子和值钱的物件掉入河中,我们有时候也能捞到碎银,发一笔小财。不想今早我却是捞了两具尸体,真是晦气。等今天的活做完了,我要去红叶寺烧香,让佛……”
李莫见船家啰嗦,便是咳了一声,船家知趣的闭嘴。齐磊说道:“两具尸体身子没有腐烂,我看他们脖颈上的伤口,应该是昨晚被杀。船家,昨晚你可看到有人在胭脂河上动手杀人?”
船家说道:“昨天晚上我和杜二去喝酒了,胭脂河上只有贺老三一人。”
船家说完,他朝停着的另一条船一指,船中传来了响亮的呼噜声。段北辰和李莫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两人跳到了贺三的船上,船舱中放着一张小桌。小桌上放着一坛酒,一盘牛肉,两双竹筷。
贺三歪着头倒在桌上睡觉,他的口水都流入了牛肉中。李莫用力去推贺三,竟是没有推醒。
“他醉的好厉害。”
李莫说完,却是见段北辰拿起了桌上的酒,喝了一口。李莫无奈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喝,办案子要紧。”
“我就喝一小口。”
段北辰放下酒坛,身体却是猛地一晃,段北辰手撑着桌子说道:“这酒里被人下了蒙汗药,水能解药性,李莫将我扔入水里。”
段北辰身体摇晃的走到船边,李莫双手用力一推,段北辰便掉落了水中。几个浪花溅起,段北辰吐出了一口水,而后爬入船上说:“要想办法将贺老三弄醒,问清是谁给他下了蒙汗药。”
“这个简单。”
李莫双手用力提起贺三的衣襟,抓住他的身体,将他扔入了河中。很快,一个怒骂的声音从水中响起。贺三在水中大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感来惹你家贺爷!”
齐磊冷笑道:“贺三,你惹事了。”
贺三扭头,他认得齐磊,知他在大理寺当差。贺三急游到船边,跳上床,换了一副笑脸说道:“齐爷,有什么要问的,我贺三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莫仔细的看了贺三一眼,问道:“贺三,昨晚胭脂河死人了,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贺三摇头道:“禀官爷,昨晚小的睡得早,并不知道有人死了。”
李莫又问道:“昨晚你是和谁在一起吃饭?”
贺三说道:“大人是怀疑请我吃牛肉的朋友,杀了人吗?”
李莫烦躁道:“快说,是谁请你吃了牛肉和喝了酒?”
贺三急说道:“我不认识他,不过,他脸上有一道疤。”
齐磊大骂道:“贺三,你不认识他,还和他吃什么酒?”
贺三讪笑道:“大人,小的家穷,有免费吃的,哪里有不享用的道理。”
李莫不去理会,他朝段北辰说道:“昨晚给贺三下蒙汗药的刀疤男子一定是凶手,清乐坊晚上热闹的很,他绝不敢拿着人头从清乐坊的长街上走,所以人头现在还在水中,胭脂河浅,我和齐磊下水搜。”
“好。”
齐磊和李莫跳下水,去找人头了,段北辰走回船舱,他拿起一双竹筷去夹牛肉,却是发现牛肉难吃的很。段北辰用力咽下牛肉,贺三抱怨道:“本来就是靠天吃饭,这下出了命案,看来胭脂河上的生意不好做了?”
段北辰问道:“贺三这几天清乐坊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贺三朝四周看了一眼,见左右无人,他小声道:“我听说百花楼的花魁楚如意小姐得了重病,听说已经快死了。”
段北辰好奇的问道:“什么重病?”
贺三说道:“听百花楼的小厮说是头疼。”
段北辰疑惑道:“头疼也是重病?”
贺三见段北辰一脸的不相信,他认真道:“官爷我可不敢骗你,我有一个朋友他在百花楼做龟奴,他和我说楚姑娘有一次头疼的厉害,竟是要拿斧子砍自己的头,幸亏几个丫鬟拦下了,鸹母还请了好几个长安有名的大夫看了都没有用。”
贺三说完,齐磊和李莫两人浑身湿漉漉的上了船,段北辰问道:“水中可有发现?”
李莫无奈道:“别说是人头,就是一条鱼也没有发现。”
齐磊抓着头,说道:“这就怪了,凶手如果提着人头,想要走出清乐坊一定会被别人看到。现在人头不在水里,只有两具无头尸体,难道人头是突然飞了吗?”
段北辰看着桌上的牛肉说道:“不,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
段北辰思考了片刻,他突然弯腰跪在船边,用手去摸船底,而后摸到了一个大的包袱。
段北辰双手用力提起了青色包袱,丢在了船上。贺三吓得尖叫了一声,而齐磊和李莫也是变了脸色。两个血淋淋的人头滚在了船的甲板上,人面上都刺着一个梅花刺青。
齐磊吃惊的问道:“怎么会是梅花奴?”
李莫和段北辰朝齐磊看去,齐磊解释道:“大唐有两大奴隶市场,一个是在定安坊,另外一个在东市。梅花奴和其它的奴隶不同,他们并不是官奴,和私奴,而是‘军奴。’”
李莫问道:“奴隶也分好几类?”
