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画眉说:“我要把林亦带回桃源。”画眉不语。
我继续说:“我要把林亦带回桃源。”
画眉道:“其实你跟他在私塾一起念书就挺好了……”
我说:“我要把林亦帝回桃源.”
画眉叹了口气:“就因为他前世是李白？可是他自己都已经忘了!命数由己不由人，你改不了的。”
我摇着头，眼泪忽然下来了:“我、不、管!我不能看着盛唐诗仙论落成一生无名的常人啊!你知不知道我见他诵太白文章时一脸的崇敬，我好难受....”
画眉却问我:“李自如何死的?”
我道:“溺水而死。
画眉道:“这便是了。他原本便命不好——育有三子皆痴傻，临命尽时未善终，皆是先兆。你能指望他今生如何呢?”
我喃喃道:“可是——为什么?..”
眉淡声道:“你莫管他人了，还是以人为
鉴，勿做有才无德之人罢!”
我大惊:“李自哪里无德了?”
画眉道:“上不能谏君，下不能恤民，但凭四妻之资以游名胜，却对内不能爱妻及子，对外唯有恃才傲物而已。虽有老道相游，终不成仙。你道其仙逸潇酒，可见他心中孤苦?我不否认，他本性乃是善的，然而未在修德上费心，故而那福气抵消了。你还有甚么话说?”
我只是摇头，想着林亦自认卑微的样子，眼泪又下来了。
画盾叹气:“你真是白活这一千三百岁!世事有因果，天地亦从之，岂是你我动得的？”
我道:“不，我记得、我记得——哎?我用法术记住的东西，不该忘的呀?”
画眉道:“应是在人间待得久了，灵气消磨去了一些。”
我皱皱眉，决定回桃源去寻。
画盾一把将我扯回来“你清醒点!林亦已非李白，我们的住处也从来不是陶潜笔下的桃花源!”
我抬头，轻轻说道:“眉姐姐，你很了解我——你太了解我了。可你又不够了解我。”
画眉睁大了眼睛，我化形白烟，从她那一握中飞走了。我见画盾一个踉跄，坐在地上。
我闭上眼，回了头在心里轻轻说:“对不起。”
我复了形，飞到山外的桃林，落在溪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群山走去。
溪尽，是山洞。我进了山洞，又出了山洞，心里想着画眉的话。
这里，当然不是五柳先生笔下的桃花源——这里从不曾有人来过，尽管它很像。
方出洞口，我便被一枝柔条卷起来，我不禁笑了。
果然是他——我被树枝卷着飞向那棵两千年的桃树，扑进它怀里。方被枝条拥着坐定，便有几根树枝托了数只大桃子围过来，——我伸手抱了一只桃儿，啃着说道:“老桃树，你就这么想我呀?”
老桃树唔唔应着，却忽然道:”丫头，画眉说你自己取了个名字?”
我点点头。
他说:“怀壁，挺好的。”
我得意道:“好听吧?”
老树道:“我是说，你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挺好的。”
我心里一堵，转而道:“”怪道你不想眉姐姐呢，原来她竟背我回来过了。”
老树呵呵道:“她不回来，我也不想。你可是我抱大的啊。”
我便问“那眉姐姐是哪棵桃树抱大的?”
老树笑了:“她是她爹娘养大的。”
我问:“你怎知道?”
“我怎知道呢一她刚飞来时，自己说的呀。她为什么这样勤于修行呢，那是她爹娘留给她的遗愿。现在好了，她找到这处好地方，又修成了。”
“那——我爹娘呢?”
“你?你有我就够了。”
“那我是怎么来的呢?我是什么啊?”
“一千三百年前吧，一颗流星落在咱们这儿——”
“少骗人，我又不是星宿!”
“唉，谁知道呢?反正突然地上多了个小东西。”
我撤撒嘴，但紧紧抱了下树干，跳下树去，向老树挥挥手，跑进我木屋去了。
老树还在我身后喊:“哎?这就不吃了？”我能想象他急着晃动满树桃儿的样子，高声道:“待我忙完，回来在你这儿睡上十天半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