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北辰和李莫大步走入了崔府,两人穿过曲折的回廊,便是来到了一片幽静竹林。段北辰和李莫听到了溪水流动的潺潺流水声,两人加快脚步,看到了竹林外有一处波平如镜的美丽湖泊,而在湖泊中有一座雅致小亭。
小亭内有两名戏子正在击剑表演,两名戏子都穿着宽大绣有上百眼睛的白袍,遮着手和脚,而面上也戴着诡异的铁面具。其中,一名戏子生得十分高大,而另一名戏子则是又矮又胖。
高大的戏子挺剑朝矮胖戏子刺去,矮胖戏子弯腰躲过,身体发出了古怪的响声,像是上百件铁器在碰撞。矮胖戏子抬手射出了三支小箭,段北辰和李莫惊呼一声,便是见三支袖箭射在了高大戏子脸上,高大戏子脸上却没有痛苦神色,更让段北辰和李莫感到吃惊的是戏子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
矮胖戏子见状,双手和双脚忽然古怪缩回了身体,而后便是重重撞向了高大戏子,高大戏子被撞的退后了三四步,手中的剑掉落在了水中。段北辰看着高大戏子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他小声对李莫说道:“他戴了人皮面具。”
矮胖戏子转身便要离开,却不想湖泊中水花溅起,原本沉入湖水中的长剑却是突然飞起,随后握入了高大戏子手中。李莫认得那剑是真剑,并不是戏班表演的道具,高大弟子狠狠将长剑朝矮胖弟子胸口刺去,李莫猛地抬手,一支袖箭便是飞出,刺向了高大弟子衣袖。
几十块木片诡异落地,在亭子后的朱桥上穿着紫色华服的崔严正和几名官员津津有味的看木偶戏,不料一支袖箭飞来,却是刺中了木偶的手。
“原来是木偶,真是太像了。”
李莫懊恼的说完,却是听得段北辰苦笑了一声。崔严大步走到段北辰和李莫身前大怒道:“今日是我母亲的寿诞,你是何人,竟敢来我崔府闹事,金吾卫将他们拿下!”
崔严的话一落,三名金吾卫便是包围了段北辰和李莫,李莫冷冷一哼,大喊道:“我是大理寺少卿,特奉唐皇命,调查昨日兴云坊外两名金吾卫惨死的案子。”
崔严大笑道:“你不过是十七,十八岁的少年而已,怎么会是大理寺少卿。”
李莫从袖中拿出了一块铁牌,崔严奉承的说道:“果然,少年出英雄,你一定是李莫了,敢问齐王的寒疾可治好了吗?”
李莫答道:“家父已经无大碍了,崔军头,我直接开门见山说了,昨日你的两名下属在兴云坊外被人分尸,你那时候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又拿了何义,吴华的金刀?”
崔严见李莫怀疑自己,心里面感到非常生气,然而面上却是装着若无其事。他平静的开口道:“何义,吴华请我喝酒,我们三人在回来的路上,我去找茅厕解手,不想,他们却是被人杀了,禁军四卫有规定,若是卫士不幸亡故,其身上所带的兵器要交给亲人。”
李莫又问道:“崔军头,可曾看到凶手?”
崔严长叹一声道:“我赶到时,他们已经死了。若是有我在,他们一定不会死。”
李莫眉头一皱,段北辰却是走上前,说道:“可否让操纵木偶的傀儡师出来一下,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他。”
崔严点头,亭子中便是走出了一位俊美男子,原来,刚刚他躲在柱子后,因此段北辰和李莫均没有发现是他在操纵木偶。
段北辰轻笑道:“你名唤什么,又是如何操纵这两具木偶的?”
男子轻轻一笑道:“草民姓陈,名方,祖上都是做铁线木偶的,我父亲还在上元节为唐皇表演过百戏木偶。至于操纵木偶,这个简单,就是靠手上的宝贝。”
陈方轻轻抬起右手,段北辰看到他右手食指上戴着一个铁戒指。陈方用力在矮胖戏子身上一扯,宽大衣袍裂为了碎裂的布条,一个满是红色木片组成的木偶出现在了段北辰身前,每片木片上都有极细的铁丝相连,颇为精巧。
陈方取下戒指,用力在木偶头上一弹,木偶的头便是诡异裂开,随后升出了一个精巧铁盘。铁盘上有着上百孔洞,每一个孔洞都连接着一根铁丝,陈方轻轻用手指拍打铁丝,木偶便像是活了一般,开始来回走动,看上去极为的神奇和怪异。
段北辰夸赞道:“陈师傅,真厉害。”
陈方轻轻摇头道:“我只是掌握操纵木偶术的皮毛而已。”
段北辰从袖子中拿出了此前骰子形状的方木给陈方,陈方小心的接过,却是惊呼道:“这是‘红香木’,是用做杖头木偶的木料,它有一种奇特香味,又为红色,故被傀儡师叫做红香木。”
段北辰疑惑道:“杖头木偶是什么?”
陈方将红香木递给段北辰,解释道:“木偶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阳木偶,一种是阴木偶。阳木偶分为铁线木偶,和杖头木偶。铁线木偶的各关节靠铁线牵动,而杖头木偶则是由你手上的红香木组成,其灵活性要比杖头木偶高。而阴木偶是用死人的骨骼所做,其内脏也是用铁石,绢帛等来代替,是最接近人的木偶,不过,制作阴木偶的方法早已失传。”
段北辰看着仍在怪异扭动的木偶,问道:“那长安会制作杖头木偶的都有谁?”
