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来了,出租车里的人被抬出来,隋风舟看着自己的肉体被抢救。
“旁边的人都散了啊!”
警察在疏散围观的人群,一个又一个的人穿过了隋风舟,仿佛他就是一个自由出入的免费景点,所有的人打了卡就走,却连景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隋风舟忽然想到刘素,这一刻他好像理解了她,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总是顶着一张凡事都不着急永远迷茫着的脸。
隋风舟听到那个看热闹的女孩子穿过他身体时正在打电话,说:“叫你走那么快,你晓得吗?我们单位门口出事情了!有个男的好像要救不过来了!”
自己会死吗?
隋风舟心里也在打鼓。
他已经往肉身上扑了无数次,却根本回不去。
肉身被抬进救护车了,救护车启动了,开走了!
隋风舟急得跟在后面跑。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去哪里?
隋风舟觉得,这绝世的三大哲学问题现在放在他身上已经全部都解决了。
那就是我啊!
我从那里面来啊!
我要回那里面去啊!
MD破车开这么快,不会是想把我直接拖去火葬了吧!
他撒开了腿丫子跑,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夸父,夸父是不是太阳的灵魂,所以才一直追着它跑啊?那他最后到底追到了没?
脑子里乱哄哄的,眼前的视野也越来越小,他觉得自己要倒下了。
……“你醒醒啊!”有人在摇晃他。
一口腥气黏腻的东西滑入食道,他被刺激的咳嗽了好几声。
眼皮好沉,隋风舟费了好大的劲才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眼前只是模糊的一片。
“你醒了?太好了!来,再吃一口。”是个女声。
嘴里又被灌进东西,很难吃,他下意识的去推。
只听到呀的一声,女声带着哭音:“只有这一个鸭蛋了呀……”
他听到了低低的抽泣声,哭得很伤心。
隋风舟摸不着状况,又觉得该说些什么,一开口却是嘶哑的一声喉音。
女声哭的更大声了。
有身体扑到他怀里,女声说:“你知道吗?阿泉也死了!我看见阿泉的尸体掉在湖里,被他们叉起来,就像叉条鱼一样!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不能再有事了!”
女孩的身体蜷在自己的怀里瑟瑟发抖,隋风舟低头间,闻到一种似曾相识的花香。
“你到底是谁?”他终于开口,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你醒了。”
隋风舟张开眼睛,触目之处是雪白的天花板。
缓了一会,他转头,看到的竟然是汪逐秋。
“你?我?这是哪?”
“医院。”
隋风舟说:“那你怎么在这?”
汪逐秋说:“住院需要交钱。”
隋风舟一滞,说:“付了多少?我还你!”
汪逐秋把眼镜拿下来,不知从哪掏出块绸布擦拭着,说:“你刚才在问,你到底是谁?看样子你回体之后又做了个梦啊……”
隋风舟一下子坐了起来,看怪物一样看着汪逐秋。
汪逐秋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眼睛斜长,眼神锐利,说:“你在问别人是谁之前,不如先好好问一问,你自己到底是谁……”
这时门开了,刘素和隋寄傲奔了进来。
“肘子!”隋寄傲扑过来就紧抓着他的手,又打一下:“你想吓死人啊!”
刘素望着垂眼不看自己的隋风舟,对已经带上眼镜的汪逐秋点头,说:“麻烦你了,学长!”
汪逐秋站起来,说:“有人照顾他,我就回去了。”
看向隋风舟,又说:“好好休息。”
隋风舟轻哼一声当没听见,眼看着刘素跟着汪逐秋要出去送,大声吼着:“哎吆!”
“怎么啦?哪不舒服?”弟弟妹妹同时问。
隋风舟说:“我,我肚子饿!”嘴努向刘素:“还不是为了等某人,我中饭晚饭都没吃呢!”
刘素气得指他:“你活该!”
刘素一口一口的喂隋风舟喝粥:“人高马大的,还低血糖晕倒,丢不丢人!”
隋风舟看着她的样子,忽然就想到梦里喂他吃东西的那个女孩子了,一思索间到嘴边的一口粥就漏了,刘素来不及拿纸巾,动作熟练的用袖口就直接帮他抹了,这个动作是奶奶从前喂他们吃饭时总做的。
隋风舟笑了下。
转眼看到一边的隋寄傲正低着头,问:“你干嘛那?”
隋寄傲正在刷淘宝,说:“我多买点糖给你备着。就这家的味道正宗,老板说买的人少不进货了,我和他磨呢,让他进货去!”