齐磊见李莫脸上更加困惑,他苦笑道:“李少卿你出身显贵,自然不知,就算是贱民奴隶也是分三等的,其中第一等是官奴,是朝廷中犯罪的官员妻女,第二等是私奴,大多是贫困百姓家,没钱活不下去,主动将儿女出卖为奴。第三等是军奴,是违反了军法的士兵妻儿,因为军奴大多都打过仗,为了防止他们作恶,便是在他们脸上都刺了梅花刺青,便于缉捕。”
李莫又问道:“既然他们打过仗,有武力,为什么反而是第三等奴隶?”
齐磊面色一沉说道:“富贵人家当奴隶如鸡犬一般,唐律也规定奴隶是他们的私产,官奴在未为奴前,大多是显赫的官员家属,富贵人家抢官奴是为了炫耀,而私奴,有很多都被卖到了妓馆乐坊,有的私奴成了乐师便可脱了奴籍,而大唐崇尚武力,军奴虽然能看家护院,可长安有武艺的人如过江之鲫,如此,军奴便成了第三等奴隶。”
李莫朝齐磊深深看了一眼,问道:“齐磊你怎么那么清楚?”
齐磊面上愤懑神色闪过,平静说道:“禀李少卿,属下家父曾经犯过案,我曾是官奴,不过,因为有次救下了大理寺卿,便脱了奴籍。”
段北辰笑着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既然找到了线索,查下去,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李莫走到了段北辰面前,小声的说道:“可这案子和妖骨似乎并没有关系,死的也不是什么重要官员,我倒是认为可以交给京兆府那边来调查,事有轻重缓急,应当先查妖骨。”
段北辰看着脚下的人头,无奈说道:“死者的眼睛都没有闭上,想必,他们是想让我们破案。”
李莫将手在腰刀刀柄上一按,不耐烦的说道:“那你去破案,我们去调查妖骨。”
段北辰点头,李莫转身离去,却是发现齐磊没有跟来。李莫大怒道:“齐仵作,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赶紧跟上来。”
齐磊急忙点头,而后朝段北辰急说道:“东市的奴隶市场不卖梅花奴,卖梅花奴的地方是定安坊,定安坊治安混乱,段司正务必多带几个人去,千万不要一个人去。”
齐磊跟着李莫离开了,段北辰无奈道:“多带几个人,多带几个人,我哪里能找到人?”
贺三走来,大步抱拳道:“官爷,我会几分武艺,出了命案,胭脂河上的生意是做不成了,官爷只要给我一吊钱,草民愿意护送官爷去定安坊。”
贺三说完,他走入船舱,一掌拍出,木桌垮塌,而整条船却是没有晃动。显然,内力也是有了十足的火候。贺三眉毛一扬,说道:“双拳难敌四手,还请官爷明白。”
段北辰轻轻一笑说道:“我去定安坊,一定会被打吗?”
贺三意味深长的朝段北辰的睚眦剑看了一眼,说道:“官爷的这把睚眦剑一看就不是凡品,定安坊的奴隶,一半都是强盗,‘金手指’,还请大人明白我的深意。”
段北辰从袖中拿出了一吊钱扔给了贺三。贺三吃惊道:“官爷,可以先付我半吊钱,而后再……”
段北辰大笑道:“不必了,我信你。还有,以后不用叫我官爷,叫我段北辰便可。”
定安坊是长安上百坊中较小的坊,段北辰和贺三两人各骑了一匹黑马,约半个时辰后才到了定安坊。定安坊前有三丈高的石牌坊,两根支持的石柱上全是斑驳的鲜血,和刀斧的痕迹。牌坊挂着的木匾,上题着:“定安”两字,只是在定安的后面却是有着一个巨大的血手印,十分可恐。
段北辰跳下了马,他问道:“那个血手印是怎么回事?”
贺三从胸襟中拿出了一把尖刀,他说道:“看手印像是新的,定安坊中有个规矩,谁若是做了坊中的老大,便要登上长梯在匾额上按上一个血手印。”
段北辰笑道:“这可有趣,以前我只知道犯人才要按手印画押。”
贺三拿衣袖擦了擦尖刀,小声朝段北辰说道:“这个你可不要和坊内的人说,他们可都是穷凶极恶的暴徒。”
段北辰点头,他和贺三两人将马栓在了石柱上,两人快步的朝定坊内走去,虽是白日,然而定安坊各家的木门却都是紧紧闭着。段北辰看到大部分房屋都是木屋。长街上铺着的石板不少碎裂,少有行人,只有两三个长发披散的乞丐,打着哈欠在晒太阳。
段北辰走到一个独眼乞丐前,问道:“我问一下,坊内众户,今日为何都关了门,是出……”
乞丐突然睁开一只独眼,他两手用力的朝段北辰的睚眦剑抢去。段北辰哈哈的一笑,身体不动,乞丐的脸憋得通红,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没有夺去段北辰的剑。
独眼乞丐收手,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说道:“你问我,我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