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看着石头上的黑色血渍,皱眉道:“净空是被人谋杀的,不过,他早已离开长安,为什么又回来了?”
段北辰说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回到长安见到了什么人,而那人将他残忍杀害了。而另外一种可能是净空刚好路过寺庙休息,碰到了凶手,凶手便将他残忍杀害了。”
李莫手按着腰刀,缓缓说道:“净空是前驸马爷,杀他的凶手应该和公主脱不了干系,说不定钟鹊的死也和这名凶手有关。”
段北辰点头说道:“有这种可能,之前我去了钟府,看到了钟府家种着的牡丹和公主府的一样,还有公主给了钟鹊三份帖子,楚王身份高贵,是贵胄王爷,自然可得一份,而钟鹊有三份,便很是奇怪。而且公主在看到钟鹊死时,举止神色都变得很是奇怪。”
李莫扫了一眼净空的尸体,说道:“看来公主早就忘了净空,丢下了他的尸体。我觉得这案子可以和楚王府的何心蕙案并案来查,对了,何心蕙的案子你可有所发现?”
段北辰将在钟府遇到曹茗的事和李莫仔细讲了,李莫沉吟道:“既然有人能够对宝石琵琶动手脚,那么一定是和曹真极为密切的人。”
段北辰打了一个酒嗝,说道:“曹茗曾经说过,长安能组拆宝石琵琶的人只有她和何心蕙,曹真,现在曹茗不见,何心蕙和曹真死亡,恐怕长安已是无人能够制作宝石琵琶了。”
“不,也许有一个地方可以。”
段北辰朝李莫对看了一眼,他问道:“是什么地方?”
李莫答道:“太常寺,事不宜迟,咱们出发吧。”
段北辰点头,他和李莫乘了马车赶往了太常寺,太常寺在宫城中,十分偏远,李莫思索着案情,驱赶马车,而段北辰则是睡在了马车中,大约半个时辰后,李莫推醒了睡熟的段北辰,他皱眉问道:“你去了什么地方,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段北辰轻轻一笑,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昨夜我在公主府遇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女子,她喝酒比我还厉害。”
李莫没好气说道:“你自己喝了酒,何故编造假话,这长安根本就找不到比你还能喝的人,更别提还是女子。”
段北辰无奈苦笑,他走下了马车,和李莫来到了太常寺。太常寺占地很广,有三十座宅院,每户宅院上都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琴,琵琶,笛子等乐器。”
段北辰和李莫朝挂有琵琶木牌的小楼走去,两人走入了一间种着海棠花的宅院。宅院中一个穿着圆袍胡服的蒙面女子正怀抱着琵琶在弹,她的面前摆着一张乌木几案。
木几上坐着穿褐色长衣的公子,他的腰间悬着一把唐刀,段北辰和李莫朝那名公子走去,公子扭头,段北辰和李莫均是一愣。那公子高鼻深目,不是别人,正是很早之前和段北辰,李莫有过一面之缘的虎豹卫副军头蓝胡儿。
蓝胡儿起身,朝蒙面女子说道:“婉娘,今日我还有事先走了。”
蒙面女子轻轻点头,蓝胡儿离开了,李莫向前一步,朝婉娘问道:“乐师,你可知道曹真乐师的宝石琵琶?”
婉娘沉默了一瞬,她面纱下不知是何表情,而后她淡淡说道:“我不过是宫廷的小小乐师,什么都不知道,只懂得拨动琵琶,明日我还要给楚王排练曲子,两位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李莫眉毛深深皱起,段北辰向前一步说道:“不知楚王要听什么曲子?”
“《大将军破阵乐》。”
婉娘抱着琵琶回厢房了,李莫朝段北辰说道:“那日在公主府,长宁公主喜欢听的便是此曲。你说,楚王会不会和公主……”
段北辰摇头道:“楚王是喜爱音律之人,他和公主差的岁数太大,就算他喜欢公主,公主也未必中意于他。”
在太常寺没有问到有价值的线索,李莫脸色愈发的阴沉,段北辰却是轻轻笑了笑。
李莫瞪了段北辰一眼说道:“这种时候,你怎么还笑的出来,我看楚王倒是有九分的嫌疑,他重病之下还去公主府听曲,偏偏公主府又发生了两起命案,怎么会那么巧?”
段北辰抬头看着天上自在的白云,说道:“我想起了一个故事,从前在大山深处有一名乐师,他造了一张琴,他的琴艺很好,每次弹奏都能吸引很多鸟兽,然而最后却是郁郁而终,你说这是为什么?”
李莫答道:“也许,他的琴声吸引的是一头老虎。”
段北辰摇头说道:“不,他在大山深处,并没有人能够欣赏他的曲子,鸟兽虽能欣赏,可毕竟难成知音。”
段北辰大笑了数声,李莫的眉头蹙的更深。
“两位官爷,在太常寺做什么?”
段北辰和李莫扭头看去,看到了穿着蓝衣,手拿着短笛的楚王府乐师徐巩。徐巩英俊的脸上是如春风般和煦的笑,他朝段北辰和李莫各行了一礼,而段北辰和李莫也均是回了礼。
李莫无奈说道:“还是查之前的案子,徐乐师怎么也在太常寺?”
徐巩轻轻一笑说道:“楚王明日要听曲,我特来挑几名乐师,李少卿也知道,几天前公主府出了两条人命,我是来选几名信得过的乐师,若是楚王再出事,那么长安坊间的议论可就更多了。”
李莫疑惑的问道:“长安坊间百姓都议论什么?”
