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的人拉弓搭箭,箭弦猛地一紧,弦满如圆月。一只手拍在了射箭人的肩膀上,正是穿着圆领黄色龙袍,腰悬八连扣玉带,脚穿六合靴的唐皇。
唐皇的面容憔悴,他说道:“军头,先别杀了他。朕想听听他要说什么,又是如何找到此地的。”
射箭的人放下了弓,他穿着红色锦袍,腰间悬着一块铁牌,高鼻深目,面容威严,正是虎豹卫新任军头蓝胡儿。
段北辰先是朝唐皇行礼,随即开口道:“陛下,是不是已经将虎符给了刘将军?”
唐皇开口道:“朕问你的,你还没有答。”
段北辰正要开口,包围着他的虎豹卫士兵却是有人惊叫道:“我见过缉捕他的榜文,榜文上写是他杀了崔军头还有金吾卫,以及崔军头的夫人。”
此言一出,虎豹卫士兵俱是高高举起了腰刀,而蓝胡儿也是握紧了腰刀。唐皇淡淡道:“朕说过了,朕要听他说什么。”
蓝胡儿急忙将刀收入了刀鞘,三百虎豹卫也收刀入鞘。段北辰苦笑一声,感叹自己又成了杀人犯。他不抱希望的将他去崔严府,而后遇到傀儡师陈方,以及最后陈方死前所说到的“红叶寺”,如实向唐皇说了一遍。
唐皇脸上没什么神色变化,段北辰无奈苦笑,唐皇却是开口道:“既然你说将军有难,蓝胡儿你就带一百人配合他行动。”
蓝胡儿恭敬点头,段北辰正要离开,却是见唐皇的目光移在了他的剑上。唐皇轻声道:“你的父亲可安好?”
段北辰见唐皇和蔼,笑道:“多谢唐皇关心,家父段风捕猎饮酒,轻松自在。”
唐皇点头,轻轻挥手。蓝胡儿便是带一百虎豹卫和段北辰离开了。禅房内桌上的青烟升腾,笼罩了唐皇的脸。一个老头从屋顶跳下,他穿着褐色短衣,脏布鞋,像是一个农夫。若是段北辰在一定会感到惊讶,他正是段北辰第一次来长安时,在茶馆中遇到的老哑巴,曾多次伏击段北辰。
哑巴开口用沙哑的声音问道:“陛下,是否要我去落霞村杀了段风?”
唐皇用手摸向了兽香炉,缓缓道:“杨荣军头,朕已经大赦天下,自然是饶了他的性命,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你若无事,便是回去看看你女儿吧。”
杨荣面上露出了深深的疲态,他继续说道:“陛下,我是在黑暗中行走的人,不便见她。佛骨我已经有了下落,我会在他们行动前先找到它的。”
唐皇轻轻点头,杨荣领命走出了禅房,唐皇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绣有腊梅的手帕,轻轻擦了擦眼。
一百多名骑着黑马的虎豹卫,飞奔过了开远门,朝长安郊外的野林飞奔而去。蓝胡儿和段北辰两人各骑一匹黑马,行进在队伍的最前。蓝胡儿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判断出刘将军会遇险的?”
段北辰笑着答道:“自刘将军进城起,他们便几次欲致刘将军死地,只是几次都未得逞。将军府护卫森严,现在刘将军带虎符去调兵便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蓝胡儿惊疑道:“那你的意思是陈军头和崔军头的死都是敌人在虚设目标?”
段北辰皱眉道:“应该不会那么简单,虽说杀害了禁军统领,的确会让人怀疑敌人是要对唐皇下手,可现在已经死了两个统领,若是虚设目标,那么一个陈恭便足以,何必再杀崔严?”
蓝胡儿将马鞭用力一挥,沉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盯上了陈军头,崔军头,还有刘将军?”
段北辰答道:“四大禁卫统领,死了两名,如今只剩下了骠骑卫军头卢方,以及失踪多年的武威卫军头杨荣。若下一个死的是卢方军头,那么他们的目的必然是除掉禁军四卫。至于刘将军,本就是他们想杀的目标,陈方在死前特意说了‘红叶寺’,应该是东密教咒师骗他的,而且上官燕查到三百木偶不在长安城中,如果我所料没错,现在咒师必然带木偶埋伏在了刘将军的必经之路上,说不定那一队倭人也在。”
蓝胡儿将马鞭猛地一挥,开口道:“但愿你所料没错。”
密林中,只有少许的阳光照在染血的铠甲上,三百具木偶正在大肆杀戮唐兵。刘怀远怒吼一声用长枪狠狠的刺向了一具木偶,木偶摔倒在地,却是突然怪异的弹动,随后身体便是重重撞在了刘怀远身上。
刘怀远感到胸口如遭雷击,他退后了数十步,才稳住了脚步,而口中也吐出了一口血。在刘怀远身后是二十具唐兵的尸体。唐皇将虎符交给了刘怀远后,刘怀远便是调了三十名亲兵卫行动,不想刚出了长安,便是在林中遇到了斗笠人和三百具贴着古怪符文的可怕木偶。
“将军你快走。”
仅剩的十名唐兵举起唐刀挡在了刘怀远面前,刘怀远狂笑道:“斗笠人,我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今日若不杀我,我定要率大军攻入东突厥,让你东突厥灭国!”
