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如意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钗,她拿金钗划向了自己的脖子,段北辰急忙阻拦,却是被穿鹅黄衣裳的小云拦下了。楚如意倒地死了,绿裙上沾满了红色鲜血。小云说道:“楚姐,肯定过不惯监狱生活,就让她自由选择一次吧。”
段北辰无奈,小云眼睛一转,她去拿桌上的红石头,问道:“这就是最近在长安传的很凶的妖骨吗?”
段北辰摇头道:“不是,它不过是一块会发光的红石,我刚刚是骗她的。”
小云生气的甩了一巴掌打在了段北辰脸上,段北辰苦笑,小云说道:“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楚姐,每年鬼节我会给你多烧纸钱的。”
段北辰惘然,小云却是抱着桌上的金衣,极为兴奋的离开了。
深夜长安城隆庆坊王家的府门大开,张灯结彩,门前有四个小厮在放着烟花。紫色,红色,蓝色的烟花飞在了天上,很是绚烂壮观。王家院中摆着十桌宴席,坐满了穿着锦衣的贵客。
今日是王府王老爷的六十大寿,王老本名叫王常,他经营着长安城最大的玉器坊,给他办寿礼的是他的二儿子王熙。王熙在朝中任工部侍郎,因此今日到访的有不少都是官员。
距“梅花奴”的案子,早已过了十日,段北辰和李莫拗不过大理寺卿的“请求”,带了礼物来给王常祝寿,两人坐在最远处的酒席上,远处高台上礼物堆积如山。
王常的二儿子王熙带着他的夫人在给精神矍铄的王常敬酒。王常的夫人李芳正搀扶着他。李芳身后有两个穿黄裙的丫鬟手中各拿有一个紫檀木盘,紫檀木盘上放着鲜艳的红布,盖着金锭。
李莫皱眉道:“我去过百花楼,她们都说楚如意离开了。”
段北辰给李莫倒了一杯酒,说道:“来喝酒,别难过。”
段北辰和李莫喝了一杯,李莫看着金杯中的酒液说道:“这酒太淡了,醉不了,实在是难喝。”
段北辰轻轻笑道:“你什么时候会品酒了?”
李莫勉强笑道:“和你这个酒鬼在一起,我总是要喝酒的。你去看上官燕了没有?”
段北辰说道:“我去了三次,每次她都闭门不见我,我再去时,冯至把我赶了出来。”
李莫哈哈笑道:“你手中有睚眦剑还怕冯至做什么,我看你是怕上官燕,以后她要是做了你老婆,你可要天天跪搓衣板了。”
段北辰轻轻笑了笑,他开口刚说什么,便是听到高台上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穿着蓝色织锦绸袍,身材高大的王常朗声说道:“老夫今年已经八十了,古语云,‘人到八十古来稀’,今日来的诸位都是我王家的贵人,等宴席散后,每人领一金,我王某谢谢诸位给我这个糟老头子祝寿。”
高台下响起了一片叫好声,王常咳嗽了一声,王熙将一根白玉做的拐杖递给了王常。王常笑了笑,又说道:“今日是老夫的寿宴外,老夫还要宣布两件事,第一件是老夫要将我的如意玉坊传给二儿子王熙,第二件是老夫特从天竺国重金购来了一块‘血玉’,给大家观之。”
王常轻轻拍手,一名穿着华丽红罗裙的女子便抱着铁盒走来,铁盒上锁着三道锁。高台下的段北辰慵懒说道:“看来这寿宴是王常在炫耀他家的财力,实在是无趣。”
李莫看着杯子中的酒说道:“礼物既然已经送到了,咱们就走吧,这酒实在是难喝。”
段北辰点头,他和李莫离开了王府,不知何时,四个放烟花的小厮不见了。长街上,只剩洒在地上的雪白月光。李莫和段北辰向前走了五十步,李莫身子微晃皱眉说道:“奇怪我也没喝多少,怎么身体已经开始晃了?”
段北辰打趣说:“看来你要好好的跟我学喝酒。”
大地猛地震动,段北辰和李莫脸色一变,他两人猛地抬头便是看到了天上降下了三块如房屋大小的黑石,段北辰和李莫两人急忙卧倒,三块黑石全砸向了王府,惨叫声连续响起,王府中院内血雾飞散,黑石压死了十几人。
一面墙倒下,压向了王常和高台上的众人。轰隆几声,另外两块黑石将王府的屋子也全部压塌了下去,王府,已经化为了人间地狱。
李莫失声道:“这是天灾吗?”
段北辰转身看着王府的鲜血和瓦砾,说道:“若是天外来的飞石,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全部砸向了王常的府邸?”
李莫皱眉道:“放烟花的仆人逃掉了,明日我派差役缉拿他们,现在咱们去看看王府还有没有人活着,只能先如此了。”
段北辰点头,他和李莫走入了化为了一片瓦砾,修罗场的王府。从天而降的巨大黑石,落在了高台上,原来站在高台上的王常以及礼部侍郎王熙还有其它人,无一幸存。
一条血淋淋的胳膊露在石头外,蓝色衣角,显然是王常所留的。另外两块飞石,一块落在了院中,另外一块却是撞断了墙壁后,滚落在了长街上。
段北辰和李莫没有找到任何活着的幸存者,大片的尘灰扬着,段北辰咳嗽一声,拔出了睚眦剑,一道绚烂的蓝色剑光击向了黑石的中心处,却是只将黑石打出了拇指般的小洞,段北辰收回睚眦剑,说道:“这似乎不是普通的石头。”
段北辰见李莫双眉紧锁,他问道:“怎么了?”
