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男子倒地了,他的后背插着两把短刀。李莫将画着观音像的画扔在了地上,他的身后跟着五名大理寺差役,每名差役手上都拿着雪亮的腰刀。
李莫冷冷说道:“老实交代吧,不然,大理寺大狱里的刑具要你每样试一次。”
侏儒男子无奈道:“王常府上飞石落下的那一晚,我和我徒弟在荒庙中睡觉,我徒弟喊醒了我,让我看天上的飞石,我看到巨大的黑影从天空横飞而过,便有了想要借灾祸赚取金银的想法,又怕人们不信,便先后杀死两人留下的血字。长安各寺庙中的善男信女,比往年多了很多。我和徒弟行恶事,只是为了翻修荒庙而已,让更多的佛信徒,祈福而已。”
李莫和几名差役都是默然,自从第一块妖骨出现在长安,长安已是连续出了不少血案,城内的百姓也越来越恐慌,相应寺庙和道观中的信徒也多了很多,就连朝中的许多官员,家中也都供了佛像。侏儒男子杀的人也只是恶人,心却是向善的。
段北辰笑道:“你若真心供奉菩萨,又怎么会将石观音的眼睛给挖掉?”
侏儒男子身体一僵,他苦笑道:“善因善果,恶因恶果。”
侏儒男子从袖中拿出了一物,猛地打向了自己后脑。侏儒男子倒地死了,血飞溅在了木雕观音像上,满是狰狞。一名差役走上前,问道:“李少卿,画店卖的观音画……”
李莫抬头,说道:“画店不需要查了,观音图在门,所求也是心安。你们回去,继续去找飞石的线索。”
五名差役领命离开了,李莫说道:“段北辰,我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段北辰抬头,李莫疲惫说道:“那飞石似乎是在以杀人为乐,先是王常府上,而后是宋老板府宅,接下去又不知道该是谁家要出灾祸了。”
段北辰疲惫说道:“这飞石案子的确太过古怪,杀人无非财,色,情,仇,王常家也好,宋老板也罢,两家都没有沾一个字。而血玉查到的也不过是普通玉石,看来,之前的努力白费了。”
段北辰第一次有了无力之感,李莫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在其位,谋其政,案子再难,总是要查下去的。”
段北辰笑道:“不必担心我,说来也怪,东密教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倒是消失了一般。”
李莫皱眉道:“没有动静,才是最为可怕的,暴风雨之前,总是平静的,想来他们也……”
李莫突然吃惊的张大了嘴,段北辰抬头,看到了三块如房屋大小的可怕巨石从远处天空飞来,他和李莫的衣袍高高鼓起,飞石落在了一座荒废的道观中,李莫和段北辰急忙施展轻功,化为两道黑影,急速奔向了道观。
三块黑色巨石,一块砸入了干涸的池塘中,塞满了整个池塘,池塘外的地面也开始龟裂。而另外两块巨石砸碎了道观的琉璃瓦屋顶,又砸断梁柱,整间供奉三清像的道殿垮塌了下去,大片粉尘如白雾般升起,好久之后,才逐渐散去。
段北辰和李莫用衣袖遮掩着鼻子,两人搜寻了一阵,却是没有发现一具尸体。段北辰疑惑道:“飞石落在了废弃的道观,真是越来越奇怪了。难不成能够操纵飞石的人是疯子。”
段北辰颓然道:“不,也许是我们根本就没能找到凶手的意图。一个人饿便会吃饭,渴了便会喝水,凶手绝对不会做无聊的事情,否则巨石就不会全落在长安城了。”
李莫说道:“我去京兆府查宋老板的卷宗,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你精神不好,先回去休息吧。”
李莫转身走了,段北辰弯腰捡起了一根木条,用木条轻轻的敲着地面,马匹的嘶鸣声响起。段北辰走出了道观,却是见英姿飒爽的上官燕骑在白马上,她穿着一件青色棉袍,袖口绣有白云的图案,右手拿着马鞭。而她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黑衫的武威卫,也是骑了白马。
上官燕飞快下马,问道:“道观怎么塌了?”
段北辰笑着用手指了指天空,说道:“天空落下了三块飞石,刚好落在了荒凉道观,庆幸的是没有人伤亡。”
上官燕点头说道:“宋老板府上的事我也听说了,天上飞来的石头,还真是奇怪,一开始砸在王常府上,所有宾客和王常都死了,后面砸在了宋府,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受伤。”
段北辰开口平静说道:“原本宋老板和她女儿会受伤,我和李莫救出了他和她女儿。只是,这次飞石落在了道观,却是没有人受伤,真是奇怪了。”
段北辰苦笑着摇头,他问道:“你不是在保护王尚书,怎么来这里了?”
上官燕拿马鞭向前一指说道:“王尚书府宅离这里不远,就在这条长街的后面。”
段北辰问道:“可发现有什么刺客?”
上官燕眼神黯然说道:“别说刺客,就是连蚊子都没有发现。可能他们那伙恶徒,是在等我们松懈了再行动也说不定。”
段北辰点头,上官燕忽然脸色一变,俏脸微微生煞。段北辰狐疑的看着上官燕,上官燕问道:“我听说你和李莫在宋老板府上见了一个女子,她叫翠娘,是不是很漂亮?”
