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北辰忍不住赞道:“曹乐师,不亏是大唐第一琵琶圣手。”
曹真抬头,他看到了段北辰怀抱着的三弦古琴,眼瞳猛地一缩,琵琶的声音便如裂帛一般戛然而止,而十名女乐师均是眼神奇怪的看向了曹真。
曹真没有丝毫理会,他快步走到了段北辰身边,极力装作平静的问道:“这张古琴,公子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楚王府。”
曹真忽然幽幽叹息了一声,他说道:“这张琴是我妹妹的,只是她死后,我便从楚王府讨了三弦古琴给烧了。不过,现在看来,楚王给我的琴是假的,真琴是留在了楚王府,这琴可以借我一用吗?”
段北辰将三弦琴递给了曹真,李莫却是不失时机的说道:“曹真你的弟子徐心蕙死在了楚王府。”
曹真脸上没有半分吃惊的神色,他深情的看着三弦琴,仿佛那琴在他眼中已经成了绝世美女。李莫正要大声怒喝,一道青影闪过,曹茗却是挡在了他的面前。
“李少卿,家父是乐痴,还请体谅。至于徐心蕙,她一心想要嫁给楚王做小妾,楚王虽然欣赏她的琴艺,可她不过是低贱的舞女,如何又能攀龙附凤?”
李莫盯着曹茗说道:“你的意思是杀死何心蕙的人是楚王?”
曹茗轻咬贝齿,没有回答。段北辰却是问道:“何心蕙死时,楚王府也丢了宝石琵琶,听说那琵琶是你父亲所制的,我想问……”
曹茗打断段北辰的话,说道:“段司正,莫非是怀疑我和我父杀了徐心蕙,盗走了宝石琵琶不成?”
段北辰摇头,曹茗朝十名女乐师轻轻挥手,女乐师纷纷举起了笛子。曹茗冷冷说道:“明日我同众乐师要到公主府演奏曲目,还请段司正莫要打扰了。”
李莫便要发怒,段北辰按住了他的手,两人假意离开了曹府。
曹府中,曹真将手上抱着的古琴狠狠摔落,他小声的在曹茗耳边耳语了几句,曹茗美丽的脸上出现了决然神色。曹真走到了一名女乐师身旁,取下了她手上的笛子,轻轻按了按,短笛发出了一声古怪的机括声。
曹真将短笛交给了女乐师,女乐师恭敬的退下,曹茗走上前,她轻轻皱眉问道:“爹,你真的打算要这么做?”
曹真冷漠的看着地上的古琴说道:“何心蕙一定是被他害死的,我一定要杀了他。”
在屋顶房瓦上偷听的段北辰和李莫半压着身子,曹真的话两人听得一清二楚。李莫阴沉着脸便要拔刀,段北辰小声说道:“不行,现在下去会打草惊蛇的,我们还不知道他要准备杀谁?”
李莫小声答道:“他带众乐手去公主府,肯定意图想要谋刺长宁公主,若是公主真的遇刺,你我的责任可就大了。”
段北辰沉思了片刻,说道:“他不会是想要谋害公主,刚刚听他的话,他十分痛恨楚王。钟鹊说他和楚王都被邀请了去公主府听曲,也许,曹真父女要下手的目标是楚王李铬。”
李莫疑惑道:“可楚王不是生了重病,怎么会去公主府?”
段北辰皱眉道:“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楚王是在装病,第二种是楚王是极其喜爱音乐的人。不论他是什么,只要他去了公主府,咱们便可以得到一个结论。”
李莫好奇问道:“什么结论?”
段北辰轻轻笑了笑,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翌日,钟府外,穿着蓝色绸衫便服的太常寺卿钟鹊刚要上马车,便是看到了李莫和段北辰打马而来。李莫和段北辰两人将马缰绳一拉,两匹骏马停下。
钟鹊手摸着下巴上的长须,问道:“两位小友,是要随我一同去公主府吗?”
李莫和段北辰俱是一惊,李莫朝钟鹊行了一礼问道:“钟伯你是怎么知道的?”
钟鹊脸上出现了几分狡黠,他说道:“两位也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谁不知道长宁公主和曹茗两位是长安一等一的美人,两位想必是想要一亲芳泽了。不过,长宁公主热情似火,情人众多,两位可要小心了。”
钟鹊见李莫面色变得阴沉,他生怕李莫生气,得罪了李莫并无大碍,可李莫的父亲齐王是皇亲国戚,他又如何得罪的起?想到这里,钟鹊急将两张帖子递给了李莫。
李莫哈哈一笑,收下了帖子,便是跟着钟鹊的马车朝公主府去了,两人随意聊了一阵,都是官场的套话。待快到公主府时,李莫忽地问道:“钟伯,你之前所说长宁公主‘情人’众多可是事实?”