李莫将短刀拔出刀鞘,刺在了黑石上,缓慢说道:“之前吴涛死时,说有一份名单,会不会是王府中有人在名单上?”
段北辰问道:“所以你怀疑这起案子是东密教做的?”
李莫点头,段北辰脸上出现奇怪神色,李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远处断墙下滚落着半截铁箱,铁箱内空无一物,铁箱上的铜锁也被落下的砖石砸的稀烂。
李莫走向前,捡起了铁箱,说道:“这是刚刚王常所说的装有玉器血玉的铁箱,可铁箱怎么会是空的,难道刚刚有人趁乱盗走了血玉?”
段北辰思索了片刻,说道:“铁箱是婢女拿着的,她之前所在的位置是高台,而屋顶大小的黑石所落下的位置也是高台,高台上的人包括王常和王熙全死了,而院中的客人们也被另外两块黑石砸死,既然没有人活着,怎么会有人偷走了血玉,除非……”
李莫急问道:“除非什么?”
“铁箱内的血玉已经被人取走了。”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下,很快哭声从院外传来,段北辰和李莫抬头,一名哭的双眼通红,穿着黄色绸衫,腰间垂落着青色玉佩的中年男子走入了院中,他身后跟着穿灰衣的哑仆。
中年男子面色白净,留着八字胡看上去有几分狡诈,哑仆的面色枯黄,像是得了重病。
中年男子朝段北辰和李莫行了一礼,便开始急急的在院中搜寻,而衙仆也捡起了一根木枝,挑动瓦片。李莫大步走上前,用手挡在了中年男子身前,他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中年男子见李莫不怒自威,又穿着大理寺官服,他讨好的笑道:“草民是东市的一名玉匠,我也是王常的大儿子,名唤王义。”
李莫见王义一脸讨好的笑,便知他刚刚的痛哭,不过是做戏而已。他沉声说道:“既然你是王常的儿子,为何不先帮他收敛了尸骨,却是如老鼠般乱窜是什么意思?”
王义唯唯诺诺的答道:“大人教训的是,哑仆,你去找王常的尸体,我继续找铁盒。”
王义突然睁大了眼睛,他死死盯着李莫手上的半截铁盒,问道:“大人,铁盒内的东西呢。”
李莫淡淡的答道:“铁盒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李莫将半截铁盒递给了王义,王义激动的接过,他用力敲了敲铁盒,铁盒发出金属的颤鸣,并无夹层。
王义失望道:“这个老不死的,也不知道把红玉偷偷的给谁了。罢了,血玉没有,如意坊总是我的了。”
“‘白眼狼’,谁说如意玉坊是你的了。”一个五大三粗穿着枣红绸衫的男子快步走入了院中,他的腰间悬着一把唐刀,右手提着礼物,面色黝黑,须髯如戟,周身透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意。
男子朝段北辰和李莫抱拳行礼,他说道:“李少卿我是王常的小儿子叫王忠,在虎豹卫做事,是蓝胡儿军头的属下,任虎豹卫校尉。”
王忠的话刚落,王义咳嗽一声说道:“老三我是老大,既然王常死了,那么应该继承如意玉坊的便是我。”
王忠冷笑了一声,他拔出了锋利的唐刀。王义急忙躲在了李莫身后,说道:“老三,你想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杀我灭口,夺了我的如意玉坊吗?”
王忠将唐刀插回刀鞘中,说道:“爹的寿辰你连去都没有去,还想和我争如意玉坊。你只呼爹的名字,王义你的良心怕是被狗吃了。”
王义怪笑道:“我的良心被狗吃了,你不也是现在才过来吗?”
李莫不悦道:“好了,别吵了,王常举办寿宴时,我和段司正都在场,他说了,是要将如意坊传给二儿子王熙。”
王忠忍不住在地上啐了一口说道:“老匹夫,果然无耻。他以为将如意玉坊传给礼部侍郎王熙便能让他攀上‘权贵’吗,真是糊涂。”
王义也附和道:“侍郎也不是多大的官,攀上了也毫无用处。”
段北辰说道:“看来,你们和王熙侍郎结的仇怨很深。”
王忠脸上出现了愤怒神色,王义苦笑道:“实不相瞒,两位大人,王熙他是我爹收的养子,他读书用功,又很聪明,是去年科举考试的榜眼。入朝为官后,只用了一年便由万年县的小吏,升任为了四品礼部侍郎。”
李莫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也死在了寿宴上,你们可以放心了。”王忠和王义脸上出现了狂喜之色,李莫又问道:“你两人是怎么知道王常和他府上的宾客会出事的?”
王义说道:“草民刚刚在院子中吃点心,忽然见天空飞过了三块大石,好奇的前去看,便是来到了王府。”
王忠漫不经心的拍着礼物,说道:“我刚办完公差,来给爹拜寿,既然他现在死了,那么我礼物也是白买了。王义,虽然你是老大,可是爹生前对王熙极好,对我第二好,对你最差。现在王熙死了,理所当然,如意玉坊应该归我。”
王义讥讽道:“我可是长子,按照唐律来说,爹死了,财产就是归长子所有。”
王忠挽起袖子,双手握成了拳头,他大骂道:“长你个头,你不就是比我早出生了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