段北辰不明就里的点头,上官燕脸上的寒意更盛,她说道:“我还听说你为了给翠娘治病,还调了我帮中的医师冯至。”
段北辰笑道:“我不是请冯至给她治病,是给……”
上官燕一鞭子打在了段北辰的胳膊上,段北辰痛叫了一声。两名武威卫忍不住偷笑,被上官燕凌厉的扫了一眼,便急忙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段北辰揉着胳膊,无辜的说道:“我说的是宋老板女儿,冯神医,想来是老糊涂,记错了。”
上官燕微微一怔,她走到段北辰身前,段北辰向后退了一步。上官燕蹙眉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躲什么躲,我又不会吃了你。”
段北辰看着上官燕手上的鞭子,上官燕将马鞭背在了身后,贴在了段北辰身前,她小声说道:“那次在地洞,你是不是真心的?”
段北辰疑惑的看着上官燕,上官燕脸微红,她说道:“就是我们中了机关,掉入了地洞,而后被冯至救了那次。”
上官燕的声音小如蚊哼,但是段北辰仍旧听清楚了。段北辰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容,用力的点头。上官燕眉头舒展,笑靥如花。两个武威卫,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上官燕瞬间收敛了笑容,冷冷说道:“耽误的时间久了,马上走。”
两名武威卫急忙用力将马镫一压,三匹白马远去了,段北辰看着上官燕消失在了长街尽头,想着她刚刚的笑,竟是觉的长安深秋的风,多了许多的暖意。
段北辰回到了大理寺,李莫正在房中,翻着宋老板的卷宗。段北辰推门而入,却是见李莫狠狠的将卷宗摔在了桌上。
李莫生气道:“毫无头绪,我看凶手这次可是将我们大理寺当成了耍戏的猴子。”
段北辰接过卷宗去看,见卷宗上记着宋老板原名宋楚,是江南道当地豪门大族的人,而后给女儿看病,迁入的长安,做的是玉石生意。李莫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段北辰答道:“我刚刚在道观外遇到了上官燕。”
李莫怪笑道:“那可真是一个巧合,长安何其大,偏偏你们却撞在了一起。”
段北辰手上的卷宗落在了地上,脸色急变。李莫咳嗽一声,说道:“你不要介意,我不过是开玩笑。”
段北辰急问道:“李莫你刚刚说了什么?”
李莫疑惑答道:“我说你们遇见的还挺巧。”
段北辰摇头说道:“不是,是后一句。”
李莫不耐烦的说道:“长安何其大,偏偏你们撞在了一起。”
段北辰激动说道:“对就是这句,‘长安何其大’,李莫拿给我一份长安地图。”
李莫虽感奇怪,但是依旧从木柜中取出了一份地图铺在了桌上。地图上的长安犹如一张棋盘,各坊的名字都用红墨标着,犹如亮星,而寺庙和道观也是用黑墨做了标注。
段北辰急走出屋外,回来时,手上已经是多了三块小石子。段北辰用手在地图上的各坊摸去,而后将第一颗小石子放在了隆庆坊,而后将第二颗石子放在了金安坊,第三颗石子放在了道观。
三颗石子排列成了一条直线,段北辰说道:“飞石并不是胡乱落下的,最早的飞石出现在隆庆坊王常府,第二次飞石,落在了金安坊宋老板府邸,第三次飞石落在了道观。它们都呈一条直线排列,也是越来越靠近了一个地方。
李莫看到段北辰手点的地方,不过是道观后寻常的坊,既不是皇宫,也不是宫城。他疑惑道:“那地方有什么?”
“名单上的最后一人,户部尚书王直就住在这里。”
段北辰用手重重在地图上一敲,李莫疑惑道:“可你怎么能断定不会是坊中的其它人家?”
段北辰轻轻一笑道:“有办法,我们去红叶寺佛塔。”
李莫眼睛一亮,已经是明白了段北辰的意思。两人各骑了一匹黑马,朝红叶寺飞奔而去了。
东市,冯老板的典当铺子里,冯华正在小心的擦着一块葱心绿翡翠手镯。穿着褐色长袍的冯老板,走入了店中,苍老的脸上是一脸的愁容。
冯华将翡翠手镯,放入了自己袖中,他大叫道:“爹,我没银子了。”
冯老板冷哼了一声,问道:“我一个月给你的散钱是三百银子,这还不到月中,银子便没了?”
冯华将折扇打开,故作潇洒的扇了扇,说道:“我和几位朋友去百花楼喝了几次酒。”
冯老板指着冯华的鼻子,大骂道:“孽子,你不考功名也就罢了,反而去那等风流之地,我看你是想气死爹!”
冯华将折扇一收,说道:“好啊,气死了你,这冯记典当铺子就是我的了。”
冯老板面色铁青的走到木柜边,拿起了算盘冷着脸算账。三排放着的陈列货架上全放着旧衣,棉袍。算盘拨动噼里啪啦的声音落入了冯华耳中,冯华用手掏耳朵说道:“爹,最近有没有人当值钱的物件?”
算盘声急速一停,冯老板不耐烦说道:“除了你手上拿的翡翠,没人当值钱的东西。”
冯至古怪一笑,说道:“可我听说,赵三可是当了一个宝贝给你。”
冯老板将算盘用力在木柜上一摔,大骂道:“他典当了一个碗,说的神乎其神,不过是一个摔不碎的破碗而已。”
冯华眼睛一亮,问道:“爹爹,碗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