陈方无奈笑道:“杖头木偶费时费力,一个杖头木偶需要用三千两百块红香木才能做成,而现在长安会做张杖头木偶的只有东市的薛万一家。不过,你们若去找他,可要小心,他可是一个怪人。”
“十分感谢,陈兄。”
段北辰和李莫匆匆离开了崔严的府邸,便是朝东市去了。此时,太阳已经升高到了日中,十分炎热。
东市的四条长街上满是鳞次栉比的店铺,道路上则是挤满了行人。段北辰看到有不少穿窄袖花袍蓝眼睛高鼻梁的异域人走过,而唐人却是熟视无睹,像是见怪不怪一般。
一名挑着瓜果叫卖的小贩从段北辰和李莫身前经过,段北辰伸手便是从木篮中拿出了一根黄瓜,开始大嚼,而李莫则是被气得脸色铁青。
“你这人怎么……”
黑瘦的小贩还没说完,段北辰便是扔给了小贩一串钱,小贩立刻笑逐颜开,说道:“都是新摘的,两位买……”
段北辰,打断小贩的话,问道:“你知道卖木偶和木料店的薛万,薛老板在什么地方?”
小贩用手向远处一指,说道:“过了宏烈坊,再过三个店铺,门前摆着木偶的就是他的店。”
段北辰和李莫急朝小贩所指的方向走去,果然见到一家木偶店。两人走到木偶店前,看到五具木偶摆放在门槛外,五具木偶不是没了眼睛,便是没了嘴巴,看上去凄惨而又怪异。
段北辰说道:“这店有古怪。”
李莫说道:“确实,木偶也太阴森了,可不像是能卖出去的玩意。”
段北辰和李莫走入了木偶店,两人吃惊的张开了嘴,在店中的五排木架上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制作精巧的杖头木偶,每一具木偶都是由上千木块所构造而成,远看去,像是穿着朱红色战甲的威武士兵一般。
段北辰好奇的从木架上拿起了一个杖头木偶,不想木偶发出了奇怪的咔咔声,随后木偶数千块木块连接的缝隙处多出了三把尖刀,狠狠的朝段北辰飞去。
“有暗器,小心!”
段北辰退后一步,急拔出了睚眦剑。青光泛起,三把尖刀便是被斩落,而段北辰身后也传来了一名老头的暴喝声。
“蠢货,要买就买,不买就赶紧走,我可不赔买药的银子。”
段北辰扭头,一个白发苍苍红光满面的老头背着双手站着,老头穿着青色布衫,袖口和衣袍下摆满是油渍和污秽,看上去颇脏。
段北辰收剑入鞘,说道:“我是大师陈方介绍来的,他说薛老板你做的杖头木偶鬼斧神工,很是神奇。”
薛万得意的笑道:“那是当然,我可是长安制作木偶最好的傀儡师。至于,陈方他可不是大师,他还托我做了一个杖头木偶。陈方他爹才是操纵木偶的天才,可惜死的太早。”
段北辰见薛万神色和缓,他问道:“薛老板,可曾听说昨日两名金吾卫在兴云坊被碎尸一案?”
薛万不疾不徐的说道:“听说了,应该是玩刀的高手杀了金吾卫。”
段北辰沉声道:“可我在他们死的地方找到了这个。”
段北辰将红香木拿给了薛万,薛万面色一变,沉声道:“这是杖头木偶的木构件,不过,杖头木偶的攻击力强于铁线木偶,可是不能将人杀死,更何况还是武艺高强的金吾卫。”
“被杀的两名金吾卫喝醉了。”
段北辰的话一落,便是见薛万极其古怪的笑了。薛万慢慢走到了木柜边,他弯腰取出了一个账本扔给了李莫。李莫开始迅速翻看,账本上记着最近一月购买杖头木偶的主顾,足有三四百人。
李莫想到要一个个去拜访他们,查明真相,便是感到一阵头疼,俊俏面上也出现了焦虑神色。段北辰问薛万道:“陈方的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
薛万叹息一声道:“他是被金吾卫军头给误杀的。”
段北辰手上的红香木滚落在地,而薛万又是长叹了一声,开口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李莫在翻了三页后,渐感头晕。不想,段北辰却是突然伸手抓过了账本。李莫愠怒的去看段北辰,却是见段北辰翻到了最后一页,点在了一个名字上,而那名字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崔府见过的陈方。
李莫皱眉道:“不会是他,你我都看到他的木偶只能玩闹,完全杀不了金吾卫。”
段北辰沉声道:“你忘了,他还有一具木偶没有给我们看,而且,他父亲被崔严所杀,我猜,他原本是要杀崔严,而那两名金吾卫是被他误杀了。”
李莫想到了高大的木偶他脸色一沉,便是和段北辰征了两匹黑马,匆匆的朝崔府赶去了。而薛万在他们走后,却是将账本丢入了火盆中,而一个穿着青色衣衫,头戴斗笠的男子也走入了他的店中,正是突厥咒师阿史那金。
“我要的三百杖头木偶做好了吗?”
“好了。”
斗笠男子将一包金子扔给了薛万,薛万欣喜的去拿,却是全身突然一阵抽搐,倒地死了。很快,斗笠男子的身后出现了一名丑陋男子,他怪笑了一声,说道:“段北辰竟然敢杀了我的徒弟刘通,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斗笠男子冷冷道:“毒师,这可不是你的任务。我去找妖骨,你们继续和小佐一郎完成剩下的计划,让长安化为血的地狱。”
丑陋男子又是怪笑道:“阿史那金,你可没权命令我。还有,尊主可是将她赐给了我。”
丑陋男子化为了一道黑影不见了,斗笠男子却是极为不悦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