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和段北辰转身走了,很久之后,拢着双袖穿着破旧袍子的赵三来到了宋府废墟前,他双眼发光的看着断墙残瓦,开始耐心的寻找起来,不过,好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赵三拍了拍脏兮兮的衣袍,说道:“真是晦气,什么也没找到。”
赵三打了一个哈欠,斜靠在了半根木柱上。他自言自语道:“天上飞什么石头,要是飞金子多好。”
赵三的声音刚落,一个瓷碗却是旋转着打向了他的头,赵三痛叫一声,倒地晕了。
天上的寒月依旧清冷,几片乌云飞来,遮蔽了月亮的清辉。王义收起目光,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玉铺木门上的铜锁。王义点燃了油灯,他急急收拾了一堆玉器,脱下袍子将玉器包裹在了其中。
一声咳嗽声响起,王义手猛地一缩,他回头去看却是见了两个十分奇怪的男子,一个男子长的十分高大,身高几乎一丈,如同一截铁塔,脸上满是虬髯胡须,光头,穿着极破的灰色僧衣。而另外一个男子却是长的十分矮小,赤着脚,穿着黄色短衣,如同侏儒,一脸凶恶。
王义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侏儒男子用手指向了陈放玉器木架的后面,是一堵墙,墙上有一道长三尺,宽半丈的可怕缺口。王义后退了几步,一团黄影闪过,侏儒男子已经挡在了王义身前。
王义大叫道:“你们要是不离开,我可就要报官了。”
侏儒男子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木塑像,木塑像上雕刻着观音大士。他小心的跪下,将观音大士捧在了王义身前。王义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侏儒男子冷冷说道:“观音大士说了,天石降,大唐亡,你是被选中的人。”
王义大叫道:“你是疯子,你一定是疯子。什么选中,选中的人是什么?”
侏儒男子起身站起,他将木观音像收入袖中说道:“你很幸运,被它选为了活祭品。”
王义全身一颤,外袍滑落,许多玉器从他手上落下,摔落在地碎了。王义哭着大叫道:“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不想死,求求你放过我,这店里的玉器我全部送给你,只要你饶我一命。”
侏儒男子的脸诡异的涨红了,他叹息说道:“我可以放过你,可是娘娘说了,你是活祭品。徒弟,撕了他。”
王义咬牙,他去抓侏儒男子,侏儒男子却是一闪不见了。而后他的身子便是飞在了半空,原来是被虬髯男子给举了起来,虬髯男子怪异一笑,用力一扯,王义的身子便被他扯为了两半,许多鲜血落在了地上。
侏儒男子的脸更加红润,犹如滴血一般,他十分激动的说道:“娘娘,他冒犯了你,我已经杀死他了,我已经杀死他了。”
长安宋记玉铺后院的一间厢房中,宋老板发出了一声古怪尖叫。他披着外衣起床,桌上的灯火摇晃。宋老板坐在了桌前,他脊背出了不少冷汗,拿茶的水在不断发颤。很多茶水从瓷碗中洒出,也浑然不觉。
敲门声响起,宋老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进来。”
翠娘急急走入了房间,她看到宋老板面色苍白,问道:“老爷,出什么事了?”
宋老板用袖子擦掉脸上的冷汗,说道:“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囡囡,身体怎么样了?”
翠娘极为高兴的答道:“说来也怪,她的病已经全好了。老爷,你刚刚做了什么梦?”
宋老板慢慢合眼说道:“我刚刚梦到我抱着囡囡走到了一个小村子里,村子外都包裹着浓雾,我走入村中,囡囡便不见了,我找啊找,在荒庙中找到了囡囡的尸体。”
翠娘害怕的捂住了胸口,宋老板继续说道:“庙中有石观音像,我跪在观音像前请求观音娘娘救我女儿,观音娘娘复活她告诉我只有我死了才能救我的囡囡。于是我答应了她,囡囡活了,观音突然变成了恶鬼,咬断了我的脖子。”
翠娘越听越怕,她小声说道:“老爷,可能是飞石落下的太过诡异,您这几天心太累,才会做噩梦,多休息几天便好了。”
宋老板点头,他笑着说道:“如果真的用我的性命,来换囡囡活着,我也是极乐意的。”
翠娘摇头道:“那可不成,那样囡囡就是没爹的孩子了。”
宋老板笑笑,说道:“江南的红花此时应该全开了,等明天我们收拾一下,离开长安,回故乡吧。”
翠娘美丽脸上出现了极为欢喜的神色,她用力点头,而后离开了。宋老板又去喝茶水,却是突然咳嗽,咳出了一大团黑色血块。宋老板皱眉,他擦去嘴边的血迹,从袖中拿出了血玉,痴痴的看了起来。
药房中,冯至正躺在吊床上睡觉,地上,密密麻麻的堆着医书。一声铜锣声猛地响起。冯至翻身,从吊床上摔落在书上,他站起,大怒道:“段北辰,你不知道老人家要好好睡觉才能长寿吗?”
段北辰无奈道:“冯神医,我刚刚都喊了你十几遍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才用了铜锣。”
冯至冷哼了一声,穿上了黑靴,说道:“谁病了?”
