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儿的公寓出来,傅彩衣的状态很不好,两只眼睛哭得红彤彤的,精神又衰败了一头,林贞心里连连叹气。她最怕的是面前的人儿镇日里装着太多难以化解的哀愁,又不愿与他人倾诉,以致忧思加剧,天命不长。“彩衣,有些事,你应当同她讲清楚的!”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林贞愿意与傅彩衣姐妹相称:“现在的情形与五年前不同,顾雄已经在筹谋胭儿的婚事了。即便那孩子一门心思想要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但是……她如何斗得过那只凶狠狡猾的老狐狸!”
傅彩衣站在公寓前,目光恋恋不舍的注视着女儿家的方向,声音闷闷的:“如果我将真相告诉胭儿,她一定会同那人斗得鱼死网破,我不要她受到伤害……我会为我的孩子找一个最强的靠山,让任何人都动不了她!”
林贞打开皮包,为主母递上了纸巾:“胭儿长大了,她有自己的是非喜恶,你又何苦干涉她太多。”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尤其是傅彩衣这样天性良善温和的,很难想象她为了自己的骨肉,竟会执着到这样的地步:“万一胭儿不喜欢你为她挑的丈夫呢……毕竟,驰三可不是什么善茬!”
“现在不喜欢,日子久了,总会喜欢上的!”傅彩衣擦了擦润湿的眼睛,清丽的脸庞因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越发动人。
林贞蹙眉,担忧道:“彩衣,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所有的一切都是顾雄授意安排的,驰三根本就是那人用来试探你和胭儿的棋子……你想一想,顾家如今权势滔天,他又是顾雄的左膀右臂,在“红门”掌握着生杀大权,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胭儿冒这么大的风险。万一失败,顾雄会放过他吗?”
傅彩衣摇头:“不,驰先生会对胭儿好的,好一辈子……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林贞看了一眼固执的女人,所有未尽的言语全部化为一声轻叹。
两人正聊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魅影缓缓的停在面前。下一刻,顾雄手下的心腹魏明生打开车门,从副驾驶位懒洋洋的走了下来。
男人穿着一身挂了不少金属佩饰的夹克和野性十足的牛仔裤,右颊的刀疤又深又长,直抵左眼角,整整割裂了大半张脸,衬得一副面容非人非鬼,异常阴森。偏偏他说话时也是阴阳怪气的口吻,三角眼微眯,似笑非笑,看着恭敬,实则根本没有将面前的人放在心上:“夫人,您不声不响的离开“金贵府邸”已经有两个小时了,义父很生气,特意让我过来……接您回去!”
听了这话,林贞眉头一皱,面色不愉道:“夫人出门的时候,不仅给顾爷留了字条说明行踪,也告知了家里的仆佣,如何当得起不声不响的名头?”
“字条?仆佣?”魏明生抬眼瞅了瞅面前的主仆二人,随后目光上移,飘飘忽忽地投向了公寓的某处,喉咙里旋即发出“咯咯”的笑声,一阵阵尖利刺耳:“义父并没有看到什么字条,也不知道夫人的行踪。至于仆佣……他们丢了当家主母,现在自身难保,哪里来的资格替人传话?”
傅彩衣一把握紧林贞的手,惊惶道:“他对家里面的人做了什么?”
闻言,相貌丑陋的男人似笑非笑,露出一口大黄牙:“没什么,不过是略施薄惩,让那些下作东西长长记性……以后,不该做的事不做,不该说的话不说,规规矩矩的,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番一语双关的冷嘲热讽绵里藏针,听得主仆俩心中很不是滋味。
世人皆知,在M国横行灰色地带的顾氏掌权人顾雄曾于多年前收养过两子,从此后顺风顺水,一路遇佛杀佛,所向无敌。那二人皆是雕心雁爪、虎狼一般的品性,让道上闻风丧胆。其中,年纪稍幼的魏明生对顾雄最是死心塌地,在十年前“红门”与“绿营”两大帮派巷战时曾救过顾雄一命,被顾氏的死对头挥舞手下长刀,砍花了半边脸,自此得了一个“罗刹恶鬼”的雅称。而顾雄的另一位义子,在江湖上就没什么名头了,世人只知他姓驰,在家中排行老三,曾效命于“狼窟”,后来进入驰家,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狠角色。至于与驰三有关的其它事,就远不如“罗刹恶鬼”来得精彩纷呈了。
“知人不必言尽,责人不必苛尽,锋芒不必露尽,凡事留三分余地才好!”林贞安抚似的轻拍着傅彩衣颤抖的柔荑,一双历经沧桑的眼投向男人,暗藏规劝与警告。
“呵!”魏明生讥诮一笑:“魏某人生来不懂什么叫做矜持和留余地,只知道在义父手下做事,千万不要惹他老人家生气,也不要背地里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否则,任你什么夫人、主子的,我也不会留半点情面。”
林贞被那顾雄的养子膈应得不轻,低头再不言语。
傅彩衣只管开门上车,一颗心纠纠结结的全是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