钟鹊小声道:“自从驸马爷杜润离奇失踪后,长宁公主便性情大变,情人众多,风流之极,我还听说她府上还养了一名‘男宠’。”
公主府门前,站着一名灰衣小厮。灰衣小厮见有客到,他轻轻拱手说道:“各位,官爷,公主和客人早就在后花园等候了,请贵客拜上帖子进府。”
钟鹊和段北辰,李莫将帖子交给了灰衣小厮。三人走入公主府便是闻到了醉人的花香,院中摆放着许多奇花异卉,灰衣小厮带着段北辰和李莫通过长长的回廊,回廊的木柱上也都画有花朵,十分精巧美丽。
钟鹊等三人走过回廊后,看到了一方池塘,池塘中几条金条在自在游动。而在池塘后便是万紫千红的后花园,一株株花朵争奇斗艳,不少美丽的蝴蝶翩跹其中。仿佛,像是来到了一处花谷。
钟鹊,段北辰,李莫三人沿着鹅卵石路走了一阵,看到了大团开着极艳的牡丹花。红色的花瓣重重包裹,绿叶上凝结着一滴滴晨露,惹人爱怜,一株紧挨着一株,足有一千多株。
段北辰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灰衣小厮笑道:“这里是牡丹园,前面便到了。”
钟鹊,段北辰,李莫走过了牡丹园,看到了一处大理石高台,高台上雕刻着牡丹花的形状,曹真和曹茗两人站在高台上,曹真穿着湖蓝色长衫,曹茗穿着素白长裙,一个英俊不凡,另外一个美丽动人,高台下站着十名拿着长笛的女乐师。
远处的凉亭下,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三个白盘。白盘中分别放着樱桃,葡萄,梨子等新鲜瓜果。
石桌旁坐着四人,一人是楚王,他有着一张威严的国字脸,眉毛很浓,眼睛在曹茗身上未曾停片刻,另外两人是长宁公主和一名面色俊俏穿宝蓝色绸衫的公子。
“快吃,很甜的。”
长宁公主玉手夹起了一个樱桃,丢入了蓝衫公子嘴中。最后一人穿着黑衫,束发,戴着玉冠,玉冠上插着白玉簪,做男儿打扮的是上官燕,好看的眉宇间是一大片冷意。
钟鹊,李莫,段北辰三人走到了石桌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三人都坐得离上官燕远了些。
长宁公主穿着一袭红裙,红裙上绣有牡丹,而她高耸的云髻上也插着一朵艳丽牡丹,人比花娇。长宁公主盈盈一笑,问道:“钟鹊,本宫问你这两位俊俏公子是谁,可曾婚配?”
钟鹊朝长宁公主行了一礼,说道:“公主殿下,这两人是大理寺的官员,一人叫李莫,另一人叫段北辰。至于,婚配,我看这两人还小,恐怕不合公主的胃口。”
长宁公主轻轻站起,坐在了蓝衫公子身上,她用葱指指着蓝衫公子的鼻子说道:“你看他也小,可我喜欢他,照样要跪在我的石榴裙下。”
蓝衫公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长宁公主,像是被她勾了魂魄一般。长宁公主捧起蓝衫公子的脸,小心的抚摸,像是在摸一件瓷器。
李莫讥讽说道:“楚王,一日前你家乐师徐巩说你病了,没想到现在便是能出府听曲了,病好的还真快。”
楚王并没有生气,他爽朗的笑道:“病还没好,不过,曲乐便是最好的药方,我听说今日曹乐师和他的小女要奏的曲子是《大将军破阵乐》,这乐谱消失了二十年,怎能不一听为快?”
李莫看了上官燕一眼,问道:“上官燕帮主你……”
长宁公主轻轻咳嗽一声,笑道:“她是我的好姐妹,李少卿今日在座之人都是来赏曲的,若是有其它目的,本宫可就要赶人了。”
李莫皱眉,不再说话。长宁公主轻轻拍手,两名女乐师便是给曹真和曹茗递去了黑木琵琶和三弦古琴。
曹真轻抱着琵琶,手轻轻一拔,发出了一声脆如金石的清响,而十名女乐师便是排成了一列,拿起长笛,开始吹奏。段北辰和李莫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两人都暗暗握紧了兵器,等女乐师要杀楚王时,两人便会保护楚王。
乐声一变,曹茗轻轻拨动琴弦,长笛声,琴声,琵琶声由慷慨激昂,变得悠扬寂寥,仿佛,是一场大战终了。曹真闭眼,手停在了琵琶上不动,像是化作了一尊石雕。而十名乐师也围着石台开始转圈,裙角飞舞,笛声悠长。
“果然是真的《大将军破阵乐》,曲中自有慷慨激昂,金戈铁马之意,不由得让人热血沸腾。”楚王的言语中满是激动,而他的脸上更是多了几滴眼泪。他的妻子顾青燕便会演奏此曲,只是早已病亡,如今两人生死相隔,对他言,实在是一种煎熬。
楚王缓缓站起,正要开口说话,一名女乐师却是化为了一道青影冲来,段北辰和李莫各执兵器挡在了楚王身前,上官燕也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匕挡在了长宁公主身侧,而女乐师却是将手中的短刀,猛地向前一掷,短刀便是狠狠的刺入了钟鹊的身体。
“你……你……”钟鹊的话还未说完,便吐血而死,九名女乐师丢下长笛纷纷四散而逃。上官燕眼神一冷,她拿着短匕朝女乐师逼近说道:“你为什么要杀太常寺卿,是谁派你来的?”
刺伤了太常寺卿钟鹊的女乐师古怪的看了长宁公主一眼,而后却是手腕一翻,短匕便刺入了她自己的胸口。
李莫和上官燕立刻去查验女乐师的尸体,高台上的曹真丢下琵琶,他捡起了一根长笛,按下了其中的机括。一支黑钉朝楚王迅疾飞去,长宁公主尖叫一声,而抱着的她的蓝衣公子则是身体如筛糠一般抖做了一团。
“王爷,低头。”
楚王听到了段北辰的话,他迅速低头,青光一闪,黑钉已经被斩为了两截。曹真和曹茗互相看了一眼,后花园中响起了一片杂乱脚步声,三十多名穿战甲手拿弓箭的公主府护卫赶来,迅速的包围了曹真和曹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