你到底是谁。
某些时刻,隋风舟也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好像心里还有另一个声音,让答案呼之欲出。
但是,算了。
这一刻,他觉得足够了。
一周后隋风舟参加一场篮球比赛,中场休息敞着背心打开手机时,看见了汪逐秋发来的一条短信。
如果再来一次,你觉得你还能躲得过去吗?
“吡!”哨声响起。
比赛再次开始,隋风舟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被绊倒了。
宿舍里,电脑上显示着Qq列表,隋风舟发着怔。
他也想知道如果自己再次出体该怎么办?
他已经装作无意问过刘素出窍之后回体的方法,刘素给他的答案是熟能生巧。
刘素说:“也没有什么方法和窍门,就是出去回来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就像骑自行车一样,不是脑子想的,属于肌肉记忆。”
刘素的经验显然对他不适用。
也许一向喜欢研究神秘学的汪逐秋的确是知道该怎么做的,隋风舟也清楚,上一次自己能安然回体应该和他有关。
但是难道真的要去求那个欺负过刘素的人渣?
当然不可能!
世界上懂这些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汪逐秋!
隋风舟神定,点开名叫“饼大人”的qq好友。
“你小子总算想到我了!吆!这大脚丫子怼的我!”视频打开,头顶扎了个小辫的薄松指着隋风舟包扎起来翘在桌子上的脚踝,问,“这怎么啦?”
隋风舟说:“白天打球崴了。”
薄松说:“严重不?”
隋风舟说:“没事,只是肿了,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薄松说:“哈,敢情你这是残了才想起我啊!你在群里多久没出声了?有大半年了吧,叫你也不理,逢年过节有人发红包次次抢头一份的倒是你!”
隋风舟有些尴尬的笑,说:“这不是懒得和那些新人扯屁嘛。哎,松哥,你和顾展羽有联系吗?我私他好多回了他也不回。”
薄松说:“吆,真是天道好轮回,也有人不拽你啊!”
隋风舟笑:“你到底知道吗?”
薄松耷拉个脸,说:“切,你小子,残了心里想的也还是别人!”
隋风舟哭笑不得:“哥,哥,咱别这么酸成不,我是真找他有事。”
薄松叹口气,托着个大茶壶抿了口,说:“他嘛,继承家业了,按规矩不上网了。”
隋风舟:“什么家业还不准上网?”
薄松说:“其实也能上,就是不准用自己小号了,怕被媒体发现爆黑料。”
隋风舟说:“这么夸张?他当明星啦?”
薄松说:“不是!是主持!”
隋风舟说:“主持人?”
薄松比划着:“哎!是道观的主持!道士!修仙小说看过嘛!”
隋风舟没想到,顾展羽竟然是个道士。
薄松说:“原来的主持是他远方亲戚,上个月没的,他原本为了避嫌不想接任,躲在房里好几天,结果道观里8,90岁的老道士集体上门找他谈心,一谈大半夜,他要是再不答应,他们就打算集体睡在他屋里了。”
隋风舟笑说:“哈哈松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薄松说:“我们有业务合作啊,他们道观里的法器护身符,都是我厂里做的。”
隋风舟差点被嘴巴里的香烟糖噎到:“你开的不是玩具厂吗?”
薄松呵呵笑:“业务拓展嘛!你找他啥事啊?要不要我转告?”
隋风舟说:“一些,嗯,疑问。我觉得还是直接和他说说的清楚。”
薄松说:“这样啊,那直接说不如当面说呢,你十一有空不?他接任的日子定在十一,我正好要去送货顺便会留下观礼,要不你和我一块去,咱仨面个基?”
隋风舟说:“这,方便吗?”
薄松说:“怎么不方便,你要有女朋友男朋友啥的,一起带来玩,路费哥哥报销!”
隋风舟笑:“啥,还男朋友!好,那我过来,不过哥,咱说好了,亲兄弟明算帐,你要那么夸张,我可不敢来了。”
薄松呵呵笑:“行,听你的!别说我真挺想你!饼饼也想,是吧饼饼,来看看哥哥!”
视频里的薄松拎起一只三花长毛猫来。
仓鼠死后,他选择了一种相对长寿的动物来养——吃老鼠的猫。
隋风舟说:“大饼好像胖了啊。”
薄松说:“有吗?我怎么觉得它瘦了,是吧,小可怜……”
隋风舟看着被200斤大汉的下巴揉搓着无力反抗只能用爪子抵住脸的猫,无奈笑笑,问:“那顾展羽的道观在哪,也是在西安?”
薄松:“离得不远,终南山!”