徐巩无奈一笑说道:“百姓都说曹真和钟鹊是为了争抢长宁公主,请宫廷乐师表演曲子,而枉丢了性命。当然,风言风语,不足为信。我还要向楚王回禀,先告辞了两位。”
徐巩离开了,李莫正要离开,却是将段北辰愣在了原地。李莫不悦道:“赶快去找线索,别发愣了。”
段北辰忽地抬头看着厢房,说道:“徐巩既然来到了这里,为何却是不通知婉娘,刚刚婉娘可是说了,她明日也要去楚王府演奏的。”
李莫开口说道:“也许,徐巩早就通知了婉娘,也说不定。”
段北辰摇头,他快步走入了厢房,婉娘正在翻看一本乐谱,不想拿着睚眦剑的段北辰突然走入房中,她被吓了一大跳。段北辰愧疚一笑,问道:“婉娘,你明日去楚王府,楚王可还邀了其他乐师?”
婉娘虽感疑惑,她依旧开口回答道:“《大将军破阵乐》是需要多人和多种乐器方可演奏的,除了我外,还有十名笛子乐师,以及一名琴师,她们都住在前面的庭院中。”
段北辰朝婉娘说了一声“多谢”,他和李莫来到了婉娘所指的庭院,果然见十名女名乐师在吹着短笛,并无异常。而一名长发的女琴师,正在手抚琴弦,琴声幽雅而宁静,让人的心神舒缓,段北辰眉头一皱,便是想起了之前曹茗所奏的琴乐,显然也是同样的曲子。
段北辰朝女琴师走去,他问道:“琴师,这是什么曲子?”
穿着黄色长裙的女琴师,轻轻一笑说道:“这不过是其他乐师教给我的寻常曲子而已,公子若想听,我便再给公子奏一曲便是了。”
女琴师伸出玉手朝琴弦拨去,段北辰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和他都是楚王府的人,想听《大将军破阵乐》。”
女琴师淡淡笑了笑,她轻轻拍手,十名穿着青色衣裙的女乐师纷纷横吹短笛,而女琴师也坐直了身体,轻拨琴弦。很快,肃杀的琴声响起,笛子声也忽地高亢,忽地低沉,像是战场上的厮杀进攻。英勇的唐兵在奋力搏杀,被打退了,而又狂攻了上去。
十名吹笛子的女乐师排成环形的乐阵,围绕着女琴师转动,段北辰专注的看着其中一名女笛子乐手,那女乐手拿笛子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都是一手的三指弹动笛孔,而那女乐手却是只有一指,其他的四指都抓着笛子,而她放在嘴边的笛子又比别的女乐师低了几分,显然她的笛子,有几分沉重。
段北辰朝李莫对视了一眼,李莫明白他的意思,他握刀挡在了门口。段北辰朝那名吹笛子的乐师走去,女乐师面色不变,待段北辰走到了离她只有三步的位置,她忽地将笛子放在右手,猛按了一下,一根黑色短钉便是狠狠射向了段北辰。
段北辰弯腰躲过,同时他手上的睚眦剑已经放在了女乐师的喉咙上。女乐师手中的笛子落在了地上,她一脸茫然无措的看着段北辰,其他女乐师尖叫着离开了庭院,段北辰开口问道:“是谁派你来的,明日你去楚王府又是要杀谁?”
女乐师退后了一步,嘴中却是突然流出了鲜血,倒地而死。段北辰将睚眦剑收回剑鞘,李莫走上前,看着女乐师尸体说道:“又是一个咬舌自尽的,看来,明日楚王府上定是有人想要谋杀楚王。”
段北辰朝女琴师看去,见她脸色苍白,显然是对刺客女乐师毫不知情。他走上前问道:“琴师,可知道这几名乐师都是谁找来的?”
女琴师用一只手按着胸口,小声说道:“她们都是楚王府徐巩乐师亲自挑的。”
段北辰思考了片刻,他在李莫耳边说了几句,李莫点头,段北辰便是弯腰捡起了笛子,他朝女琴师说道:“还请,琴师教我《大将军破阵乐》。”
翌日,顺平坊楚王府庭院中已是铺了猩红波斯地毯,地毯上画着上千艳丽牡丹。院子东首立着两张红木椅,其中一张坐着楚王,另外的一张坐着穿蓝色绸衣的富贵公子,他的腰间系着一个麒麟形状的玉佩,手中摇着一把玉扇坠的扇子,俊朗潇洒。富贵公子是礼部尚书王直的儿子,叫王凌云。
楚王的脸上是一片红润,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他朝王凌云说道:“听闻王公子还未曾婚娶,长安可有中意的大家闺秀?”
王凌云将折扇收起,说道:“王爷,我是一浪荡公子,长安又有哪家大家闺秀会看上我?”
楚王哈哈笑了笑,说道:“你父亲官居高位,我听说就在咱们顺平坊,便有朱家和齐家两家大户向你示好,想让你做他们两家的乘龙快婿,只是,不知王公子会选择朱小姐还是齐小姐?”
王凌云一摇折扇,眼神冰冷的说道:“朱家和齐家不过是开典当行,和绸缎铺子的,若是楚王有意纳妾,便请楚王娶了朱小姐,和齐小姐好了。”
楚王叹息道:“本王心里只装着顾青燕,除了她,便再无其他人了。可惜,她却是先离我而去,阴阳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