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脸色一变道:“你怀疑酒馆中的老板和伙计是张林杀死的,张林所说的‘复命’便是指这件事?”
段北辰点头,李莫又问道:“可是柳桢根本不会武功,又怎么能够杀死张林?”
段北辰答道:“他不能,刘通却可以。要是我判断的没错,酒肆老板吴岐和店中的伙计在运了青毛怪入城后,便是被张林杀死了,伙计死前没有闭上眼,肯定是想不到一名衙卫会动手杀人。而张林被我们揭穿后,他在从自家暗道中走出,便是见了刘通,刘通为了怕事情败露,便是杀张林灭口了。而张林死时,七窍流血,想来是中了刘通给他服下的毒药。”
李莫两条剑眉紧紧皱起道:“柳桢贪恋权势,白云帮假倭人那事,已经说明了柳桢为了晋升,可以不顾一切。而刘通是通缉的要犯,他怎么可能去和刘通合作?”
“若是刘通握着柳桢的生死呢?”
段北辰的话一落,李莫恍然大悟。“吴崎的死,已经说明了京兆府和运送青毛怪入城脱不了干系,而张林在城门处的故意刁难显然也是受柳桢所指。”想到这里,李莫便是失声道:“段北辰,你的意思是柳桢此时在京兆府?”
段北辰点头,李莫脸上出现了不少汗珠,倘若刘怀远真的被杀,那么大唐北疆便是无将可用,突厥必然闻风而动,将战马和弯刀直刺大唐的国土,烽火台的狼烟也会点燃,到那时,整个大唐便会被拖入残酷的战争中,百姓流离失所,而大唐也会四分五裂。
李莫深吸一口气,脸上是赴死的绝然神色。“此时,已经来不及去调动大理寺的公差,只能选择直闯京兆府,若是要面对青毛怪以及刘通甚至还有倭人,必然是十分凶险。”想到这里,他抬头去看段北辰,清冷的月夜下,段北辰笑的云淡风轻,仿佛,根本不知道目前的现状。
段北辰大笑道:“来不及叫帮手了,不过,我看我们两个也足够了,给你这个。”
段北辰将一个火折子递给了李莫,李莫笑道:“要是有命活着,我一定请你去长安最好的酒楼喝一天的酒。”
段北辰轻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京兆府内传来了一声惨呼,两名衙卫的身体狠狠撞在了墙上,随后重重落下,头颅已经是碎裂了开去。刘怀远收起拳头,扭头飞起一脚便是将一桌的菜肴,踢翻在地。
站在屏风下,衣袍上飞溅了不少汤汁的柳桢,厌烦的从袖中取出白手帕擦去官服上的污秽,大骂道:“刘怀远,我好心好意劝你,你不领情便罢了,何故要羞辱于我?”
穿着一身寻常褐色麻衣的刘怀远将军,豹眼圆睁,他抽出唐刀大怒道:“柳桢你要做东密教和他们的狗,我可不做!”
柳桢将手帕扔在地上,捋须冷笑道:“刘将军,我们可是在一条船上的,别忘了,那日我杀白云帮众人时,你可是写了一封信给我,而且你的亲兵卫可是帮了我不少大忙。”
刘怀远神色一变,抽出的锋利唐刀收回了剑鞘。
柳桢得意的笑道:“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良禽择木而栖,这一点,曾在玄武门射杀了李固的将军,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刘怀远叹息一声,头垂了下去,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很多。柳桢捋须大笑,却是见黑影一闪,冰冷的唐刀便是搁在了他的脖子上。柳桢浑身如筛糠般发抖,尖叫道:“请……请大将军……请大将军放过我。”
刘怀远沉痛道:“当年大皇子李固的确对我有知遇之恩,他安排我潜入秦王府,秦王英勇神武,心系百姓,又在登州救下了我,因此我才在玄武门之乱中叛了李善固,我之于李固不过是一枚弃子罢了。我已决定誓死效忠唐皇,这份信我会亲自递给唐皇,请罪。至于你,柳桢,就请下地狱吧。”
几点鲜血从柳桢的脖子上落下,屏风却是突然碎裂为了两半,利刃直接穿透了柳桢的身体,而后又刺入了刘怀远的肩膀。刘怀远退后几步,看到屏风后走出一位穿着青色短衣的老者,他手中拿着一把明亮倭刀,正是刘通。
倒地的柳桢,面色惨白如纸,他用两手按压着胸前的可怕伤口,十分虚弱的朝刘通说道:“你……你不是说……许我高官……”
刘通嗤笑了一声,他走到了柳桢面前,将柳桢的手慢慢移开,鲜血从柳桢的胸口狂喷而出,有不少洒在了刘通苍老狡诈的脸上,刘通冷笑道:“柳桢,既然你已经成功将刘怀远,引到了此地,你的命也就没什么用了,我会布置一番,让你和将军都死于青毛怪手上的。”
柳桢的瞳孔涣散,已然死去。刘怀远捂着肩膀上的伤口,朝刘通大吼道:“你们东密教到底要做什么?”
刘通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铜铃,轻轻一摇,隔壁的房中便是传来了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怪物叫声。刘通像是看死人一般看着刘怀远,得意道:“看来,刘将军对我们东密教还有所了解,这也难怪,毕竟你的一名属下便是我东密教的人。”
刘怀远脸上出现了一片冷汗,他回想起了在森林中倭人的刺杀,当日,除了他活着外,还有一人活着,正是校尉余飞。而除了他和慧远国师外,第三个知道去天竺迎佛骨的便是校尉余飞。
刘通哈哈一笑,房门被一只有力的手推开。那人面色冷峻,正是校尉余飞。余飞恭敬的朝刘通鞠躬,随后他去搜柳桢的尸体,便是从他袖口搜出了一份信,信上盖着大将军印,正是那日将军写给柳桢的。刘怀远大怒道:“余飞你跟随我征战沙场七年,我何曾亏待过你,堂堂大唐男儿,你为什么要背叛大唐!”