斗笠人没有回答,三百木偶齐齐朝十名唐兵攻去,血花飞溅,唐刀横插入地。一名胳膊被木偶人大刀砍断的士兵怒吼一声,便是抬脚猛踢向了木偶,木偶身上的木片翻转,却是喷出了黑色毒雾。
刘怀远咳嗽几声,看着最后的三名士兵中毒身亡,他右手猛地抓起长枪,便是将长枪的枪头划向了自己脖颈。
“本将军绝不要死在你们这些贼人手上。”
一点鲜血落下,一支羽箭射在了枪头上,刘怀远抬头看到了一百名虎豹卫。蓝胡儿将角弓放下,沉声道:“将军,我虎豹卫这就救你离开。”
蓝胡儿将手向下一抬,百名虎豹卫纷纷弯弓搭箭。箭雨呼啸声阵阵,很快,三百具木偶身上便是插满了长箭,然而,它们的行动却并未减缓,依旧朝将军围了过去。
蓝胡儿气急道:“该死,没有用。”
段北辰沉声道:“它们的头上贴有符文,用火攻。”
蓝胡儿迟疑了一下,段北辰便是飞身下马,脱下了衣袍包了火折,扔向了一个木偶,木偶头上的符文被燃烧成了灰烬,木偶停止了行动。
蓝胡儿朝其他兵士命令道:“扔硫磺袋!”
一百虎豹卫从腰间解下了黄色的布袋,随后扔向了木偶。大片黄尘弥漫,蓝胡儿翻身下马,取出了两块打火石,用力一擦,扔入了木偶群中。
很快,大火弥漫燃烧,吞噬了三百木偶。
“奇怪。”
“怎么了?”
“斗笠人怎么没有逃?”
段北辰的话刚落,便是见远处的刘怀远手拿长枪,暴怒着朝斗笠人刺去。段北辰看到斗笠人所站的地面微陷,他眼瞳猛地一缩,他大叫道:“不要,那是精铁所做的阴傀儡!”
可惜已是晚了,钢枪刺在了斗笠人身上,发出了铛的一声脆响,便是折断。斗笠人挥拳朝刘怀远打去,刘怀远咬牙摘下了斗笠人的竹笠,便是看到了精铁所做的脸,以及脸上贴着的古怪符纸。
“竟然不是人,难怪刚刚一直未开口说话。”
拳头狠狠落在了刘怀远胸口,只一拳便是打碎了刘怀远所穿的明光甲。另一个拳头朝刘怀远落去,段北辰抢过了蓝胡儿的弓箭,将一支羽箭的箭矢头去掉,便是撘箭射向了将军。
蓝胡儿惊叫道:“刘将军挡着阴傀儡,你是射不到它的,只会射到将军。”
“我就是要射将军。”
箭射在了刘怀远的小腿上,刘怀远摔倒在地,而阴傀儡的拳头也落空。段北辰又飞快射出了一支箭,霹雳声响起,羽箭便是射落了符纸。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眨眼之间,众虎豹卫纷纷鼓掌为段北辰叫好,蓝胡儿低声道:“有机会来我府上比试箭术。”
段北辰点头,两人便是走向前,扶起了刘怀远将军。刘怀远将军揉了揉疼痛的腿,豪爽大笑道:“谢过你们来相救,蓝胡儿,能否借我一匹快马?”
蓝胡儿点头,早有一名虎豹卫牵过了马。刘怀远飞身上马,蓝胡儿开口道:“将军是否要到长安稍做休息,我看……”
刘怀远面色冷峻道:“不必了,我的伤并无大碍。东突厥和我大唐已经打了数十战,是时候该结束了。”
刘怀远双腿猛地在马肚子上一踢,黑马便是飞窜了出去。蓝胡儿看着木偶和唐兵尸体被燃烧为焦炭的一片惨象,苦苦叹了一声。
马匹的嘶鸣声突然响起,蓝胡儿将腰刀握在手上,百名虎豹卫纷纷张弓搭箭。段北辰抬头,看到了穿着官袍骑着黑马的李莫,他大喜道:“你终于来找我了。”
李莫没有理会段北辰话语中的调侃之意,他翻身下马,急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段北辰走上前,将大致的情况和李莫说了。李莫手用力在唐刀刀柄上一握,沉声道:“若你设想的没错,那么下一个东密教要对付的就是骁骑卫军头卢方,我们去提醒他。”
段北辰点头,蓝胡儿却是开口道:“卢方的脾气很奇怪,两位最好小心一些。在下还有要事处理,祝两位行动顺利。”
蓝胡儿带着一百虎豹卫离开了,李莫不悦道:“明明是不想相助我们,却找这等冠冕堂皇的理由,还真是可笑。”
段北辰哈哈笑了笑,李莫又说道:“唐皇已经下了诏令,命京兆府撤了卢瑶污蔑你杀人的诉状,你现在安全,可以自由行动了。”
段北辰大喜道:“这两日都未曾喝酒,渴死我了。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找一家临街酒肆,喝上半日的酒。”
李莫冷冷道:“喝什么酒,赶快随我去找卢方。”
段北辰苦笑道:“你刚刚不是说我可以自由行动了吗?”
李莫骄横的将马缰绳一扯,得意道:“刚刚我是以朋友的身份说你可以自由行动了。可现在我是大理寺少卿,你是大理寺寺正,你必须要听我的。”
段北辰无奈道:“听你便是,不过,等案子结了,你可要请我喝酒。”
“我答应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