段北辰说道:“是一个女童病了,她的病很奇怪,和正常人无异,只是突然咳血。”
冯至红润的脸上,出现了奇怪神色。段北辰问道:“怎么了?”
冯至说道:“痨病,只是她这个年纪,似乎不应该患痨病。”
冯至走到药箱前,他拿出了两条黑色丝帕,递给了段北辰一条。段北辰吃惊道:“冯神医,给我手帕做什么?”
冯至将黑色丝帕蒙在了脸上,说:“笨蛋痨病是会传染的,你不怕死就不系好了。”
段北辰无奈笑笑,说道:“能不能再多给我一条?”
冯至又递给了段北辰一条,段北辰问道:“怎么没见上官燕?”
冯至说道:“那妮子不放心,亲自带人去保护王尚书了,你若想她了,就去看她。”
段北辰轻笑道:“冯神医真是岁数大了,这种玩笑,可不好乱开。”
冯至嗤笑了一声,说道:“随便你,不过我冯至能医百病,可治不了相思病。”
段北辰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和冯至离开了白云帮。长街上早有一辆两匹黑马拉着的马车在等候,赶车的穿着天蓝绸衣,腰间紧束的牛皮腰带上插着双刀,丰神俊朗,正是大理寺少卿李莫。
冯至上了马车,段北辰轻轻一跃,跳在了马背上。段北辰和李莫驾着马车朝东市去了。长街上的行人出奇的少,段北辰疑惑道:“今天长街上的人可真少。”
李莫苦笑道:“好多人都去长安找寺庙或者道观祈愿了,祈求天上的飞石不会落在他们家。”
段北辰轻拍马背问道:“你相信杀死王常府上许多人的飞石,是从天上来的吗?”
李莫低头道:“我还是怀疑是妖骨的异力让飞石落在了王常府上。”
段北辰问道:“会不会是投石机?”
李莫摇头道:“今早我已经让齐磊去武库查过了,武库中的五台投石机都没有丢,而且,投石机并不能投房屋大小的石头,那会将支撑投石机的木杆压断。还有,若是投石机投巨石,那么三块飞石便会是先后落入王常府宅,以及宋府,而不是三块同时落下。”
两匹黑马齐声发出了嘶鸣,已经是奔入了东市。平时,东市上熙熙攘攘的全是客商行人,然而,今日却是格外的清净。远处红叶寺中传来了三声钟鸣,想来是住持在替百姓在祈福。
马车在宋记玉铺停下,蒙着黑巾的冯至走下了马车,段北辰和李莫也从马背上跳下,冯至说道:“你们也将丝巾系上,防止染了疫病。”
段北辰递给了李莫一条丝巾,二人系上了黑色丝巾,走向了宋记玉铺。宋记玉铺门上贴着一张观音像,闭目的观音手托着净瓷花瓶。段北辰好奇的朝长街上的其它店铺看去,见各家店铺上也都贴了闭目的观音像。他笑道:“又不是过鬼节,何必贴鬼神,真是荒谬。”
李莫看着观音像,说道:“你我不信飞石是人为,可长安民众都是信的,贴几张观音不过是祈求平安罢了。”
段北辰若有所思,李莫说道:“走吧,先查案要紧。”
段北辰和李莫走入了玉店,柜台后,囡囡和翠娘在玩着红绳,崔娘双手上撑着的红绳是田字型,囡囡伸出小手,轻轻一挑,红绳便成了之字型。翠娘柔声说道:“囡囡可真聪明。”
囡囡开心的在原地蹦跳,头上两个牛角辫也一晃一晃。冯至大怒道:“段北辰你是在消遣老夫吗,这女童又蹦又跳,双目有神,怎么会是病人?”
段北辰和李莫俱是惊讶,两人扯下了面上的丝巾。囡囡说道:“老伯伯,哥哥没有骗你,我之前确实得了重病,不能出门,不过昨天爹爹给我服下了药,我的病便好了。”
冯至将两手背在身后,不屑说道:“小女娃,骗人可不好,我问你,你得的病是不是经常咳嗽,浑身无力,有时还会咳血?”
囡囡吃惊的看着冯至,问道:“老伯伯你是神仙吗,怎么全猜对了?”
冯至骄傲道:“我可不是神仙,我是神医。”
囡囡一脸崇拜的看着冯至,冯至摸着她的头说道:“你之前得的病肯定是痨病,痨病可是要发作很长时间,根本不可能一日治好,只能用几味药,每日熬服,至少也要一年方才能好转,你当然是在骗我了。”
囡囡迷惑的看着冯至,翠娘却是开口道:“老伯,囡囡之前确实得了痨病,不过,确实昨天服了药后便好了,老爷曾说过,他在古书上看过,血玉便是药引。”
冯至皱起双眉,李莫轻声说道:“麻烦请宋老板出来,我们要问他一些事情。”
翠娘说道:“我家老爷病了,怕是不能见客。”
段北辰用手指着冯至,笑道:“这位大夫,医术很好,可以帮你家老爷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