余飞没有说话,他挽起了一截手臂,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狼头刺身。刘怀远叹息道:“原来你是东突厥人,难怪,那日我和国师在返回长安时会遇到倭人和东密教的截杀,原来是你泄露了行踪。”
余飞默然,刘通咬牙切齿道:“八年前,我两大可汗在渭水桥受辱,被逼与唐结盟,阿史那默被活捉,我突利可汗在回国途中被你方刺客敲碎了头颅,此深仇不可不报。”
刘通又去摇晃铜铃,不想门外却是起了一大片火光。刘通朝余飞看去,余飞便是出门,看到了院中的一片乱象。七八十只青毛怪俱是陷入了火海中,惨叫声让人头皮发麻。而段北辰和李莫手中各拿着一个火折子,原来,段北辰和李莫在来到了京兆府后,便是听到了房中的青毛怪吼声,两人便是从柴房中拿了五坛酒洒在了院中,而后又将三捆柴打落在了地上,随后刘通去摇晃铜铃,青毛怪冲出,段北辰和李莫扔出火折子便是有了刚刚起火的一幕。
李莫大步朝余飞走近道:“将军怎么样?”
余飞按着自己的右臂,假装受伤道:“将军正在和刘通作战。”
段北辰和李莫闻言立刻闯入了房中,刘怀远和刘通正斗的激烈,刘通使用的武器是一把蛇形匕首,匕首上泛着蓝芒,显然淬有剧毒,刘怀远用一只手挥舞唐刀艰难格挡。
刘通见有帮手到了,他大吼一声便是挥舞匕首直直的刺向了刘怀远,眼看刘怀远便要惨死,段北辰便是将睚眦剑扔向了刘通。刘通惨叫一声,倒地而死,然而毒匕首还是划破了刘怀远的皮肤。片刻间,刘怀远便是痛苦的跪倒在地,脸也成了诡异的黑色。
余飞走入了房中,他见刘通已经中毒,便要离开,不想却是听到了一声极其严厉的呵斥。这声音是如此之大,仿佛,如半空响了一个霹雳。
刘怀远怒睁着双眼道:“你还敢来!”
刘怀远话一落,便是咳出了一口黑血。李莫疑惑的看向余飞,余飞神色不变说道:“这种毒药会迷惑人的神智,我去找医师,你们守在这里。”
“等等。”
段北辰话一落,余飞便是转身拿唐刀刺向了他。段北辰早有防备,从刘通身体中,拔出睚眦剑格挡。余飞抬手,袖子中便是飞出了一支毒箭。
段北辰来不及躲闪。“铛”的一声响后,旋转飞来的单刀便是将毒箭斩落在地。正是李莫出手,救下了段北辰。
余飞退后一步,大吼一声,两手用力握紧唐刀朝段北辰连劈三下,段北辰手中的剑被打落在地,李莫又将腰间的单刀,当做飞刀打出,余飞转身,高高举起唐刀便是将单刀斩为了两截。而段北辰也趁机弯腰捡起长剑,轻刺两下,余飞的唐刀便重重落地,而他的两只手都流出了鲜血。
余飞面上的神色依旧冷峻,他冷冷盯着段北辰道:“你是怎么看出我和刘通是一伙的?”
段北辰开口道:“你是大将军的护卫,绝对不会让大将军身处险境,可刚刚你却让刘通和大将军搏斗,自己离开。而后,你又进入房中,借口去找医师,找医师是假,查看将军是否中毒才是真。”
余飞默然,李莫取出了一副镣铐,拷在了余飞手上。他冷冷道:“余飞你和刘通勾结,已是犯了死罪,你告诉我你们来长安究竟意欲何为,不然的话,我将你关入大理寺狱,用尽三十种刑具,不怕你不招。”
“他是突厥人,各为其主,我清楚他的性子,他是不会招的,他曾救过我的性命,放他回突厥吧。”
李莫和段北辰十分震惊的看向刘怀远,刘怀远此时右胸襟前满是咳出的黑色鲜血。余飞冷冷道:“刘怀远,当年,我救你不过是为了获得你的信任。”
刘怀远却是突兀大笑道:“突厥人都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余飞听得刘怀远的话,如遭雷击。他狂吼了一声,大叫道:这不可能,你不可能早就知道我是突厥人的!”
刘怀远叹息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了绢帛画像。画像上画着一个狼头,和余飞手臂上的一模一样。刘怀远的手无奈垂了下去,余飞眼瞳一缩,便是用力咬向了自己手腕。
刘怀远晕倒在地,李莫急忙去抓余飞,却是被段北辰拦下。鲜血从余飞的手腕流出,滴落在了刘怀远嘴中,余飞又取出一颗蓝色药丸,便是塞入了刘怀远嘴中。
段北辰朝余飞走近道:“余飞你是好人,只是被刘通和他背后的人给利用了,你告诉我东密教……”
余飞冷笑了一声,便是咬舌自尽了。他的尸体倒在了昏迷的刘怀远身上,士兵行进的脚步声从院外响起,段北辰急走到窗边看,便是看到将军的一百名亲兵卫翻入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